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青年雖然受傷但依然很勇猛。
這隻白尾海雕受傷的部位是翅膀,折斷痕跡明顯。
這傢伙明明已經負傷不能飛行,還想要掙扎着扇動翅膀離開救助箱,沒多會兒就把自己雙翼的翼角擦破皮了。
陳影和克拉斯過去看它,這傢伙敏捷的轉頭,隔着籠子的縫隙和他倆對視。
陳影觀察了下,判斷這隻惡霸青年的傷勢恢復起來應該比較慢,如果等它翅膀正常生長癒合,前後至少需要一年到兩年時間。
要麼就是採用接羽治療。
接羽是比較成熟的治療方法,國際上的鳥類救助機構也會收集一些羽毛做供體。
常規接羽,就是爲飛羽受傷的鳥類接上同種鳥的羽毛,受體和供體羽毛長短和部位一致,其最大的意義就是幫助鳥類趕上遷徙季。
而且因爲鳥類的羽毛更換起來需要時間,並且新長出的血羽也需要正常並堅硬的飛羽給與保護,否則很容易在活動中繼續折斷,所以在鳥類救助裡,羽毛銀行的存在非常重要。
溼地公園這邊並沒有類似的機構可以進行治療。陳影倒是可以幫忙治療它折斷的翅膀,但羽毛這個問題就沒辦法幫忙了。
好在國內目前也有地方建立了羽毛銀行,只需要提前聯繫,並通過網絡確定受傷鳥類的品種狀態和需要羽毛的數量等情況,就可以定製治療方案。
老高和他校友本身就搞這個的,渠道不用陳影幫忙,他們自己就能聯繫。
在陳影協助溼地這邊的鳥類醫生給惡霸青年處理好骨折的問題後,接下來就需要他們跟首都猛禽救助中心那邊聯繫後續接羽的流程。
把惡霸青年安置好後,老高的校友終於有空來接待他倆。
“老高說你們需要在這裡住一週,地方我給你倆準備好了,就在溼地公園外圍。以前是個村子,後來溼地公園有需要,他們就整體搬遷了。村裡的房子留了幾棟,通常是作爲外來研究團隊的住宿地。目前東邊兩棟是一個鳥類研究團隊住的,你們就住西邊吧。”
一邊說,一邊帶着他倆去落腳地。
溼地裡面開的當然是環保電瓶車,他倆的車子就留在溼地外面的公用停車場。
美蒂被牽下來的時候,老高的校友還愣了一下。
“你們這大貓,不會抓鳥吃吧?”
“不會不會,我們會注意的。”
克拉斯趕緊解釋,說美蒂更喜歡獸類的口感,對多羽毛的鳥類不感興趣,再加上它是家養寵物,撲鳥的行爲可能存在,但不會下嘴。
“行吧,你們把貓看好,如果出現問題我這邊可能不太好幫你們說話。”
陳影表示這事兒他們會注意,真出問題了,他們自己負責。
村西口的那棟老民居面積不小,房屋前面的院子足夠美蒂活動了。
“這棟房子一般是我們這裡的員工家屬來了住的,其他科研單位都安排在村東頭那邊。說實話,那邊的條件是要好點,但人多嘈雜,環境還不如這邊。”
屋裡水電都有,吃飯可以去溼地公園的食堂,再不然自己隨便煮點也行。雖然沒有燃氣,但可以用電。
老高的校友工作比較忙,把他們安頓下來就離開了,臨走還給他們留了車。
車比較老,估計是淘汰下來的環保電車,只有兩個座位,後面車廂都是空的,旁邊加了鐵欄杆,應該是用來運送貨物的車。
正好,他倆坐前面,美蒂可以趴在後面。
村東頭除了科研單位外,還有一個本地人開的小賣部,是村裡和公園管理方協商後,專門批給困難戶家開的,裡面的東西貨真價實,收費跟城裡超市一樣。
克拉斯帶着美蒂留在家裡打掃衛生,陳影過去小賣部買吃的。
在小賣部選東西的時候,就聽到旁邊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討論“神奇腳印”。
“那肯定是大型貓科動物留下的,我看了腳印痕跡,對照資料,不像是熊的腳印。犬科的腳印也不長這樣。聽說這邊偶爾會有雪豹和猞猁之類的貓科動物造訪,我推測是猞猁的可能性更大。”
“不可能!”旁邊有人插嘴,“猞猁更喜歡森林和山地。你說天山山脈和阿爾泰山有還差不多,我們這邊怎麼可能出現猞猁?我覺得如果是貓科的話,兔猻和野貓,甚至荒漠貓都有可能。”
幾個年輕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陳影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忍不住過去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幾個人看了陳影一眼,以爲他是新來的研究員,有倆熱心的學生就跟他說了,在村北口的溼地附近發現了一連串腳印,差不多有六七十米遠,延伸進入溼地後就消失了。
腳印是今天早上六點多發現的,現在那邊已經被柵欄圍起來了。
“現在還沒確定到底是什麼動物,如果是小型貓科的話,危險性不大,如果是猞猁和豹貓就需要注意了。特別是我們這邊還救助了十幾只鳥,那些貓可別是衝着這些鳥來的。”
陳影道了謝,拎着兩大包東西上車,走到岔路那裡時,車頭一偏,衝着北口就去了。
村子原本的地勢是東西走向,南北兩邊的距離比較短,一百多米後就到了柵欄那兒。
陳影停好車,下來左右看了兩眼。正好有個工作人員拿着本子在測量腳印,陳影招呼了一聲,表明身份後說自己可能可以提供點幫助。
對方狐疑的走過來,查看了陳影的證件後,放他越過柵欄。
“這邊已經測量好了,初步推測是貓科,根據本地環境來判斷,這隻貓介於中型貓和大型貓之間。”
陳影一邊聽他說,一邊蹲下,用手掌對比了下。
這爪印他可太熟悉了,分明是猞猁留下的。但這是溼地,並不是猞猁喜歡的環境,而且附近也沒適合猞猁停留的地方。
在溼地公園的某些邊緣地帶,存在森林草地環境,出現猞猁的可能性還有一些。
理論上沒有可能,但這腳印卻打破了理論。
陳影把自己掌握的關於猞猁的情況跟工作人員分析後,他倆商量說要不在這裡佈置一個紅外線相機,再在柵欄那裡弄一個攝像頭,看是否真的是猞猁進村了。
佈置照相機和攝像頭的申請很快得到通過,半個小時後,另外的工作人員送來了需要的器材。
鳥類研究團隊那邊知道後,利用他們自己攜帶的設備,在北偏東和東入口的地方,也佈置了一些照相機和監控攝像頭。
萬事俱備,只等大貓。
白天大貓出現的可能性不大,佈置好設備後,陳影跟工作人員告辭,開車回了落腳的房子。
克拉斯正在院子裡陪美蒂玩耍,看到陳影回來,趕緊幫忙拎東西。
“克拉斯,村北那邊發現疑似貓科動物的爪印,我懷疑是猞猁,但不敢確定,他們在那邊佈置了監控,我們這邊基本沒人住,晚上記得把房間門關好,美蒂也要關在房間裡。”
猞猁抓美蒂這樣的貓太輕鬆了,他們可不想第二天早上起來給美蒂收屍。
兩人睡一間屋,左右兩邊是維吾爾族風格的牀,左邊大一點,右邊只能睡單人。
美蒂晚上都跟克拉斯一起睡,左邊那張大牀就留給他倆。
陳影把自己的東西放好後,檢查了門窗,確認能夠關閉後,才拎着食材去了廚房。
一袋子滷牛肉加兩袋拉條子,還有洋蔥和一些蔬菜一板雞蛋,差不多夠他倆吃一週的早餐。午飯晚飯可以去食堂買。如果要吃其他的,加錢給小賣部的老闆,他妻子可以幫忙做一點維吾爾族的餐食。
開車過來其實挺累的,雖然是兩個人換着開,但陳影更熟悉國內的公路,基本上他開的時間更長。
今天住下來就沒啥事兒了,陳影打算吃完飯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市裡一趟,通關的資料還有一點需要補齊。
一覺睡醒到了晚上九點。
這時太陽才落山半個多小時,天也剛剛抹黑。
晚上天氣比較冷,他倆房間裡有個電暖爐,此刻被美蒂霸佔了。
克拉斯在手機上跟人聊天,看到陳影坐起來,擡頭跟他說方便麪在桌上,熱水也燒好了,然後又投入到愉快的聊天中不能自拔。
出去吸了口新鮮且冰冷的空氣,整個人瞬間清醒。
陳影拿着電筒檢查了下院子周圍,確定沒有不速之客後,才跑去上了個廁所。
YN市區和近郊區都有供暖,但溼地公園這邊村莊舊址是沒有供暖設備的,要度過低溫寒冷的夜晚,只能用電能。
牀上電熱毯開上,人躺在上面也還行,加上電取暖器運轉起來,至少能保證房間裡的溫度不至於把人凍壞。
白天的時候,陳影買了點酒回來,這會兒把滷菜熱上,再弄點花生米之類的下酒菜,就着取暖爐喝點小酒,也是打發無聊寒夜的好辦法。
兩人各做各的,偶爾交談幾句,看資料看累了,再逗弄會兒美蒂,感覺時間過得挺快。
十二點左右,克拉斯撐不住,摟着美蒂沉入夢鄉。
陳影調出小宋給他傳來的關於小崽的檢查結果和錄製的活動視頻看了會兒,調整了下後續的照顧方案發過去,又在急救站的羣裡跟夏森他們閒聊了一會兒,差不多到一點,決定繼續睡。
睡下去沒多久,耳邊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呼喊聲,還有狗叫聲。
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抱着被子凝神細聽。
“怎麼了?哪兒在叫啊?”克拉斯也被鬧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來,一臉困頓得不行的模樣。
陳影正準備開口,就聽到院子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他一驚,伸手撩開窗簾一角,還沒等細看,一聲“臥槽”脫口而出。
克拉斯和美蒂嚇得嗷了一聲,然後美蒂動作更快,一縱一躍就跳上了陳影的牀,從他肩膀那裡朝外看,耳朵都豎起來了。
院子牆壁的陰影處,一隻比美蒂大一半的動物縮成一團,跟陳影對視。
從那隻動物的眼睛裡,他們沒有看到驚恐和害怕,反而看出了一抹好奇。
大概對視了兩三分鐘,嘈雜的人聲越來越清晰,那隻動物擡頭看了一眼牆壁,居然直接往窗戶這邊跑來,一個縱身跳上窗臺,開始扒拉窗戶玻璃。
陳影沒敢開窗,快速穿好衣服,裹上大衣跑出門。
那隻毛髮爲灰白色的猞猁看上去不太大,性格比較莽撞,看到陳影出來,它直接跑過來,就在陳影彎腰想要抓住它的時候,這傢伙一個極其靈活的閃身走位,從他兩腿間擠過去,並扒拉開門縫鑽了進去。
本來守在門縫邊兒的美蒂被猞猁踩着腦袋趴到了地上,同時發出一聲悲鳴。
它氣呼呼的想要反身去抓猞猁,對方已經先一步跳上牀,並居高臨下的對着它齜牙。
到底猞猁比森林貓更兇猛一些,來自獸類本能上的威壓壓迫,讓美蒂可憐無助的退後再退後,然後跳到克拉斯的牀上,躲到他被子裡瑟瑟發抖。
克拉斯也有一點抖,他這會兒徹底清醒了。
畢竟一隻野生的,毫無束縛的猞猁,就這麼水靈靈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不緊張。
陳影推門進來,看到猞猁並沒有發瘋,而是蹲坐在自己牀上,甚至還歪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趴下打了個哈欠,態度自若得彷彿它纔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就在陳影準備上去把它拖下來的時候,外面傳來拍門聲,而後有人在大聲叫他的名字。
“陳醫生,陳醫生,你們門窗關好沒有,有山貓子跑進來了,我們正在找。”
陳影一溜兒小跑去了門口,拉開大門,外面站着兩三個人,打着大手電,其中一個還在打電話指揮其他人搜尋村子。
“別找了,那傢伙在我房裡。”
外面瞬間安靜下來,十來秒後,拍門的工作人員才幹巴着聲音重複了一句,“在,在你房間裡?”
“是啊,剛纔跑進來的,我正說開門看看是什麼,它就鑽進去了,這會兒還在我牀上趴着呢。”
一行人在陳影的帶領下進入院子,隔着玻璃窗,和貓臉貼着玻璃的猞猁深情對上視線。
他們也沒錯過在猞猁背後,另一張牀上,緊緊抱在一起,背靠牆壁的克拉斯和挪威森林貓美蒂。
跟淡定的猞猁不一樣,克拉斯和美蒂眼裡投射出偌大的“SOS”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