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荷蘭東印度公司願意遵守大明法度，那麼朕就法外開恩，將荷蘭東印度公司從天朝制裁令中移除！”朱和墭沉着聲音對坎普斯說，“你們東印度公司一定要珍惜這個機會，不可再逆天而行了。”
納蘭性德沉着聲音，將朱和墭的言語都翻譯成了拉丁文。
坎普斯大鬆了口氣兒，一邊從口袋裡面摸出個拉丁文寫的摺子, 雙手舉過頭頂，一邊做感激涕零狀，“聖天子大恩，臣和東印度公司上下及全體股東將會銘記於心，永世不忘。而且臣和東印度公司還另有報效，請聖天子過目。”
朱和墭一擡手，吩咐納蘭性德道：“拿過來。”
“是。”
納蘭性德趕緊上前去拿過坎普斯手裡的拉丁文摺子, 然後雙手遞給了朱和墭。
朱和墭接過摺子展開一看, 臉上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底下的窮森、馬丁、瓦倫堡看見朱和墭的表情, 心裡面都直打鼓——這個坎普斯給朱皇帝送了什麼厚禮？朱皇帝怎麼那麼高興？
幾個剛想到這裡，朱和墭已經合起了奏摺，也收起了笑容，然後一臉陰沉地看着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大班窮森問：“窮大班，朕問你，你們英格蘭國是不是在北新大陸的東海岸建立了十三個殖民地？”
“啊？”窮森愣了愣，朱皇帝怎麼問起北美殖民地的事兒了？難道他想要一塊去？這不可能啊，英格蘭在北美的殖民地都在大西洋沿岸，給朱皇帝也管不了啊！而且......彷佛也沒有十三個殖民地啊！到底有幾個來着？
“我先數數，”說着話，窮森就開始掰手指頭了，“弗吉尼亞、馬薩諸塞、新罕布什爾、馬里蘭、羅得島、康涅狄格、北卡羅來納、南卡羅來納、紐約克、新澤西......好像還有個賓夕法尼亞，哦，還有一個哈德遜海灣公司領地, 一共有十二塊殖民地。”
“都記下來！”朱和墭吩咐鎮海樓上管記錄侍從，“回頭都加進天朝制裁令裡面！”
什麼？
窮森都傻眼了，這個北美十二個殖民地招誰惹誰了？怎麼就給制裁了？
“聖上，”窮森趕緊追問, “您，您是要制裁英格蘭在北美的十二個殖民地嗎？可他們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
朱和墭心說：“他們將來會變成美利堅合衆國，還有一個哈德遜灣公司的大概會變成加拿大，這個就是最大的錯！天選之國只能有一個......就是大明！雖然美利堅合衆國現在還沒誕生，但是天朝可以先制裁，制裁個兩三百年再說吧！”
“他們屠殺了不計其數的印第安人！”
朱和墭還是給美利堅找了個罪名，他一臉義憤地道，“這是種族滅絕......所以朕要替天行道，制裁英格蘭王國在北美洲的十二個殖民地！凡是英格蘭在北美的十二殖民地所產之商品，特別是毛皮、棉花和菸草，一律不得販賣於天朝所領之地！凡輸入天朝所屬之地的紡織品，一律不許使用英格蘭之北美殖民地所產的毛皮、棉花等原料！”
窮森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殺幾個印第安人和大明有什麼關係？而且北美殖民地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賣給天朝屬地啊，他制裁個啥？對了，一定是坎普斯那個老傢伙在他的奏摺裡面打了丘吉爾男爵的小報告，大皇帝知道是丘吉爾男爵在後面扇動針對大明的貿易戰，所以才制裁北美十二個殖民地作爲敲打英格蘭的手段......
.......
廣州, 越秀宮, 望海殿。
“大皇帝，安南國的廣南王阮氏家族向來和葡萄牙人勾結在一塊兒, 他們的會安商埠之中很早就開設了葡萄牙人的商館、教堂，而且還請了葡萄牙人的教官幫着訓練海軍和炮兵，靠着葡萄牙人的幫助，兵力薄弱的廣南國才得以抵擋住北方強大的鄭氏家族的進攻。而安南北方的鄭氏家族因爲在廣南阮氏那裡吃了西洋火器的虧，所以就聯絡上了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從我們這裡購買了大量的軍火，還請了我們的教官幫助他們訓練炮兵和海軍......作爲交換，我們東印度公司也在清化開辦了商館，還得到了一些貿易上的便利。”
正在富麗堂皇的望海殿中和朱皇帝述說着安南國的南阮北鄭勾結西方殖民者的罪行的，就是剛剛投靠大明天朝的西方殖民者的頭頭，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督坎普斯。
坎普斯、馬丁、瓦倫堡他們仨，都已經帶着朱皇帝的旨意回馬六甲城去了，而那個葡萄牙人皮門特爾，則和一隊日本傭兵和澳門葡人組成的遠征隊一塊兒，登上了前往帝汶島的大帆船——帝汶島看着彷佛不大重要，但是這地方距離南太平洋上的袋鼠大陸只有一千一二百里的海路。
所以也是朱皇帝志在必得的地盤！
而且朱和墭並不希望帝汶島上的那點城鎮和基礎設施毀於戰火，那樣可就沒法爲大明的南大洋探索提供後勤支援了。所以他纔會利用這個皮門特爾以公司的名義去管理該島。
而坎普斯則在鎮海樓朝見之後，給朱和墭上了道密摺，說是要出賣安南鄭氏......真是太卑鄙了！
望海殿內，朱皇帝耐着性子聽完坎普斯的話，也沒讓那個把路易十四翻成路十四，把威廉三世翻成威老三，把查理十二翻譯成查十二的大翻譯家納蘭性德翻譯，而是直接用漢話發問了：“坎總管（商號是沒有總督的，所以他只能當總管了），朕知道安南的北鄭南阮賣國求榮、投靠洋夷的事兒......你還是撿要緊的說，你準備怎麼出賣安南北鄭？”
他說的是漢話，由納蘭性德翻譯成了拉丁文。
坎普斯笑道：“跟我一起過來的那個特羅普曾經在安南國當過軍事顧問，和清化鄭氏的許多高層很熟悉......可以替聖上去拉攏清化鄭氏的將領。只要錢給到位了，一定會有人投降的。”
還是老套的銀彈攻勢。
朱和墭稍稍有點失望，這個坎普斯在南洋和各路土邦打了那麼多年的交道，沒想到就這點水準。
想到這裡，朱和墭喚了一聲：“圖海！”
“臣在。”
在望海殿內坐着的圖海圖大使馬上站了起來——他是前一陣子才途徑緬甸、雲南、廣西，輾轉來到廣州的。
朱皇帝本來想打發他回北京去養老的，可是他老人家卻老當益壯，給朱皇帝提了一個開辦大明印度貿易公司的建議。所以朱和墭就讓他留在廣州出謀劃策了。
今兒明明是要商量怎麼收拾安南鄭氏，不知怎麼就把“印度問題專家”圖海叫來了。
“你有什麼高招嗎？”
高招？
當然是有的！
“聖上，”圖海說，“擒賊先擒王......同樣的，驅賊也得先驅王。若是安南鄭氏的首領和安南朝廷的僞皇黎氏先跑路了，底下的將領自然瓦解。朝廷只要能妥善安撫他們，安南就可一鼓而平。”
有戲！
朱和墭心說：“果然是給康麻子當過首輔的人，辦法就是比坎普斯坎爺也多！”
“那他們怎麼才肯跑路？”朱和墭又問。
“當然是奉旨跑路了！”圖海笑道，“黎皇鄭主都是清妖藩屬......臣可以替康熙擬一道聖旨，讓他們領着麾下精銳遠走印度以避鋒芒，以圖將來。然後臣再換上大清的朝服，坐上荷蘭人的船去安南傳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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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三路大兵壓境，安南鄭氏一定驚懼萬分。若是能有一線生機，而且還能保住一點實力和榮華富貴，一定不會再有死戰到底的決心。只要姓鄭的跑了，安南之陣也就可以速勝了。”
朱和墭笑着點點頭，又給納蘭性德遞了個眼色，納蘭性德馬上把圖海的話翻譯成了拉丁文。
坎普斯馬上就挑起大拇哥了，“高，高，實在是高......我們東印度公司有不少大海船可以裝人，清化港口裡面還有不少安南人自己的帆船，其中也有能跑遠洋的阮帆船。這些船隻加一起，幾千上萬人都能拉走。這些人一走，安南國肯定抵抗不下去。”
荷蘭東印度公司總共擁有近二百條大船小艇，之前在馬六甲丟了十幾條，但還有一百八十幾條呢！其中一些就在廣州港、潮州港泊着呢！
所以坎普斯完全可以再湊一支船隊去清化港撈人。
而大明天兵十萬，還糾集了高平莫氏、宣光武氏、廣南阮氏三大帶路黨，一起討伐黎皇鄭主......這個清化鄭氏的鄭根只要稍微慫一下，存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心思，就有可能選擇跑路。
只要他這個當頭的一跑，那就萬事大吉了！
在大明天朝的重壓之下，留在安南國內被拋棄的鄭氏家臣根本不可能抵抗！
想到這裡，朱和墭笑着點了點頭，對坎普斯和圖海道：“就依圖海的辦法了......坎總管，圖大使，朕無意滅安南鄭氏之門，所以那些人可以去印度投靠康熙。”
圖海馬上道：“聖上真是仁慈之主，如果安南鄭氏上下知道聖上的仁心，說不定會幡然悔悟，一起歸順的。”
“朕不需要他們歸順。”朱和墭笑道，“朕雖然仁慈，但卻不需要別人知道......朕是躬行仁義而不圖虛名的！圖海，你見着康熙後就告訴他，這些安南人雖然不怎麼恭順，但他們也是我華夏旁系，比之印度人，總還是可靠一些的。而且他們當中有些人是懂水師的。有了他們，大蒙古海軍就能支愣起來了。以後印度洋歸大蒙古支配，朕有個太平洋就心滿意足了。”
......
大越正和六年，九月初九，清化東門之外，大越定南王鄭根，定南王世子良郡公鄭栐二人，正袍服整齊的站了在城門外頭一座可以遮蔽烈日暴曬的亭子裡面。
數百包頭赤腳的安南火槍兵和長槍兵，扛着着他們的火繩槍或長槍，列陣而後，只是靜靜等待。
還有數十個清化鄭氏下屬的武將，也都穿着和明朝官服有點相似的蟒袍，頭上戴着裝飾有各種花紋的烏紗帽，在涼亭外的樹蔭下等候，一個個全都面帶憂色，似乎心事重重。
他們這些人雖然是鄭主家臣，但鄭主並沒有謀朝篡位，名義上還是後黎朝的臣子。而後黎太祖黎利那可是大明死敵啊！當年大明都滅了安南，置了安南布政使司了。愣是叫黎利領着一幫不甘心當明朝人的安南武士把明軍攆了出去，復了安南國。
可是誰能想到，如今黎朝日薄西山，而大明卻浴火重生，出了個更勝前明的“後明”，而且還強盛的不像話，短短十數年中，就驅逐大清、再興華夏、東平日本、南征緬甸......連被西班牙人盤踞經營了一百多年的呂宋島都被“後明”給奪了。
這個“後明”強盛如此，而且還咄咄逼人，四處用兵，實在讓大越君臣憂心不已！
如果他們的鄭主已經謀朝篡位，那倒是可以北面事大，當安南國王也好，當安南都統使也罷，總歸是有活路的。但鄭主是忠臣啊！雖然之前的幾代鄭主弒殺了好幾位黎皇，但這不等於鄭主對黎家不忠......那些被弒殺的黎皇不都給好好埋了？而且新上臺的皇帝也還姓黎啊！
所以鄭主還是忠臣，最多弒君，不可能篡位的。
可現在的麻煩好像靠弒君是湖弄不過去的，必須得篡位......因爲黎家和朱家那是死對頭，朱皇帝怎麼可能放過黎家人？從廣東、廣西傳來的消息，大明朱皇帝已經召集了五萬日本兵，五萬廣東兵，五萬廣西兵，還拉上了高平莫氏、宣光武氏、廣南阮氏，總共發兵二十萬要來滅國了。
想想真是急死人啊！
所以這些日子，清化城這邊就總出祥瑞，一會兒是粉撲撲的白象現世，一會兒是海里撈上來的石斑魚肚子裡有什麼“鄭根王、安南興”，一會兒則是天上往下掉“黎亡鄭興”的石板......
而鄭根這個老頑固卻始終不爲所動，昨兒還選布自己請的西洋援兵已經到了清化港口，還給安南帶來了西洋火器，又命令大家夥兒今都要來迎接。
也不知道過來的西洋援兵多不多？西洋火器厲害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