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王珺原本還想再同蕭無珩說幾句,沒想到話還沒出口便聽到他說了這麼一句。
見人?
見什麼人?
她略有些疑惑的仰著頭望著他,還不等她出口詢問,便見蕭無珩垂著一雙眼,看著她一字一頓得說道:「林儒。」
林儒……
王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一頓,她仰著頭怔怔得望著蕭無珩,似是沒有反應過來。夜間的風好似突然又大了些許,她那寬大的衣襬被風輕輕拍打著,發出細微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回過神來,略有些啞然的嗓音在這夜裡響起:「你,找到他了?」
她並不奇怪,蕭無珩會知道這個人。
這個男人本事高強,何況又和二哥情誼匪淺,會知道林儒,並不奇怪。
她只是沒想到,林儒竟然真得還活著。
當日她讓二哥去查這個人,時隔幾月都沒有迴音,久而久之,她也只當此人是真的死了,哪裡想到,如今竟然能從蕭無珩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王珺袖下的手竟然不自覺得打起顫來,她的嗓音因爲激動而變得有些喑啞:「他,如今還好嗎?」
蕭無珩耳聽著這話,原先還帶著笑的神色卻逐漸收斂了幾分,他微垂著眼,嗓音仍舊很低:「他的情況並不算很好,但至少是保住了一條命。」等這話說完,他是又望了一眼天色,而後是又與她說了一句:「我現在帶你去找他。」
「好。」
這一回,王珺卻沒有推辭。
她有許多話要問林儒,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候。
林儒的出現,至關重要。
……
等坐在馬背上的時候。
王珺還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雖然早已見識過蕭無珩的本事,卻還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厲害。他就這樣一個人,不僅成功避開了王家所有的防護,還能悄無聲息得帶她出來而不驚動旁人。
她心中突然有個奇異的念頭。
這樣的蕭無珩,就算日後要造反,侵入皇宮取那坐在龍椅上那人的頭顱,只怕也是輕而易舉。
想著這樣荒唐的念頭,王珺自是忙搖了搖頭,想把這樣的想法從腦海中剝除。
蕭無珩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看著她這幅模樣,只當她是冷得,便問了一句:「覺得冷?」
王珺剛回過神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到他的指尖替她重新把頭上的兜帽往下按了些,才明白他說得是什麼,她也沒有回頭,只是回道:「沒事,我不冷。」
她的確不冷。
八月的夜雖然已經有些涼了,可她今日本來穿得就厚實,何況先前蕭無珩又把自己的披風給了她。如今她整個人都被掩在這寬大的披風裡頭,就連那張臉也被兜帽掩蓋著,連個風都透不進來。
倒是他……
王珺微微垂下那雙桃花目,順著她的目光可以看到握著繮繩的那雙手格外修長,可此時也不知是不是被寒風侵襲的緣故,看起來便有些格外的蒼白。想著他把披風給了她,自己卻只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裳。
她抿了抿脣,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冷嗎?」
蕭無珩耳聽著這一句,剛想說一句「不冷」,可也不知怎得,想起當日她那纖細的腰肢,以及她身上隨風帶來的似有若無的清香,竟鬼使神差得說了一句:「還好,也不算冷,再過小半個時辰就能到了。」
還要小半個時辰?
王珺透過那寬大的兜帽往前看去,此時他們早已出了城,正朝郊外而去,離了城中的喧囂熱鬧,就連這裡的溫度好似也要比城中要低些。想起蕭無珩說那話時,好似強忍著冷意的模樣,她的紅脣也忍不住抿成一條直線。
馬蹄輕揚,依舊不知疲倦得往前去。
而兩邊的風好似也隨著馬兒的動作越發大了些,王珺咬著脣,到底還是往後靠去了些。
他們本來還隔著些距離,可此時她的後背卻已全部貼在了男人寬厚的胸膛上,察覺到他的身形一震,王珺也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著頭,聲音細弱如蚊:「你若覺得冷,就抱著我。」
相處這麼久,這還是王珺頭一次這般主動。
蕭無珩自然也察覺到了她話中的彆扭和羞赧,他知道小丫頭的性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無畏無懼的,好似對什麼東西都不在乎,可唯有遇到男女之事的時候,就會變得懵懵懂懂,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
會害羞、會緊張,會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是以前任何時候的榮耀和功勳都比不上的,就好似自己養了一隻小貓,你整日逗它,想讓它同你親近些,可它因爲怕生的緣故一直躲著你不肯與你親近,終於有一天,它願意爲你收起利爪,試探地、悄悄地跑進你的懷中。
蕭無珩的眼中是滿天星和都比不過的璀璨笑意,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伸手把人攬在了懷中。
這一下,兩人之間便再沒有絲毫空隙。
王珺起初還有些緊張,脊背僵硬得連坐都坐不安穩。
可到後來發現蕭無珩只是把她抱在懷裡,並沒有別的舉動,那顆高懸的心也就漸漸落下了。鬆懈了那顆心,僵硬的脊背也慢慢軟化了下來,她纖細而又嬌弱的身軀就被蕭無珩抱在懷中,兩人的衣衫隨風牽扯在一起。
此時星河滿天。
王珺不知道還有多久纔到,她只是聞著蕭無珩身上的沉木香,聽著他低沉而又穩重的嗓音在身後緩緩響起。
「我的人尋到他的時候,他很幸運,被一戶農家救了,可惜他身上的傷勢太過嚴重,那戶農家也沒多少銀錢可以救他,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這才遲遲都沒能醒來。」蕭無珩是在與她說林儒的事。
「後來我讓人把他小心翼翼帶了回來,又讓大夫每日在他身邊看著,經了幾個月,才終於把他身上的傷治得差不多了。」
「今日有人來向我稟報他醒了,我知此人對你重要,便連夜去尋了你。」
王珺耳聽著這一字一句,一直都沒有說話。
她很感謝蕭無珩,這個男人從來不會過問許多,無論是當日在西山看到父親和林雅,還是如今的林儒,他只是默默替她做著那些事,卻不會問她「爲什麼你要做這些」、「爲什麼這個人對你重要」、「你尋這個人是要做什麼?」
夜涼如水,可她心中卻好似有暖流滑過。
她就這樣靠在人的懷裡,輕聲說道:「他對我而言,的確很重要,我家裡的那些醃髒事,你都知道。我父親一直被周慧母女欺瞞,只當這兩人受盡苦楚,便一直覺得對她們有愧,如今這母女兩人不僅進了府,還污我母親清白。」
「我想只有找到了林儒,由他去揭露那對母女的真面目,才能讓她們的那些僞裝和謊言不攻而破。」
蕭無珩耳聽著這話,卻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心裡是看不起王慎的所作所爲的,即便他在朝堂上再受人尊崇,又有什麼用?一個男人,卻連家裡的事都擺不平,讓自己的嫡女髮妻落到如今這種局面,偏還想著兩邊求全。
原本好好的家庭被弄成如今這幅模樣,最大的原因便是王慎。
若說入居者迷,倒不如說句識人不清。
只是說到底,這個男人也是她的父親,因此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聽人絮絮說著,等人說完才輕聲而又寬慰得說道:「別怕,很快,那些事就能解決了。」
王珺耳聽著這話,倒是扭頭朝身後看去一眼,她的兜帽太大了些,其實並不能看清蕭無珩,可這卻無礙她仰著頭,睜著一雙含笑的雙眼望著他,很輕而又飽含笑意得說道:「你說得對,那些事很快就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