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女士鬆了口,我帶着孩子留下來,想着華女士不太喜歡這個孩子,我平時儘量避開她,她可能在客廳的時間裡我都不帶孩子出現。
但出乎意料的是避了華女士幾天後,她反倒找上門來了,抱着孩子逗了一會兒,她擡頭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一愣,訕訕的笑了:“你上班忙,怕孩子哭鬧吵着你,就沒經常抱他出去……”
“我要是不喜歡他,他待在這兒就讓我心煩,但我是孩子的外婆,哪有不喜歡他的道理,既然說好讓他留下來了,你沒必要避着我。”說着她又問:“孩子想好叫什麼名字沒有?也該上戶口了。”
我遲疑了一下,說:“小名叫年年,大名……你來取?”
華女士抱着孩子輕輕晃動,在屋裡走了一圈,嘴裡唸唸有詞,半晌後才說:“跟你姓,叫沈淮安怎麼樣?”
“沈淮安——”
三個字好像在我舌尖上開了花,甜絲絲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我笑着說:“好,就叫沈淮安。”
當天華女士就親自出門把年年的戶口上了,拿到戶口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我鬆了一口氣,寶寶,你有家了。
我和年年在華宅安家落戶,華女士依然忙,整天全國海外的飛,有時候三天兩頭不着家,就算回了家也待不長時間,她話依然少,有時候在家裡碰見我,點頭頷首就算是打招呼。
和華女士相處的時間一長,我算是摸熟了她的性子,典型的外冷內熱,身居高位的她管理着一家數萬人的珠寶設計公司,這些年摸爬滾打受盡人情冷暖,現在她的位置足夠讓大多數人仰望,不用再對人虛以委蛇假以辭色,所以越發高冷起來。
這種高冷對誰都一樣,獨獨除了年年。
年年六個月大的時候會坐了,我拍了視頻發給正在海外主持會議的華女士,平時總是對我的微信愛答不理的她一反常態的秒回:“會坐了,年年真厲害!”
隔天她飛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大堆禮物,全是給年年的。
我幽怨的翻着堆滿牀頭的禮物:“怎麼全是給年年的?我的呢?”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要什麼禮物,想要什麼不會自己去買?”
我:“……”
這心眼簡直偏到太平洋去了。
轉眼間年年一歲了,過週歲生日那天,華女士搬出一大堆東西擺在他面前讓他抓週,有銀錠子,珠寶,鎮尺,鋼筆,去了刺的玫瑰花,以及一雙鞋子。
年年在那些東西跟前爬來爬去,最後拖起鎮尺,踉踉蹌蹌的跑到我跟前,奶聲奶氣的說:“媽媽,給……”
我頓時被萌的心肝亂顫,一把把他抱起來,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只是一擡頭,華女士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媽,怎麼了?”
華女士若有所思:“鎮尺代表官場,這孩子以後不會走這條路吧?”
我心裡一頓,臉上故作鎮定:“這些事哪能當真,不就是圖個彩頭嘛。”
“怎麼不能當真。”華女士嚴肅道:“我爸說我小時候抓週抓了個髮夾,結果長大後偏偏就對珠寶首飾感興趣,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無語了半天,敷衍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沒什麼不好啊,當官可比做苦力活輕鬆多了。”
華女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說話,那眼神卻讓我的心都懸了起來。
年年過完週歲生日,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華女士以年年已經能交給保姆帶爲由,把我拖出去四處應酬。
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年輕了,精力越發有限,想在有生之年把衣鉢傳給我,在珠寶設計這一行裡,我是個實打實的菜鳥,想學好,學到華女士那個程度,甚至超越她穩住整個公司,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
剛入生意場上,我着實手忙腳亂了一段時間,能和華女士接觸的人大多數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那已經是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人了,我一入門起點就這麼高,壓力自然不言而喻,在好幾次說錯話被華女士狠狠訓斥後,我漸漸長了教訓。
人一旦認真起來,潛能和爆發力都是無法估量的,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算個聰明人,事實證明有個母老虎一樣的母親在頭頂上時時刻刻壓迫着,就算是頭蠢驢她也能給鞭撻開竅。
在華女士的授意下,我潛伏在公司,白天周旋於各種各樣的應酬交際,爭資源,鬥合作商,和那些老奸巨猾的合夥人鬥智鬥勇,晚上華女士手把手教我補習珠寶設計知識,沒有節假日,沒有加班費,更沒有福利補貼,我稍有鬆懈,等着我的就是華女士的一頓狠批,在這種巨大的壓力折磨下,兩年半後,我硬是憑着一款貓眼石項鍊設計躋身san珠寶設計公司的首席設計師行列,成爲在職的首席設計師裡最年輕的存在。
拿到資格證那天,我躲在公司的洗手間裡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所謂皇天不負苦心人,我這一年半時間我過得是真的苦,別人需要花費五年十年才能達到的目標,我在毫無基礎的前提下,被華女士逼着用兩年半時間完成。
其實我得感謝華女士,如果不是她這個有着將近三十年珠寶設計經驗的大師級設計師手把手教我,我光憑着滿頭幹勁,未必能有今天的成就。
我在這頭被逼着做牛做馬,另一邊,在我無暇顧及的時候,年年長大了。
三歲半的小傢伙乖巧可愛,小臉上帶着模糊性別的精緻,因爲懷孕初期在雲洛鎮受了涼,連帶着年年出生後體質也一直孱弱,隔三差五小感冒發低燒不說,整個人還怎麼喂都喂不胖,細胳膊細腿,再加上過分白皙的膚色,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以爲他是個小姑娘。
讓我最擔憂的不是他的體質,而是他的性格。
和很多小男孩一樣,年年也調皮搗蛋,但他的調皮搗蛋從來不外露,光從外表上來看,他跟任何富養出來的小少爺沒什麼兩樣,小小年紀乖巧而且有禮貌,但是隻有家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腹黑。
就拿最近發生的一件事來說,我和華女士常年不在家,年年用彈弓打壞了華女士珍藏的古董花瓶,老陳說了他幾句,他當時乖乖認了錯,回頭就潛入老陳房間,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塗了膠水,可憐老陳一把年紀了硬是在房間裡熬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被傭人發現時,他凍得臉色發青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