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安民的聲音響在衆人的耳邊。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唰唰的朝着他看了過來。
“快說!誰!”
許明心的眼睛都紅了
他快步上前,死死的盯着曾安民,雙手下意識的抓住曾安民的兩邊肩膀。
他總是能在這一場大雪中嗅到一股不同常人的熟悉味道。
但具體是哪裡熟悉,他怎麼說都說不上來。
他試過用很多種方法,但究盡全力,也只能勉強靠着問天陣推出此陣乃是人爲,但人在哪裡,又是怎麼降得這大雪,他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乃是四品陣師!
在玄陣司之中也是天之驕子!
現在已經不是他隨軍出征,而是他與那降雪之人之間的較量。
曾安民看到他激動的模樣,心中輕輕一嘖。
“但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你對這場大雪的所有了解。”
曾安民的目光也變的肅穆,他來到桌前坐下,輕輕的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具,放在嘴邊輕輕一抿。
許明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曾安民道:
“這場大雪已經持續了兩個月。”
“這段時間我拼盡全力,也只是刻下火浪陣法在這玉頭山中,用來融雪。”
“但比起這日夜降臨從不停歇的大雪,只是杯水車薪。”
他的面容間透着一股頹廢,來到曾安邊的旁邊,坐在椅上,擡頭看着曾安民,露出雙神頹廢的臉:
“除了刻下陣法對抗這場雪災,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推演這雪從何而來,是何人所降,又是在何處施法。”
“只要能推出這三個問題,那麼雪災之禍便迎刃而解。”
說到這裡,他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青筋從他的胳膊上根根暴起。
“但奈何,不管我如何推演,就彷彿是這天機被屏蔽了一樣,只能算出是人爲,但是何人所爲,又是如何爲之,在何處爲之……”
“我算不出來!”
許明心仰天長嘆:“想來那人境界功力,皆高我倍許啊!!”
……
聽到他的聲音。
曾安民緩緩點頭。
跟他想的差不多。
他緩緩擡頭,目光盯着許明心道:“當初我隨賑災使團前往西流。”
“途中碰到了一夥搶糧之人。”
“他們在我們使團抵擋之前,便沿襲將城中的所有糧食全部購走。”
說到這裡,曾安民的眼睛輕輕眯起:
“後來賽初雪,不惜耗費三十載壽命擺出問天陣法,推演這些糧食藏匿在何處,卻什麼也推演不到,她所看到的畫面,皆是一片空白。”
“空白!!”
“對!!就是空白!!我一度懷疑是師尊……徐逆教我的東西是不是錯的!!”
徐明心下意識的還是開口想叫徐天師師尊。
但是他這個時候已經知道徐天師殺了建宏帝……還想抓三師姐成爲大陣的材料……
“這就對了。”
曾安民的眼睛輕輕眯起,眸中投出一道極爲銳利的光芒:
“後來我查明原因,是因爲有二品陣師的干預,才導致賽初雪的問天陣什麼都推演不出。”
“那二品陣師就是你們曾經的二師兄沈秋。”
“你是說,我也被幹預了?”許明心眉頭皺起,能在玄陣司修到四品陣師的天才,腦子這一塊肯定好使。
他的眼睛之中透着一抹銳利:
“這世上能干預我的人不多,我在佈陣之時,柳師姐跟徐逆都在京城……根本不可能干預得了我……”
“所以,我覺得,干預你的人,應該是你們曾經的那個大師兄沈念。”曾安民眯着眼睛,聲音極爲篤定。
“誰???”
“沈念??”
“應該不會吧?他失蹤這麼多年,我感覺應該是死了……”
“再說,不管如何,他也是人族,立場之上先天就與妖族不同,又怎麼會幫助妖族,降此大雪來阻擋我大軍征伐?”
許明心表示自己無法理解。
“事實便是如此。”
曾安民緩緩擡頭,目光之中閃爍着一抹精芒:
“我記得柳詩詩曾經說過,這麼多年,徐逆一直在尋找沈念,這個玄陣司曾經的大師兄的消息。”
“確實。”許明心點頭表示的確如此。
“徐逆尋找沈念,從未中止過。”
曾安民的眼睛輕輕眯起,他擡頭看向曾仕林:“爹,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在參與春闈之時,有二品妖君得我生辰八字,進入幻陣之中嗎?”
曾仕林輕輕一愣,隨後若有所思的點頭:“記得。”
“其實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懷疑。”
“二品虛妄妖君固然強悍,但得了我的八字便能通過虛妄之力進入幻陣來殺我……”
“我以前一直覺得是徐逆的能力問題,無法察覺二品妖君進入幻陣,從而做出干擾……但前日在京中我第一次見到了徐天師的全盛狀態……”
“那根本不可能是任何二品都抵擋的。”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隨後面容變的極爲認真:
“當初我在離開春闈幻陣之時,隱隱在那一團團的迷霧之中看到了一道白衣道人的身影。”
“我曾一度以爲是幻覺問題。”
“但現在我懂了。”
“徐逆當初之所以選擇助你通過浩然正氣在幻陣之中推演本次南征,並且故意將二品妖君放進,或者說對那二品妖君的做法並不阻止的原因,就是因爲他要在那次推演出來的春闈幻陣之中,尋找一個人。”
“現在看來,這個人,就是許明心,你曾經的那個大師兄,沈念!”
“而當初那個二品虛妄妖君之所以能通過我的八字進入幻陣,就是因爲有沈念在助他!!”
曾安民的聲音之中透着篤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場大雪,是沈念做的?!”
長公主的聲音之中透着極爲清冷的寒霜。
“不對!”許明心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搖頭道:“通過八字進入幻術之中,我玄陣司並無此法。”
“這怎麼聽都像是道門的法子。”
曾安民輕笑一聲,嘴角對着許明心挑起眉頭:“看來你並不知道,你們玄司的前身,是道門氣宗?”
“就是因爲愧得了徐逆隱藏的這個秘密,才導致你的大師兄二師兄在當年一死一逃。”
“呃?”
許明心愕然擡頭。
他的愕然曾安民並不打算解釋,只是說道:“事情的經過你可以問柳詩詩,她是一路跟我從西流走來的。”
說到這裡,曾安民的緩緩起身,朝着曾仕林與長公主看去:
“爹,殿下。”
“既然已經明確了敵人是誰,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根據敵人的特長,做出針對敵人的佈署。”“可若是真如你所說,是玄陣司的二品陣師。”
曾仕林沉聲道:“整個青海城中,能與之鬥法之人,並不多。”
“而且,你也說了,沈念既然窺得了當年道門氣宗之法,那恐怕這個法門也極有可能出自道門。”
“想要破解,並不容易。”
他並不是在胡亂擔憂,這一番話說的不無道理。
“況且……”曾仕林的面色緩緩陰沉下去:“徐逆在京城,恐怕也要開始做事了。”
曾安民,長公主二人的心中也是一沉。
徐天師在京城把控朝綱,建宏帝死的消息如今還沒有傳遍天下。
小胖太子也沒有登位。
他想在京城對這裡的大軍做點什麼,太容易了。
“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曾安民起身,朝着窗外的大雪看去,聲音帶着一抹平淡:
“我能破壞他一次謀劃,便能破壞他兩次。”
“徐天師,不過是年紀活的大些的庸人。”
戰略上藐視對手。
戰術上重視對手。
曾安民向來如此,他以二十出頭的年紀,走到如今這一步,也絕不是運氣使然。
“現在我們要做的無非就是三個方面。”
曾安民擡擡看向曾仕林,聲音之中透着肅穆:
“第一,是這場雪。”
“第二,這場雪結束之後,便要準備新帝的繼位大典。”
“戰事,能壓一壓便要壓一壓。”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待繼位大典結束,須昭告天下,讓整個大聖朝的人都知道,如今新帝在青海城。”
“若是還以戰事爲急,光是徐天師那邊就能給我們整出不少幺蛾子。”
“雪的事情,交給我。”曾安民擡頭看向曾仕林。
曾仕林猶豫了一下,他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張紙。
“爲父已經寫好了一份詔書,你先看看?”
“可以的話,今日便能先將朝外而發。”
呃?
這麼迅速嗎??
曾安民愣了一下。
隨後下意識朝着那張紙看去。
【奉天承運,太子監國詔曰:】
朕以渺躬,系承大統。
先帝建宏,德被蒼生,澤潤八荒。
然妖道徐懷,陰竊天師之位,實爲道門氣宗餘孽!
其包藏禍心,圖逆天改道,竟行弒君之惡,戕害聖躬於九重!此誠天地不容,神人共憤!
徐逆懷者,挾三成私運。
欲壞儒聖所定“國運護民”之綱,復辟“氣運獨尊”之妖世!
使我人族重墮妖爪,萬民再罹塗炭!
其罪上通於天,下貫於淵!
朕賴忠臣曾氏父子並石院長等,冒死護持,得脫虎口,暫駐青海,以續國祚。
今遵《聖朝祖訓》,即皇帝位,改元“立德”。
詔令天下:
一、凡戮力誅徐、匡扶社稷者,皆爲國運之盾,裂土封侯必不吝惜!
二、徐逆所篡之權、所假之令,盡作廢紙!九州官吏當聽青海詔命!
三、道門各派若棄暗投明,助斬妖道,許重歸正道,共守國運!
惟願山河重光,國運永昌!佈告中外,鹹使聞知!
立德元年春青海城監國行在用璽。
“嘶~”
這份詔書看完,曾安民直接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猛的擡頭看向曾仕林,大拇指下意識的便直接豎了起來:
“爹!您老這手筆…絕了!真真是絕了!”
曾安民拿起那份昭告天下的即位詔書,手指彈了彈紙頁,嘖嘖有聲:
“徐逆懷者,挾三成私運,欲壞儒聖所定‘國運護民’之綱,復辟‘氣運獨尊’之妖世!”
“好傢伙!這一頂大帽子扣下去,直接把那老牛鼻子從‘天師’釘死成了‘人族叛徒’!”
“把他那點見不得人的算計,全抖摟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這可比指着鼻子罵他弒君還狠!天下但凡有點腦子不想再被妖族騎脖子拉屎的人,看了這句都得掂量掂量站哪邊!”
曾安民退後一步,整了整衣冠,對着他爹鄭重其事地一揖到底,臉上帶着少有的認真和一絲促狹:
“兒子今日算是徹底服了!以前只知道您老運籌帷幄,用兵如神,今日才知,您這杆筆,比千軍萬馬還利!這詔書一出,勝過十萬雄兵!”
“徐老道費盡心機搞什麼氣運,咱們就用這堂堂正正的國運大勢碾過去!爹,您這招,纔是真正的誅心啊!”
聽到他的話。
不管是長公主,還是許明心,下意識的擡頭朝着那紙“即位詔書”看去。
“啪嗒~”
曾安民直接將詔書拍在桌上:“就這麼定下了!”
說着,他便轉身朝外而行!
此時曾仕林被兒子誇的有些飄然,正在撫須點頭,看到曾安民突兀的朝門外而行,眉頭一皺問道:
“你做甚去?”
曾安民身形一定:“這場大雪,也該停了!”
“三天,最多三天,我便讓這場大雪停下!”
說着,他的身子便緩緩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既然如此。”
看着好大兒已經消失的背影。
曾仕林的眼眸之中也閃爍出一抹冷芒:
“這詔書,便即刻昭告天下!”
…………
時間緩緩過去。
僅是一天的時間,詔書便已經由飛鴿,奔騎等信使傳朝着各地傳去。
此詔書一出。
整個大聖朝,七路一十二州,直接陷入譁然之中!!
鳳起路,兩江郡。
當今鳳起路總督,婁英啓正在總督行房辦公。
如今在他的治理之下,鳳起路如今各方勢力都成了鐵板一塊。
別看他在朝廷中不怎麼顯眼,但到了這地方之上,再有當初曾仕林爲他打下的基礎,處理起不長眼的勢力,如果秋風掃落葉。
“嗯,既民願如此,那便這麼辦吧。”
他把手中卷宗放下,準備拿起另一卷觀看,卻被倉促的腳步聲驚擾。
婁英啓皺眉,不悅朝外看去。
“不好了!老爺,陛下.殯天了,徐天師成反賊了!!!!”
嗯?
這炸裂的消息,讓婁英啓一臉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