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木屋,貝爾利索地點亮了屋子裡的油燈。
屋子很簡陋,就十幾塊木板拼拼湊湊搭起來的,牆上還有個大破洞,寒風貫入,吹得幾個少年直打抖。
莫夜和貝爾走了過去,他們把身上的大棉襖脫了下,塞在破洞上,屋裡瞬時舒服了許多,衆人拍了拍身上的白雪,圍着木屋裡唯一的傢俱坐了下來。
“吶,這是我從老爸酒窖裡順出來的,極品好貨,烈着呢,哥幾個壓壓驚,去去今日的晦氣。”艾倫詭異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玻璃壺子,搖了搖,擺放在檯面上。
安東見着“喲”了一聲,拿過玻璃壺,拔開了壺口的塞子,頓時一陣芳香瀰漫,甜得人直流口水。他也不客氣,直接對着嘴灌了一口,然後眯着眼睛韻了一下,讚歎道:“好傢伙,真的是好酒。”
“我試試。”喬治接過酒壺,也灌了一口,喝完他擦了擦嘴,道:“果然不錯,看來是有些年份的,比我爸藏的酒都好。”
胖子聽聞小眼睛裡光芒大綻,他早就飢渴難耐了,哈喇子都滴了下來,他接過酒壺猛灌一口,接着大吼一聲“爽”,又灌一口,好似餘猶未盡,還要再來。
“狗兒子潘,你再喝我們兄弟幾個就沒得喝了,拿來!”貝爾看得不耐煩了,擡腳踹了一腳胖子,奪過了酒壺。
“就是就是,貪不死你。”衆少年白眼連翻。
“誒嘿,看在胖子喝了這麼多的份上,我這裡還有一壺酒不分給他了。”艾倫鬼祟地脫下了帶在頭上的大氈帽,原來裡面還藏着一小瓶美酒。
“做得好!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大家異口同聲哈哈大笑,說着挪着屁股離胖子遠了點。
“怎麼可以這樣!莫夜,他們老是欺負我。”胖子不樂意了,伸手抓住了莫夜的胳膊搖晃起來,還鼓起了嘴巴,竟是在模仿那特倫特斯的模樣。
“別稍上我,誰叫你貪心。”莫夜鄙視了他一眼,接過貝爾遞過來的酒壺,酌了一口,但還是遞給了胖子,“看在你學得那麼像的份上,賞你的。”
“父親英明!”胖子見着便朝莫夜撲了上去,嘴巴撅了起來作勢要親,莫夜見狀哈哈大笑,用酒瓶堵住了胖子的嘴,道:“爲父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啊。”
“哈哈哈哈......”莫夜與胖子模仿的惟妙惟肖,逗得大夥兒都笑岔了氣。
胖子也不客氣,一口猛灌,一壺子酒原本還有一半,一瞬間就沒了底了,喝完,他打了個酒嗝,紅着臉對着艾倫道:“來,再給老子來一口。”
“去你的,滾!”衆人槍口一致對胖子,挪動着身子,又離他遠了點。
“對了,艾倫,你吃了豹子膽囉,敢偷這麼好的酒出來,不怕回家被你老子打斷腿麼?”貝爾撓了撓頭髮問道,他高眉骨長臉的,本來就長得像猴子,此時喝了點酒,臉紅通通的,稍上動作,更像了。
艾倫聽聞嘆了口氣:“反正這些天大夥兒都要各奔東西了,也不知道我們下次像這樣聚在一起是什麼時候,捱打就捱打唄,大夥兒開心就好。”說完他笑了起來,但這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
“我可不會忘了你今天尿褲子的樣子。”見艾倫扮像老成,比利揶揄道。
“我去你的,你還好說,爲什麼你看那權杖會有我媽媽!”喬治突然想到今日之事,便跳起來掐着比利的手臂道。
“我也不知道啊,胖子說有美女,我就想到了你媽媽,就看到了,不過穿着衣服,不要驚慌。”比利哈哈大笑,兩人就在小木屋裡追打了起來,大夥兒跟着大笑,屋子裡瀰漫着溫馨的味道。
“嗚嗚嗚嗚嗚。”這時胖子突然哭了起來,他看起來是喝高了,趴在臺上大喊:“我不想離開這裡,不想離開你們!”
衆人聽聞他的話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艾倫也哭了,然後是比利,安東.......
貝爾沉下了臉,拿過酒壺猛灌一口,隨後舉起酒壺,大喊一聲:“友誼永在!”
“友誼永在!”
“友誼永在......”
漸漸地,大家的聲音都弱了下去,抱在了一起,全都哭了,連喬治這傲性子也不例外。這也難怪,大家都還是孩子,又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面對將要離別的痛苦,大哭一頓還是難免的。
時至深夜,大家都喝得多了一些,幾個少年歪七歪八地倒在一起,相擁醉倒。
只有一個人例外,是喬治。他蹲坐在牆角,手上拿着酒壺子,垂着眼瞼,回想着這些年的時光,很是感慨,突然,他舉起酒壺子“咕嚕嚕”地灌了一大口,嗆了一下,酒灑了一地。他搖搖頭,看着倒在地上的六個好兄弟,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了出來,雖然他總是表現得很堅強,但畢竟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都說兄弟情誼就好比酒,越久越醇,越醇越醉人,喝一口就能讓人上癮。而他這壺酒喝了十年,現在酒壺子就要被人拿走了,怎能不難過?他的身軀顫抖着,卻沒有哭出聲,只是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淌落。他真的很難過。
“喬治......”一隻手搭在喬治的肩膀上,搖了搖,卻也沒再說話,只是陪着他坐在角落裡。其實莫夜有許多話想問喬治,但他明白喬治的性子,如果他不願意說出來,即使拔光他的牙齒也沒有用。
這時,油燈裡的火水耗盡了,可天還沒有亮,整個屋子裡一片漆黑,大家都睡得很安靜。
而牆角處兩個小身影就這樣緊緊地靠着。
“起來吧,天快要亮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開始有些微亮了,莫夜站起身將小夥伴們搖醒,他們得趕在天亮之前離開,各回各家。
“嗯?”少年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發現時候的確不早了,都起身穿起了衣服。
但有個人例外,胖子竟開始打起了鼻鼾,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他之前喝了許多酒,還吐過,起不來是很正常的。
“狗兒子潘,再不起來你就要被你老爸做成豬排了!”貝爾邊穿衣服邊用腳踹潘的屁股。
潘夢囈了一聲,就沒有再理會他,後者急了,直接把胖子拖了起來,他力氣極大,拽着比他身體寬幾圈的胖子也不費力。
他一腳踹飛了門,就要把胖子丟出去。可門打開的那一刻,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時已黎明,狂風席捲着白雪撞擊着大地,他們看到門外有數對綠油油的眼睛盯着他們,是一羣雪狼!
“嗚嗚嗚嗚咕咕.......”雪狼猩紅的大口微微張着,吞吐着白煙,哈喇子順着牙齒縫流了出來,滴在白雪地上不一會兒就結成了冰。它們個頭高大,一米六幾比少年中最高的貝爾還高,惡狠狠的瞪着番石榴一樣的綠眼睛,發出滲人的低吼。
貝爾愣了一下,也是大膽,看到門外站着一羣狼,他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把剛踹飛的門又扛了回來,從屋裡堵上。做完這一切,他轉過身,背靠着門板,喘着粗氣道:“是......是雪狼。”
大家自然都看到了,他們大眼瞪小眼說不出話,但不約而同地打起抖來,而且抖得很厲害。
雪狼是雪域裡常見的野獸,雖然沒有魔獸那般開山劈石的能耐,但相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異常強大的。它們身強體壯,奔跑起來不弱與豹子,一撲五六米遠,饒是那機敏的雪鹿也躲之不過。
“完了......我們會不會死?”艾倫顫顫地道,他個子小膽也不大,此時跌坐在地上,褲襠間蔓延出一縷水跡,竟是又嚇尿了。而看似高大的比利和安東抱在了一起,牙齒打戰的聲音甚至蓋過了門縫裡透過的風聲。
反觀胖子倒是很鎮定,呆呆的趴在地上,保持着之前被拖拽的姿勢,也不動彈。
“嗷嗚——”這時,屋子外有一匹雪狼開始嚎叫,頓時其他的雪狼也跟着叫了起來,那聲音冰冷而又淒厲,就像是在向地獄裡的惡魔門傳音,告訴他們這裡有七名將死之人。
聲音越傳越遠,很快對面的山頭裡也傳出了嚎叫。
“嘭,嘭嘭——”就在這時雪狼發動了攻勢,開始撞擊木門。
貝爾被撞得一陣趔趄,差點就扶不住木門,幸好他手長腳長,力氣也大,竟硬生生的架住了木門,但顯然也快撐不住了,急道:“胖子!你他媽的愣什麼?快來幫忙!”這時莫夜和喬治也反應了過來,和貝爾一齊死命地頂着門板。
胖子坐在地上不說話,眼神還是呆呆的,盯着木門,姿勢仍然沒變。
“我去你的。”
莫夜一腳踹向胖子,踹得他滾了一圈,他回過神,瞪着小眼睛問:“怎麼了”
“你丫的找死啊,快點來幫忙。”這木板門實木質地,本就沉重,狼羣還在撞擊,即使貝爾加上莫夜和喬治,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我草,雪狼!”胖子聞聲突然打了個抖,汗水霎時流了一臉,他好像剛剛反應過來,趕忙衝過去用身體壓着他們三人,搖晃的門板頓時牢固許多。
門外,狼嚎聲此起彼伏,許多雪狼聽到同伴的呼叫都朝小木屋聚攏過來,頓時,整個小木屋前都圍滿了通體雪白的惡狼。
它們後撤幾步,便開始撞擊木屋,寒風中簡陋的木屋開始搖晃起來。
“嗚哇!救命哇!”艾倫本就膽小,放聲哭了起來,比利和安東受到了他的感染,也加入了行列。一時間屋裡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音,所有的情緒都被渲染得焦躁不堪。
“怎麼辦?要不我們衝出去拼了?”貝爾看起來有些惱怒,他用手肘碰了碰莫夜,下巴朝着門旁的角落處點了點,後者順勢看去,發現那兒有一些斧子、鋸子、小刀之類的器械,都是他們當初搭木屋的時候從家裡順出來的。
“猴砸你不要命了?一隻雪狼就可以幹翻你,外面可是一羣!”喬治罵道。
“菇涼仔,那你說怎麼辦?我們撐不了多久,很快這小屋也會塌的!一樣得死!”貝爾回罵道。
“對啊喬治,你不是靈動者嗎?出去刷刷兩道閃電打死他們啊?”胖子奮力地擠壓着,此時他的臉又擰成了一團,紅通通的,這回看起來像個紅豆包子。
“你傻啊,我的靈動還很弱小,唬唬人還可以,出了門還沒擡手就他媽被分屍了。”喬治說着衝胖子踹了一腳,後者一個趔趄,正好雪狼撞來,門差點點就塌下,嚇得四個人冷汗狂流,而角落裡的三個小孩子的哭聲更厲害了。
“我不想死啊,我還要去學院報道呢......”
“家裡還等着我光宗耀祖呢!”
“奶奶的就你們三個那熊樣,還特麼光宗耀祖,再哭大聲點,看你老爹會不會聽到了來幫你收屍!”貝爾衝着三人大罵,那三人聽聞反而更加變本加厲了。
“莫夜?莫夜?快想想辦法!”莫夜從小又膽大又機靈,鬼點子最多,而且比其他六個孩子都大,所以平時小夥伴們都很仰仗他,活脫脫是個孩子王。但他此時很沉默,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門旁的那把斧子,神情複雜。
“你們撐着點!”他突然大喊一聲,一咬牙,伸手朝門邊抓去,拿起了那柄斧子,“胖子,你多出些力氣,給我爭取幾分鐘。”
“你想幹什麼?不會真的要去拼命吧!”貝爾看莫夜拿去了斧子,嚇了一跳。出去拼命的提議是他提出來的,其實也是衝昏了頭瞎說,心裡是很明白出去拼命的下場,可沒想到莫夜真的要行動了,趕忙伸出大手拽住了他。
莫夜悶着頭,手臂一甩,盪開了貝爾的手,他走到牆邊,取下了塞在破洞裡的衣服,接着舉起斧頭就鑿,發出“咚咚”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