在冬天裡早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早起跑步則是痛苦中的痛苦。
不過，陳安還是再一次從被子裡掙扎着出來了。
早上起來，他先看了一下手機，唐絳沒有發來新的消息，兩人的對話，停留在昨天晚上十點。
雖然還不能和唐絳打電話，但陳安感覺到唐絳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白天只回復了兩三條信息，而在晚上，陳安特意在每個回覆中都提出一個問題，唐絳都好好回覆了。
回覆的速度也比開始快了很多，這些小細節，讓陳安的心也放寬了許多。
早上唐絳的消息沒有過來，陳安就給她發了一條過去。
“早上好，我今天也早起準備出門跑步了，不過冬天跑步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出了汗洗澡會很冷，不過早上的空氣呼吸着的確更舒服，你在農村地帶的空氣應該更加清新吧，可不要太沉迷其中了哦！”
差不多就這樣，發送。
陳安推測唐絳應該也在跑步，所以發完短信，起牀去洗漱，他就準備出門了。
在出門的時候，他就收到了唐絳的回覆。
“村裡早起的時候還能聽到雞鴨的叫聲，舅舅家養的豬也是一大早就叫喚，空氣確實是很好，但是和家裡對比也沒有很明顯，比較明顯的是走一段路就可以聞到陣陣臭味，養豬的人家太多了。好多人直接把臭水往水溝裡排的，還記得我們以前一起釣過魚的地方嗎，現在都是臭水，估計沒什麼魚了。”
唐絳說起了自己在村裡的見聞，有吐槽的地方，但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唐絳的心情還不錯，像是在和陳安閒聊一樣。
最關鍵的是，她說起了以前一起釣魚。
陳安一直不太敢說以前的事情，免得給唐絳刺激，現在卻是來了機會。
“那個小水溝，我當然記得，我們一起在你外婆那邊玩已經是小學那會兒了吧，是你把我拐過去的，一起坐了那麼久的車，只爲了過去釣個魚，那時候你舅舅還笑你說小小年紀就知道把男朋友帶回家了，你那時候還好生氣的，說我們是好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種，當時的你，真的是可愛。”
陳安打字打到這裡，嘴角也微微上揚，想起童年時光和唐絳在一起幹的蠢事，他不由地想笑。
現在回想起來，唐絳那時候也挺搞笑，就因爲她舅舅說了他們兩個，生了好久的氣，他們小時候那會，說誰喜歡誰，似乎就是莫大的侮辱了。最後還是她舅舅買了兩支雪糕才把她哄好的，陳安也算是託了唐絳的福，吃到了一塊雪糕。
那些過去的畫面似乎已經模糊了，但陳安卻清楚地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回憶歸回憶，短信編輯到這裡，陳安卻是有些糾結，這個能不能就這麼發出去。
他現在儘量避免的，就是和唐絳提及現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免得唐絳胡思亂想。
因爲童稚時越是單純美好，和現在對比就越發強烈。
唐絳一直很單純美好，是他變了。
一念及此，陳安心中積壓的愧疚感忽然洶涌起來。
陳安咬了咬牙，忍住心裡的負罪感，按下了發送。
與陳安不同，唐絳看到陳安發來的短信，也笑出了聲，一是因爲陳安的短信，勾起了她對童年時到處頑皮搗蛋的記憶，再有，就是因爲陳安還記得和她一起相處的時光。
這些細節，他都記得。
唐絳有種兩個人在共同守着美好回憶的感覺。
她笑着敲擊着鍵盤，給了陳安新的回覆。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我們也都長大了。這邊的環境變化也都挺大的，有些可惜的是，這水溝裡面的水都臭了。唔，忽然有點想要感嘆時間和環境的變化，但不知道怎麼說呢，還有，我們的關係也是。”
唐絳是沒想到，當初她舅舅的戲言，居然成了真，在那時，她當然想不到。
人生真的是充滿變化。
而這邊，陳安看到唐絳的回覆，不禁開始了深入解讀。
唐絳肯定是在暗示什麼吧！
環境的變化和他們關係的變化形成了對比，又特別強調，水溝裡的水臭了，是在暗示他們的關係也是如此，不復原本的美好了麼？
如果是文學作品，陳安這麼理解一點毛病都沒有。
然而，唐絳只是很自然地說一說而已。
她在第一層，陳安以爲她在第五層。
陳安沒有辦法爲自己辯駁，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唐絳纔好。
說不出道歉的話，也說不出辯解的話，更說不出求原諒的話。
原本是準備去跑步的，卻成了散步。
陳安只覺得胸口堵得慌，身上彷彿也被什麼東西壓着，心理上的東西，在生理上有了表現。
但是，必須要給唐絳的短信回覆。
只能假裝自己看不懂唐絳的暗示。
陳安拿着手機，編輯着文字。
“確實是可惜了，不過，如果你還想釣魚的話，我們這邊的河邊也還是可以釣。”
陳安將話題轉移到了釣魚這件事上。
唐絳看到回覆，卻是笑了笑。
陳安還真是迫不及待想她回去呀！
雖然沒有明說，但暗示得很明顯，說家裡那邊的河可以釣魚，不就是讓她回家嘛！
“我現在對釣魚已經沒有興趣了，你還是好好跑步吧，再聊下去，你要趕不及駕校的課了。”
唐絳還是拒絕了回家，但她心裡已經想要回家了。
“再住三天就回去吧，反正過年也是要過來玩的。”
唐絳給自己定了個時間。
而另一邊，陳安也看不出唐絳的話裡有沒有別的意思，他沒有再進行過度解讀，因爲以他現在的心情，做出的解讀一定都是壞的解讀，而且很有可能是錯誤的，唐絳或許並沒有這麼想。
陳安勉強自己跑了一大圈，出了一身的汗。
冬天戶外運動很不舒服，或許在健身房會好一點吧。陳安反正是覺得很不方便，穿的少出門的時候太冷，穿得多動一下就熱起來了。
回到家裡，陳安去浴室衝了個澡。
出了汗，又洗了澡，陳安才覺得身體都輕了許多。
他洗完了澡，楊歡才起牀來，知道他跑步回來，便道：“你這回最好是堅持久一點，不要跑兩天又不跑了。”
陳安：“……”
他之前也是這麼笑林夢楚的，現在變成他媽來說他了。
三分鐘熱度這都是人之常情嘛！
陳安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反正想跑的時候就跑吧。
吃過早飯，陳安騎着自行車去了駕校，他比昨天晚了一些，卻正好和林夢楚差不多時間到。
林夢楚今天換了一身打扮，陳安差點就沒看出來。
深色風衣，黑色的裙子，陳安也不知道這應該叫幾分裙，總之剛好將膝蓋遮住一些，走路卻又會露出來，這種半遮半掩下，是黑色的褲襪。
林夢楚的腿本就修長，這樣的穿着，讓她的腿更加好看了。
不過，陳安卻是看了一眼她腳下的靴子。
林夢楚剛看到陳安，便羞澀起來，而陳安看她的目光，林夢楚也沒有錯過分毫。
果然，陳安就喜歡她的腿！
“早上好。”
林夢楚假裝不在意，和陳安打了個招呼，其實她的內心已經在抓狂了。
今天她一定是失了智，纔會穿這一套衣服出門。
冷倒是不冷，問題是……
今天要是腿痠的話，要不要讓陳安捏呢？
反正……
她自己肯定是不行的吧，昨天她穿着牛仔褲，都不想在陳安面前彎腰，今天她可是穿的裙子。
“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
陳安問道。
林夢楚嘴角微微上揚，心裡有些歡喜，卻故作不經意道：“怎麼了？不好看嗎？”
“好看。”
陳安說了實話。
林夢楚抿了抿嘴，免得自己露出笑容，卻又聽陳安道：“可是，你不知道不能穿高跟鞋開車嗎？”
“啊？”
林夢楚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便撩起腿來給陳安看她的鞋跟。
“看我給你表演個魔術。”
說着，林夢楚拿出一張紙巾，在鞋跟一個地方摳了一下，然後林夢楚又把腳放下了，似乎是用了一下力，鞋跟便壓下去了。
“看，這樣就沒有高跟了。”
陳安：“……”
這是什麼鬼NT設計。
“嘿咻。”
林夢楚用同樣的方法將另一隻鞋子也放平了，陳安不禁爲她的這個魔術鼓掌。
厲害厲害。
陳安和林夢楚今天沒有上車等待，因爲教練正在讓別的學員練習側方位停車，陳安沒有去招手上車，車就沒有停。
“你冷不冷，要不到車上坐？”
“不冷啊，你不要看這個褲子很薄，其實很暖和的。”
林夢楚說着，捏了膝蓋處的一點，扯了一下，很快又彈了回去。
看着還是很單薄。
林夢楚扯了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彷彿是在給陳安展示自己的腿了，她連忙收手，心裡有些慌張，然而，觀察一下陳安的表情，卻沒有看出任何波動，彷彿陳安對她的腿不感興趣一樣。
林夢楚不着痕跡地鼓了一下腮幫子。
女孩子的心思就是如此複雜。
陳安如果盯着她的腿看，林夢楚肯定要羞惱地罵他一句大色狼，然後在心裡好好鄙視他一番。
然而，陳安看起來波瀾不驚，似乎對她完全沒有興趣，這又讓林夢楚很不滿了。
像是她完全沒有魅力，所以她精心打扮的樣子，也不過如此。
這種心情也是順理成章的。
她卻不知，陳安的確覺得她很美，現在卻沒有了欣賞美的心情。
他腦子裡還在想着唐絳的那條短信，是不是對他的暗示。
本就心懷愧疚，自然地不想再和林夢楚變得更加曖昧。
林夢楚的確是很好看，但陳安只要不去看，守住本心，自然不會被誘惑到。
“我感覺這種褲子也就是和秋褲一樣，只是樣式不同而已，再怎麼樣，也是比不上秋褲外面套一條褲子暖和的。”
陳安發表了自己的見解，林夢楚頓時一臉懵逼。
原來，在你眼裡，我這個和秋褲差不多嗎？
雖然她也的確是穿秋褲被陳安看到過，但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夢楚無語凝噎，說不出話，卻是有些自閉了。
早上臉紅心跳地換上這身衣服，即便不承認，她還是想要陳安誇她一下的，結果……
她白害羞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陳安的練車時間，現在說不上話，也沒有尷尬很久。
林夢楚跟着陳安一起上了車，林夢楚是在後座。
王桂芬和陳安講解了一下側方位停車要看的幾個點，陳安記住之後，就開始操作了，側方位停車在考試項目中是比較簡單的，雖然在實際操作中，側方停車比倒車入庫麻煩。
見陳安學習效率這麼好，王桂芬乾脆又教了倒車入庫的操作，陳安第一次沒進，第二次就輕鬆進去了。
教練都驚呆了。
這年輕人，厲害啊！
“你這學習進度可以啊！”
“那教練能給我儘快預約考試嗎？”
“下週二怎麼樣，保險起見，還是先練一個星期吧，正好，你和你的小女友一起去考。”
林夢楚聞言趕緊反駁道：“我不是她的小女友！”
王桂芬只是笑。
這種青澀的愛情，真的挺美好的。
陳安其實想要快一點，但王桂芬說最快也要一個星期，就是下週二的。他也就沒有勉強了。
車其實他都不用多練了，靠前熟練一下項目就差不多了。
於是，陳安又勻出了時間給林夢楚。
不過，今天他下車之後，就沒有再上來了。
“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練。”
陳安在林夢楚下車的時候說道。
林夢楚愣了一下。
誒？
你今天不陪我一起練？
林夢楚的心情忽然變得很糟糕。
但是，她也不可能在這時候說出挽留陳安的話。
這樣豈不是說她很想要和陳安在一起？
“那好吧，再見。”
林夢楚平靜地說道，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陳安不高興了，而到現在，她也差不多察覺到了，陳安明顯是想要和她保持距離了。
林夢楚忽然想起，一開始，她也是這麼說的，要和陳安保持距離。
但是，當陳安這麼做的時候，她只覺得鼻子發酸，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