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也來了？
王機玄心下自有計較。
他左右看了眼，找了個更僻靜的竹林，在此佈置了一層結界。
他咳了聲，朗聲道： “羅師祖，您要聊什麼，儘管對弟子說吧。”
這是提醒自家師父，暫時不要直接現身。
竹林沙沙作響，一道虛影從左側出現，漫步到了王機玄面前，對他露出了幾分和藹的微笑。
來的自然是羅田燼的一縷元神。
“機玄啊，”羅田燼笑呵呵地湊了上來， “商量個事。”
“人王印璽？”
“對嘍，要麼說你這孩子打小兒就聰明！ ”
“我剛拜師，小時候在須界在長大，”王機玄有些無奈， “羅師祖，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這事也太大了。”
羅田燼揹着手道： “唉，你對我們槍、劍、戮三家的分歧還是不清楚，如果沒有人王印璽這檔子事，那咱們三家自是能同仇敵愾，但現在，人王印璽出現了，還是在那位殿下的殘靈手裡……這其實十分危險。”
王道長點點頭： “確實，大家不免都會有想法。”
“不是有想法，是三家誰都不服誰，一致對外是共識，但在上古末葉時，如果不是我們內部分化，沒商量好誰當老大，怎麼可能給其他幾家養精蓄銳、恢復實力的機會。”
羅田燼正色道：
“別的不說，我槍神宮對得起上古人族，對得起各位人王和戰死的先輩。
“這個人王印璽，如果能給我們槍神宮，我用槍神宮列祖列宗的名義對你保證，必須是造福全體人族。
“我們槍神宮也不會獨霸，更不會想着壓你們劍神宮一頭。
“甚至，如果你能說服劍神宮和戮神宮，那我們可以成立一個長老院，共同執掌人王印璽。”
王道長沉吟一二： “這跟我有關係嗎？”
“看似沒關係，實則關係大了。”
羅田燼訕笑：
“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那位殿下現在十分器重你，我們說十句話都不如你說一句話，而且她還會覺得我們冷待了你。
“可實際上呢，戮神宮不談，槍神宮和你們劍神宮，不都是把你當自己人看嗎？
“現如今如果是上古時候有官職，那我們肯定給你安排箇中上官銜。”
王機玄只能苦笑。
羅田燼咳了聲： “我知道你是劍神宮弟子，好處肯定會優先想着劍神宮，但就事論事，你們劍神宮對劍道癡迷者大有人在，懂人心、會權術的那是少之又少啊，不像我們槍神宮，各方面都很全面，人才儲備也很豐富。”
“哎，是，是。”
王機玄隨口應着。
羅田燼見狀，也知道這小子不會真正應承什麼。
這位喜歡單穿鎖子甲的金仙高手也不急，與王機玄叮囑幾句‘莫要怠慢了那位前輩’，這一縷虛影便瀟灑離去。
王道長這邊還沒喘口氣，旁邊就傳來了熟悉的嗓音。
一縷劍氣劃過，撐開了無形的結界，隨後一襲青袍、一身劍骨的九靈劍尊劍九，踩着一雙簡單的布鞋，淡定地出現在王道長面前。
“老師！”
王道長立刻咧嘴笑了出來：
“您也來了！ ”
“嗯，我一直在附近。”
劍九擠出了一絲微笑，對王機玄正色道：
“你本體進入那古戰場，多少有些莽撞了。”
“是，”王道長拱手答應， “弟子當時也是想着有羅師祖他們保護。”
劍九點點頭，沒有多訓誡： “人王印璽現世，對我們三家而言，是好事也是壞事，若是沒這東西，大家都在一個水平線上，有了這東西，就不可避免有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心思。”
“拿到那印璽又能如何？”
王機玄聳了聳肩：
“那東西只是一個象徵意義吧，說白了就是個紀念物，真正的權力建立在暴力之上，無論外表裝飾的多華美，歸根結底是誰強、誰拳頭大、誰勢力大，這些說了算。”
“你倒是教訓起爲師來了？”劍九微微眯眼。
王機玄連忙低頭行禮： “弟子不敢。”
“唉。 ”
劍九負手向前走了兩步，注視着羅田燼離開的方向，眺望着那邊的仙殿。
他道： “人王印璽是其一，那位公主殿下是其二，二者合一，就有可能促成新人王的誕生。”
“人王不該是人族最強的嗎？”
“是最強，而三家的大羅金仙，或許都會對此有些想法。”
劍九道：
“只要牽扯到那個層面，就非我們能控制的了。
“你如果牽扯太深，也很容易遭受波及。
“能讓各位前輩動心的寶物，這天地間着實不多，但人王印璽絕對算一個，更別說，人王印璽本身就是一件無上至寶。”
王機玄面色凝重地點頭答應。
他本以爲師父出來，是勸自己給劍神宮搞來人王印璽。
沒想到，師父只是現身提醒他莫要在此事上牽扯的太深。
王道長心底還挺暖的。
劍九問： “你接下來還要進入那古戰場嗎？”
“啊，不用，弟子剛纔去的時候已經留下了一個儲物法寶，其內有打開第二基地的門戶，赤蛇也在那邊當聯絡員。”
王機玄笑道：
“弟子只需用白骨在其內活動就足夠了。
“倒是外面，弟子有些擔心。”
劍九問： “擔心何事？”
“現在百萬仙兵雲集此地，八大仙宮來了七位，羽神宮他們更是在古戰場死了十幾個高手，覺得自己佔了苦主的理。”
王機玄話語一頓，想着牡丹此前的提醒，繼續道：
“更有暗教在旁虎視眈眈，婆羅說不定還會煽風點火。
“這個天道寄生蟲所圖甚大，我們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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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九認真思忖，又問： “你有什麼建議嗎？”
“師父您大羅之下幾乎無敵，弟子是覺得，如果稍後真的爆發大戰，那師父您不妨直接出手，找準暗教徒，斬他們首級越多越好。”
王機玄快聲道：
“哪怕兩邊打起來了，只要雙方都有停戰的意思，那就可以找個理由，避免事端繼續擴大。
“到時候，不管暗教有沒有煽風點火，那他們都是煽風點火之人。”
劍九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他道： “你這心思，當真是有些骯髒的。”
王機玄：……
“爲師知曉了，”劍九自袖中摸出一把小劍，輕輕一拋，小劍懸在王機玄背後，爲他撐開了三丈結界。
劍九道： “若有危險就喊爲師名號。”
言罷，劍九負手前行，身形化作一團白霧隨風消散。
王機玄一口氣拿出了數十件各類機械，把它們放置在附近警戒，又傳聲讓在外溜達的小花婷過來護法。
隨後他心神挪位，歸於白骨之上。
不管外面會不會打，王機玄覺得，都要默認外面要起戰事，而他還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出入口失守。
有人王印璽在，人族三家可能出現一些間隙，最壞的情況可能比這還要更糟糕。
王機玄沉心凝神，讓自己不要往那些方面去想。
可王機玄並不知曉，接下來的情況，比他的預想的還要……混亂且兒戲。
…
白骨剛恢復活性，一隻怪手就從天而降，啪的一聲吸附在他肩膀上。
阿梅笑嘻嘻地說着： “喲，捨得回來了？你個小冤家。”
“你能別這麼肉麻嗎？”王機玄沒好氣地罵着，“別人進來你就變成一個大美妞，我在這你就是怪模怪樣的詭物！”
阿梅桀桀笑着： “你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我的本相可不是那麼容易就露出來的……只有這種詭模樣，才能跟其他詭物打成一片，我可是很寂寞的，很想有人一直陪我，你要答應一直在這裡陪我，我也可以保持本相呀。”
王機玄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他四下尋找，駕雲朝西北方向趕去。
就在一處山谷中，一排排機械體正走出透明的結界，結界內是一隻懸浮的畫軸。
這自然就是第二基地的門戶。
這結界主要是防止煞氣灌入第二基地。
赤蛇守在畫軸旁，如果有煞氣飄進來，她也能直接吸納。
王機玄仔細觀察着這些泡在煞氣中的機械體。
沒有腐蝕、沒有損壞，機械體基於硅基電路的思維也沒有出現任何混亂。
成了！
如果只是少量機械體沒有異樣，那隻能讓王機玄看到希望；
但此刻，數千上萬臺機械體都安然無恙。
那這件事真就成了！
後續如何承裝煞氣可能會比較麻煩，但王機玄選擇相信牡丹大王。
王機玄駕雲朝下方落下。
畫軸出現少許波動，穿着一身女僕裝的牡丹從中跳了出來，一本正經地對王機玄鞠了個躬。
大量機械體同時擡手敬禮，動作整齊劃一。
而後，畫軸中飄出了一朵白雲，白雲凝成了落杉居士的身形。
王機玄忽覺得肩膀一沉，有個溫熱的臀部坐在了自己肩上。
他擡頭一看，變成了人形的阿梅正掩口輕笑。
“下去！”
王道長沒好氣地把它甩了下去，阿梅頓時滿目幽怨，噘嘴飄去了落杉居士側旁。
此間說來也是奇妙。
王機玄沒有進入這片古戰場之前，阿梅也好、落杉居士也罷，其實很少用人形出現。
它們大多是包裹在煞氣中的一團團強橫意識體，平時的交流也是通過煞氣完成。
王機玄進入此間，與它們交流之後，它們開始習慣恢復人體。
這大概就是一種外來的干擾。
落杉居士道： “外面的局勢很嚴峻嗎？”
“啊，沒有，”王機玄道， “人族三家仙宮都已經調兵前來，雙方正在對峙，正常來說是打不起來的，不過依舊有大戰的可能性。”
落杉居士輕輕頷首。
它又道： “你的助手已經對我解釋了你們的計劃，我覺得不錯，可以讓這裡的煞氣裝備這些機械體，不過，現在有一個問題。”
“什麼？”王機玄笑道， “是煞氣如何存儲搬運出去的問題嗎？”
“不錯，”落杉居士略微頷首， “煞氣對這些鋼鐵之軀沒有威脅，同樣的，煞氣也不是普通氣體，無法用你們的容器裝起來。”
“這個再簡單不過了。”
王機玄正色道：
“煞氣侵染活物，而我們還有一項技術，名爲細胞克隆。”
牡丹眨眨眼： “誒，老闆您咋知道我想找您稟告這個方案……”
“心有靈犀。”
王機玄的白骨傀儡眨了下眼。
他快聲道： “牡丹你已經準備好了嗎？那就展示給這位前輩看。”
“還要幾個小時，”牡丹道， “我找到了一種耐煞氣侵蝕的基因，正在定向培養。”
“好，”王機玄點頭應了聲， “那就不急，我們先搞其他的。”
落杉居士擡手道： “此地之物，你們隨意取用。”
王機玄仔細思考了片刻。
他是掌舵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會影響整個團隊的後續命運，所以必須慎重。
“我們的計劃分兩期，先應急，讓這裡有防備外界干擾的能力。”
王機玄沉聲道：
“用最快的速度，在這裡建設起三道防線，陸地上儘量安置照射類武器，在這個小天地的邊緣多佈置核彈和湮滅彈。
“現在，牡丹，我允許你採取機械無序擴張模式，但這只是以保護這個小天地爲前提。”
“是！”牡丹頓時雙眼放光。
王機玄又道： “再有，每個詭物都派遣心理疏導師，讓他們對機械體建立認同感，這些就是我們現在能拉攏的、僅有的高手羣體。”
“是。”
“後續我們要在這裡建造城市，讓機械體在這裡締造文明，從而完成我對落杉道友的許諾———讓這裡恢復生機。”
硅基生命，也是生命。
王道長厚顏在心底補充。
落杉居士聞言滿意地笑了。
它在赤蛇記憶中看到了第一、第二基地的‘盛況’，就產生了一種嚮往，想讓自己這個世界也變得如此豐富多彩。
至於機械體算不算真正文明，它沒有這個概念，只是覺得無懼煞氣的機械體剛好符合這裡的情況。
牡丹道： “老闆，那我這就回去當指揮，半個小時後開始正式改造這個世界。”
“嗯，去吧，細胞克隆培養得差不多了就出來搞實驗。”
“好呢。”
牡丹揮了揮手，俏生生地跳回了第二基地。
她的靈體在這個環境中其實十分脆弱。
落衫居士笑說： “你這小助理有趣，其實不必這般着急，我看你像是要一天之內就把事情做好。”
“形勢逼人強，外面這局勢，實在不知會如何發展。”
王機玄話音剛落，牡丹忽然去而復返。
她在畫軸探出半個身子，高聲說： “老闆！有個謠言忽然在各處傳開！對你很不利！”
“啥謠言？”
“他們造謠說，這個古戰場內藏着人族上古聖體之秘，你就是被選中的人王聖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