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也有灰心

蘭海軍被母親說得無語,自動忽略掉關於唐曉蓮的話題,只管轉頭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的圍巾,心念一動,脫口問道:“你最喜歡的不是那條粉藍色的嗎?怎麼不戴那條?”

“那是曾經喜歡的東西,我也以爲我會一直喜歡下去,可是後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啊!”蘭母忽然收斂了笑容,雙眼望向窗外,語氣淡淡地說。

“那條圍巾很漂亮,圍在脖子上也好看,可就是顏色太特別了,挑衣服挑得厲害,爲了那條圍巾,我特意買了件跟它搭配的上衣,後來又爲了那件上衣買了條匹配的褲子,當穿好這一身衣服後,我又發現鞋子也不配套,還得再買雙鞋。”

蘭母說到這裡,轉頭望向看似專心開車的兒子,微笑着繼續敘述道:“等我再穿上一雙新鞋子以後,忽然對一整套的服飾失去了興趣。

主要是感覺太辛苦了,花了我一大筆錢,到最後,卻發現這些東西並不適合我,你說,這麼折騰的後果,是不是太不值了?”

“無所謂值不值得,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就好。”蘭海軍感覺得到母親睿智的目光似乎直接看到了自己內心深處,卻還是努力堅持着自己的觀點。

“喜歡?嗯,我曾經特別喜歡它,可是,爲了它,浪費了我那麼多的錢和精力,這種感覺不好,讓我對它的喜歡變了味道。”

蘭母抿了抿嘴角,很是不屑,她不是個很有文化的人,這些話也是醞釀了好久,才發揮出來的。

“嫌錢花的多了?沒關係,我知道你不喜歡用卡,前面有家銀行,我現在就去取現金。”蘭海軍明顯在逃避問題,放慢車速,準備拐上人行道,找地方停車。

“海軍吶,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是吧?”蘭母忽然按住兒子的手,她膽子小,平時從不敢打擾他開車,可是今天,卻固執得很,直接命令道,“你把車停在路邊吧,我想跟你說說話。”

“媽,你這是幹什麼?”蘭海軍微怒,他沒想到母親會忽然較起真來,不由得心情愈加糟糕。

“不幹什麼?”蘭母等兒子把車停穩了,嘴角上揚,笑得得意,乾脆開門見山道,“雅芙再好,可惜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她送我的東西很貴,她曾說,給我和她媽、她婆婆一人買了一條,她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完全不適合我,其實倒可惜了那麼好的東西!”

蘭海軍陰沉下了臉,終於不再逃避,目光炯炯地望定母親,坦言道:“媽,你瞭解我,這麼多年,我的心裡只有一個人,沒辦法改變。”

“我也和你一樣這麼想過,可是有用嗎?如果人家心裡有你,會走到今天嗎?兒子,媽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原配夫妻最是難得,不管你心裡有誰,可你是和曉蓮結婚生女的,你們是一家人,馨怡是你的親生女兒。

當你遇到高興,或者不高興的事時,陪伴你、照顧你、哄你開心的一直都是曉蓮,和已經開始懂事的馨怡,除此之外,人家一丁點兒關心你的意思都沒有,你還執着個什麼勁兒?”

蘭母以前也勸過兒子,但是從沒達到今天這麼直白的程度,她越來越感覺得到林子航對兒子的敵意,和秦雅芙刻意跟兒子保持距離的疏遠之心,她替兒子不值,更替兒媳婦委屈,同樣是女人,爲什麼唐曉蓮要過得這麼苦巴巴的呢?

蘭海軍望着前方漫天飄飛的雪花,想起在哈爾濱的那五年,即使遠離了林子航,秦雅芙的避嫌之心反而更盛,哪裡肯給過自己半點機會啊?

不知不覺的,蘭海軍的心中就漫過苦澀,一直以來如鯁在喉的憋屈滋味終於強烈地涌上心頭,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悶聲道:“既然您不需要取錢,那就直接回家好了。”

蘭母盯着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很是不滿,煩躁地揮揮手:“我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我只希望這個家,母慈兒孝,和和睦睦、太太平平的,就算哪天死了,我也有臉去見你爸爸……”

“媽——”蘭海軍拖長了聲音叫道,“您說這個幹嘛?咱們家不是挺好的嗎?您瞎想什麼呢?”

“哼,表面上的恩愛,和發自內心的心疼能一樣嗎?你不用看不上林子航,那小子性子直得很,看向媳婦的眼神半點假都不摻。”蘭母直接揭穿兒子。

“而你呢?你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心思?我心裡明白,曉蓮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在人前,咬着牙,強撐着笑臉,可一到了人後,眼神都黯淡下來,你以爲我看不到?”

“她可以不用僞裝的。”蘭海軍板着臉,語氣平淡,他並不爲此而感到內疚。

“還不是爲了成全你的好形象?”蘭母恨其不爭氣,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你虛榮,最愛在人前裝出夫妻和睦的模樣,她不得配合你嗎?”

“反正我沒要求她。”蘭海軍嘴硬着,目注前方,儘量忽視掉母親咄咄逼人的目光。

“她傻,纔會任勞任怨,可着你胡作非爲呢!”蘭母恨恨斥道,“我活這麼大歲數就遇到這麼一個癡心待你好的傻女子,你不知道珍惜,還振振有詞,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成的,怎麼那麼狠?”

蘭海軍深吸了口氣,不肯吭聲,其實也是無話可說,他的心也是肉長的,如果母親不這麼直截了當地跟他說,他還會繼續佯裝糊塗,假意看不到唐曉蓮爲自己做出的犧牲,就如他所說,沒人逼她,一切都是她自願的,他不必負任何的責任。

可是,蘭海軍再回頭想想,唐曉蓮冰雪聰明,哪裡會看不透自己一次次的利用和欺騙?包括昨晚,自己那麼明顯地在尋找替代品的行爲,可她依然會默契地配合自己,甚至在最危險的時刻想到的還是保全自己,努力調整車子的方向,獨自承擔風險。

最可悲的是,唐曉蓮在醒來後,得到自己一個溫暖的懷抱,就樂得心花怒放,把一切幻像全部當成真實的幸運……

蘭海軍輕輕嘆了口氣,是啊,母親說的對,這個女人,得有多傻,纔會這麼奮不顧身地待自己好?

再回看看剛纔,自己僅僅替秦雅芙梳理一下頭髮,卻要看她躲避自己如洪水猛獸般的疏離,而且,眼神裡隱約可見的——

厭憎?

對,當時,秦雅芙的眼裡流露出來的就是這種,最是中傷蘭海軍一片火熱的赤誠之心的情緒!

蘭海軍咬緊牙關,勉強忍下心中的悲怮之痛,沒有對比,就不會這麼傷心,如果母親不提,他只需要無視掉一切,不論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統統不去理會,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認爲該做的事就好。

可是現在,兩張臉,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一齊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有取捨的餘地嗎?或者說有人給過他取捨的機會嗎?

一直以來,蘭海軍拼命追求、堅持的東西,似乎越來越讓他看不清楚了,到底,他應該怎麼做纔是對的呢?他也是人,除了表面上的平靜、慈悲之外,內心何嘗不是越發空虛、鬱悶的呢?

那個女人哪裡好?要自己荒廢這麼多年苦苦追求,卻不可得,難道真的是因爲得不到,纔會這麼泥潭深陷,拔不出腳來嗎?

蘭母默默坐在兒子身邊,看着外面紛飛的雪花,想起自己走之前,問唐曉蓮的話:“曉蓮,你別怪媽多管閒事,你告訴媽,你平時一直是個穩當的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出車禍呢?”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是我太大意了。”唐曉蓮微紅着臉,半垂下眼眸,依然只強調自己的責任。

“你們,你們不是生氣了吧?”蘭母抓起兒媳婦的手,目光緊緊盯着她,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孩子,媽以前待你不夠好,那是我瞎了眼,不懂得珍惜,以後不會了,你也知道,海軍那孩子,心是好心,可就是不太會做事,你別跟他計較,但你有什麼委屈,我還是希望能幫你們分擔點兒,你……”

“媽,您別這麼說,我們真的沒事,”唐曉蓮微微笑着打斷婆婆的話,“我知道您是待我最好的人,要是有什麼煩惱,我肯定第一個告訴您,您放心吧!”

唐曉蓮對車禍的發生,並不難過,假如能夠藉此改變自己同蘭海軍的關係,那麼,以前所受的一切委屈也就都值了,至於當時的具體情況,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跟婆婆講,她總還是感覺婆婆的性子傳統,未必接受得了小兒女情長的行爲,所以,只是盡力安慰着。

“你也看到了,他是真的着急了,昨晚他回到家裡,跟我說的時候,別看他板着張臉,好像沒什麼表情似的,可是那雙眼睛都紅了,看樣子,真是嚇得不輕呢。

曉蓮,以後我說他,不讓他再喝酒了,只要他不喝酒,就可以開車了,由他開車,你也不至於出事了。”

蘭母瞭解唐曉蓮,很有主見的一個人,既然她不想說,乾脆自己替兒子做出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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