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近了,停車的地方近得足以讓他看清她的眉目。
那是誰?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劉海已經蓄成斜的,露出她細而彎的眉,上次在機場可沒這麼近距離的看過。
她竟然沒發現,在她前方有一輛車,車窗已經落下。
渴她在想什麼?這麼專注?還是,這一次又是他的幻覺,這臺階上根本就沒有人?
之前已經出現過很多次這樣的幻覺了,華燈初上的夜晚,他從這裡經過,臺階上的女孩便衝着他的車窗笑,他連奔帶跑地跑出去,臺階上卻什麼也沒有,只剩空蕩蕩的臺階和他空蕩蕩的心……
“小陳,你看看那,是不是有人?”他指着臺階,白潤的指尖在顫抖,聲音是如此地不確定。
接小陳初時沒注意,經他一指,喜悅躍上眉梢,“有人啊!少爺,是夫……”
他話還沒說完,沈言就打開車門衝了出去……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每一次回家,少爺都要他繞一個大彎,捨近求遠從這邊走……
沈言的腳步在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住。
四年了。
他遙望了她四年,他終於站在了她面前,只要他繼續向前,就可以聞到她的呼吸,只要他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她細軟的發,凝脂的膚……
可是,他的腳步僵在了那裡。
談笑自若,縱橫商場的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說第一句話……
他多麼希望,此時她能擡起頭來,兩人目光能在空中相接,或者,他能一笑處之,說一聲,“嗨,好久不見。”恰如無數狗血影片中的重逢……
然而,她卻只是低着頭,盯着她足尖,她足尖有什麼好看的?
終於失去耐心,他不想再繼續等待,不想再和她擦家而過,不想再錯失……
低頭,他胸前帶着她的徽章——他親手設計的徽章,送給她的禮物,上面刻着她名字的字母縮寫,她曾經遺落在這個地方。
小心地取下,“叮叮”,輕輕的一聲,徽章滾至她腳下。
她茫然的神情終於受驚,拾起徽章,一臉的訝然之色,而後擡頭,下午的陽光下,某人澄澈的目光如兩泓深湖。
“這位女士,你的徽章掉了。”他笑。
她略顯侷促。
不是沒想過她與他的重逢,但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一幕。
在充滿懷舊意味的臺階上,四年前遺失的徽章回歸她手中,而他,竟若無其事地笑着。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她初搬新家,在大榕樹爬上爬下,有人拾起地上掉落的蝴蝶結,沐浴着夏日炙熱的豔陽,朝她展齒一笑,“小丫頭,你的髮卡掉了……”
那一個瞬間,她從榕樹上掉了下來,本來以爲小PP一定會摔成幾瓣,然而,卻跌在一團溫軟裡。
她終於看清,屁股被摔成幾瓣的另有其人,而她,則堂而皇之摔在人家懷裡……
那一年,她三歲,他七歲。
他在她PP下大喊,“你豬啊,這麼重……”
從此,她徹底淪陷了,淪陷在夏日的豔陽裡,淪陷在他比豔陽更燦爛的笑容裡……
可是,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他再度勾起她這些回憶,有什麼意義呢?
她怔怔地看着他,對自己的反應也頗覺奇怪。
不見面時,不是恨得咬牙切齒嗎?不是恨得痛徹心扉嗎?爲何見了他,卻是這樣的呆傻?傻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四年了。
她四年不曾見過他。
此時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他熟悉的氣息也漸漸濃烈,她的一顆心居然狂跳起來。不,不應該這樣,她有種想丟盔棄甲的感覺……
一步、兩步、三步……他們之間一共不過五步……
他的面容突然如此清晰,一點也不像在夢裡,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太清晰了,清晰得連他眼角淡淡的紋路都看得清楚。
他,多大了?三十二?怎麼就有歲月的痕跡了?
她又該是什麼表情纔對?笑?怒?冷?
這該死的重逢!來得不是時候!她一點準備也沒有……
“這個……怎麼在你這裡?”她掌心的徽章閃着亮光,她表情僵硬……
“沒有啊,不在我這裡。”他笑,兵不厭詐。
“可是……我四年前掉的……”
“哦!原來刻舟求劍的原理是可行的……”他微微點着頭,蹙眉深思狀。
他在裝瘋賣傻!初七潰不成軍,“我……還給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他有些着急,上前拉住她手腕,他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他得說他愛她,他想她,他還要說他找到他們的兒子了……
可是,初七竟然像見了鬼一樣,甩開他的手,撒腿就跑。
他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人海里,頓時束手無策……
初七一路狂奔,唯恐他追上來,連TAXI都不敢乘坐,只怕他的車也會追上,最後進了地鐵站,隨便上了趟地鐵就跑了,猶自喘息不停。
她懊惱地跺了跺腳,她跑個什麼勁兒啊?!她又不曾虧欠他!她應該挺直胸膛站在他面前,戳着他胸口告訴他,她恨他!此外,還要充滿惡毒詛咒地問候他的女人!
米初七!你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地面。
沈言的手保持着被她甩開時的姿勢。小陳把車停在他身邊,“少爺……”
他收回手,一臉陰鬱,“算了,去接小虔。”
因爲事先已經給宋家打了電話,是以,車開到宋家所住的公寓時,文靜已經帶了小虔在門外等。
車來,小虔上車,和文靜揮手,“媽咪拜拜。”
文靜憐愛地拍拍他的小臉,轉頭對沈言道,“不留下吃飯嗎?宋林今天正好休息,在準備大餐呢!”
“不了,謝謝!”沈言點頭表示感謝。而後,車窗關上,車漸漸駛離。
文靜望着汽車遠離的方向,微微一笑,眸子裡蘊着滿足和感激。
轉身回家,不大的公寓裡,滿屋都是菜香。
女兒上學去了還沒回來,牆壁上掛着全家福紀念照,男人在廚房裡剁肉的聲音極富節奏。
她眼眸瞬間就溼潤了,慢慢走近廚房,從身後環住正在忙碌的男人的腰。
“怎麼了?”男人拍拍她的手,溫和地笑。
她閉上眼睛,脣角上揚,“謝謝你,宋林。”
男人轉過身,洗了洗手,扶着她到客廳裡坐下,幫她把電視機打開,遙控器遞到她手上,“給,先看看電視,等貝貝回來馬上就可以吃飯了,所以,零食就不許吃了!”
她仰起頭,含淚一笑。
“傻!”宋林揉揉她的頭髮,重新進了廚房。
是啊!真傻!她不由笑自己。
年輕的時候不懂愛,給愛披上無比閃亮的光環,以爲那樣熱切的崇拜一個男人就是愛,以爲一個男人溫柔地對自己說話就是愛,直到遇到宋林,她才真正知道什麼叫愛,什麼叫被寵愛,什麼纔是真正的戀愛……
她一直都拿初七和自己比,她不如初七漂亮,不如她聰明,不如她家世好,這些都不是她最在意的,她最在意的是,她永遠得不到沈言看初七時那樣的眼神,那種寵愛一個人的眼神,即便是恨着的,恨意下也是無邊的寵……
可是,在宋林這裡,她全部都感受到了,原來被一個男人寵愛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原來每一個女人都可以是被寵壞的公主,只要所遇之人是自己的。
呵,難道她對沈言的付出就是一場鏡花水月嗎?
不,她從不會和沈言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雖然慘痛無比……
她是個懦弱的人,從來認命,或許,這是她命中的劫數吧!沈言,永遠是她心口的那粒硃砂了。
最初嫁給宋林,也並非源於全心全意的愛,只是貪戀一種溫暖,在沈言這裡得不到的溫暖。宋林的成熟、寬容,、溫柔和寵愛讓她感到,這纔是一個女人想要的家庭的溫暖。
此外,她還有個自私的想法。她知道沈言對自己有愧疚,這輩子,如果讓得不到幸福,沈言心裡也不會好過,所以,給自己一個歸宿,讓沈言放心,她很幸福,她不會成爲他的牽絆,這樣,對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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