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最後的命局5

身爲丞相的趙無憂開了口,滿朝文武誰敢置喙,都只能瞬時安靜下來,靜靜的去聽着趙無憂的吩咐。蕭廉明坐在龍椅之上,卻也突然明白了趙無憂所說的那些話,如果外臣的權力超過了帝王的皇權,那麼天下會亂,這朝堂也會君不君臣不臣。

“下官等不敢!”百官們朝着趙無憂行禮。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大鄴建朝數十載,我爹趙嵩在世的時候也當了十多年的丞相,算起來我趙家在大鄴也算是功不可沒。我爹掌握朝政,幸賴先帝信任,而今本相執掌朝政,也多虧得皇上信重,以及諸位大人的推崇。”

“然則本相今日要說的是……”她低低的咳嗽着,“本相的身子自小便不濟,是以時日長久便有些吃不消。人總歸是拿得起放不下的,嘗過了權力的滋味就再也捨不得放下。可本相身爲百官之首,是故得有個典範作用。”

“丞相之權利太過深重,已經威脅到了帝王皇權的存在。此話無人敢說,那就本相自己來說。還望皇上褫奪微臣的丞相之位,微臣願意衣錦還鄉,自請離開京城。”

蕭廉明的身子微微僵直,趙無憂的話就像是定時炸彈,突然間在金鑾殿裡炸開了花。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都在猜測趙無憂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起了這些話?

這些話是不是皇帝授意的?難不成趙無憂有什麼把柄落在皇帝的手裡,是以不得不卸下丞相一職,這麼年輕就把大權放下了,實在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人生巔峰,人習慣了俯視的生活,卻突然要走到谷底,從此過着仰視的日子,這心裡是絕對無法平衡的。

然則趙無憂三言兩語便說要卸下丞相一職,這讓文武百官一時間無法接受,也不敢相信。

“丞相大人這話……”蕭廉明猶豫了一下。

趙無憂俯首行禮,“請皇上恩准。”

“你真當想好了嗎?”蕭廉明問。

趙無憂點點頭,笑得釋然,“微臣思慮過良久,早前沒提是想着皇上剛剛繼位,微臣不太放心。如今朝局越發穩定,微臣自感身子越漸衰弱,恐來日……是以如今早早的提了辭呈,還政於君,望皇上恩准。”

蕭廉明輕嘆一聲。緩步走下龍椅,走下白玉石階,“丞相於朕於朝皆是大義,乃朝廷中流砥柱,朕如何能離得開丞相的輔佐?”

“皇上,朝廷是皇上的,天下也是皇上的。離開了微臣,皇上還會有更多的忠臣良將,而微臣……只是想好好養身子。天下之重,微臣已經擔不起了,還望皇上能體恤微臣的一片無奈之情,許臣山高海闊。”趙無憂俯首。

蕭廉明輕輕拍了拍趙無憂的肩膀,“丞相此言,朕也是清楚的。左不過朕對於這朝務難免會有些生疏,丞相是否考慮再留一段時日?”

趙無憂笑了笑,“多謝皇上挽留,然則微臣去意已決。”她伏跪在地,“請皇上成全!該做的安排,微臣都已經安排妥當,就算微臣離開,這一時半會朝上不會無人,還是會有忠臣良將好好輔佐皇上,請皇上放心便是。”

她辦事素來謹慎,素來周全,對於這一點蕭廉明是完全信任的。

趙無憂不是普通人,是以她說到的就一定會做到,她想做的也是如此。所以趙無憂要走,蕭廉明自知是攔不住的,何況他登基之初,他也應允過她。

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想到了有此一日。

皇權對於丞相之權,早晚是二選其一的。趙無憂及時的急流勇退,倒像極了昔年的陶朱公。君王之伺,可同患難而不可同富貴,王終究是王。

蕭廉明長長吐出一口氣,“丞相去意已決,朕沒什麼可說的。諸位大人,你們覺得意下如何?”

文武百官齊刷刷跪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幫老滑頭,眼見着趙無憂是去意已決,就得想着趕緊給自己另找個靠山。趙無憂一走,這朝廷上一定會另起新秀,是以他們得站準位置,不能最後落得跟夏東樓一樣的下場。

一番你推我往下來。這夕陽西下,外頭的殘陽如血,透着妖冶的血色。這血色籠罩在整個京城內外,籠罩在皇宮內外,透着一番隔世的滄桑之美。

趙無憂與蕭廉明站在金鑾殿前,瞧着文武百官規規矩矩的走下臺階,各懷心事。

“你就不能再留幾日嗎?非得走得這樣着急?”蕭廉明輕嘆,“這朝廷雖說是朕的朝廷,可你……”

“皇上可以就此撤了丞相之位,以後這大鄴朝堂再也不會有丞相一職。內閣裡微臣也做了調整,微臣怕您把控不住老臣,所以給您安插了兩個新人。這兩人是微臣早前就提拔過的,貴在秉性耿直,皇上若是能善加利用,來日必成大器。”趙無憂笑道,“這兩人會變成皇上的左右手,該怎麼用還望皇上自己度量。”

蕭廉明點點頭,“丞相處事慣來謹慎仔細,朕沒什麼不放心的,就是有些捨不得。”

“皇上今日捨不得,來日就得咬牙切齒。微臣這一走對朝廷對皇上都是一件好事,所以皇上不必捨不得。”趙無憂笑道,“皇上應該覺得慶幸,來日避免了一場血光之災,免去了朝堂一番動盪。微臣自己請辭,就不必皇上來日動手了。話不好聽,但說的都是實情。”

蕭廉明突然笑了,“丞相大人所言極是,朕還真的找不到話來辯駁,畢竟來日的事情誰又能知道呢!”

“皇上也不必擔心微臣會出爾反爾,畢竟……微臣這一次是真的要走,且再也不會回來。”趙無憂認真的開了口,“皇上莫要忘了,當個老百姓需要的皇帝。微臣此生染血太多,餘下的時間想拿來贖罪。終是殺戮太多必有報!”

蕭廉明頓了頓,蹙眉望着有些異常的趙無憂,“丞相?”

“皇上還記得答應過微臣的話吧!”趙無憂笑道。

蕭廉明頷首,“朕都記得!”

“那微臣再告訴皇上一件事,這也是微臣當日爲何要提前動手一力扶持皇上登基的原因。”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皇上得此消息,想來以後都不會再懼怕微臣去而復返,言而無信了。”

她微微靠近,附在皇帝的耳畔說了一句。

蕭廉明駭然僵在當場,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趙無憂,“你……你……”

“多謝皇上不殺之恩!”趙無憂俯身行禮,“此地一爲別,此生不相見,皇上珍重,微臣告辭了。”她擡頭笑了笑,在蕭廉明不敢置信的視線裡,緩緩拾階而下。

趙無憂一步一臺階的走下來,擡頭瞧着天邊的殘陽如血。血色殘陽可真美啊,看那豔麗的嫣紅之色,像極了孃親死的時候,身上流出來的鮮血。

站在臺階之下,瞧着文武百官已經走到了正大門口的背影,趙無憂突然覺得自己此生已經落幕。走出這個門,她就不再是當朝丞相,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固然極好,可對她而言卻沒有半點眷戀的理由。她受困朝堂一生,皆是不由自主。

“嗖”的一聲弓弦繃拉之音,伴隨着一陣溫熱飛濺到脖頸處,趙無憂頓了頓。

身後,是皇帝蕭廉明的疾呼,“丞相!”

然後是小德子的厲喝,“來人,有刺客,護駕!護駕!快找太醫!”

長長吐出一口氣,趙無憂覺得周身的氣力頃刻間被抽離,視線裡的夕陽越來越紅,那一抹殘陽終究出現了鮮血的涌動。

倒下的那一刻,溫故從外頭衝了進來,今兒他特意守在了外頭。出事的那一瞬,溫故就跟發了瘋似的撲進來,便是門口的侍衛和錦衣衛都沒能攔得住他。

接住趙無憂的剎那間。溫故老淚縱橫,雙目通紅。

“爹,我終於可以爲自己做一回主了。”她蒼白的笑着,“別難過,若我還能回來……若不能回來,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兒,好好孝敬您……”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抱着奄奄一息的丞相大人,哭得不成樣子。人在慌亂的時候,是不知所措的,不是所有人都有理智的頭腦,知道出了事該怎麼處理。

他只是個父親,想讓女兒留下來的父親,一個親手射出那支箭的父親。明知道那一箭極爲精準的避開了要害,明知道不會死。可他還是亂了方寸。

蕭廉明愣住,看着溫故抱着趙無憂在原地團團轉的模樣,微微愣了半晌。

外頭傳來一聲喊,“刺客……”

趙無憂靠在溫故的懷裡,脣角有鮮血微微溢出,她笑得有些凜冽,“皇上,摩耶就在宮裡,微臣每每入宮,他都蟄伏在殿外。這一次,微臣要讓皇上永無後患,要讓他……死!”

她合上眼,再也沒有說話,在所有人的錯愕與驚懼中安靜得猶如死去。

溫故瞪大眼睛,看着一道光從趙無憂的身子裡出來,然後……再也沒了然後……

蕭廉明一聲令下,錦衣衛全體出動,溫故卻突然抱着趙無憂飛身竄起,直接跳出了牆頭。文武百官和帝王親眼所見,趙無憂眼見着是活不成了。

誰都知道這位溫大夫醫術極好,也知道他是趙無憂最爲信重之人,所以進宮出宮他一直陪着。是以溫故帶着趙無憂離開的時候,沒人敢攔着。

宮裡頭亂做一團,不多時全京城都知道,早前逃走的那位兇徒刺殺了當朝丞相趙無憂。

摩耶是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出手就已經被白鬚老怪發現了,這老頭來得匆忙,但下手也是極狠的。更讓摩耶沒想到的事,臨死之前還被趙無憂陷害,被她擺了一道。

他明明沒有出手,喬裝成宮中錦衣衛也無人能發現,可大師兄終究是大師兄。老頭蟄伏在殿外附近觀察了很久,趙無憂出事的那一瞬,摩耶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這一次,摩耶沒有那麼幸運,於衆目睽睽之下被白鬚老怪拿下,當場撕下了他的皮面。摩耶本身比較狡猾,所以在擒住摩耶之際,白鬚老怪按照趙無憂的事先交代,第一時間化了摩耶的內力,廢了他的武功,挑斷了他的手筋。

這一張異域風情的五官容色,一看就知道他並非大鄴人士。

方鸞上前,當着衆人的面掀開了摩耶的衣襟,胸口處的傷顯而易見。

人人都知道。那假的“齊攸王”一直是舊傷未愈,這箭上是從邊關帶回來的,這麼多年一直反反覆覆好不了。

一瞬間,證實了摩耶這弒殺親王的罪名。不但弒殺親王,還殺了沐國公,追殺齊攸王遺孤,鳩佔鵲巢於朝堂多年,樁樁件件都是罪無可恕的死罪!

蕭廉明站在那裡,眸色通紅,“是你殺了朕的父王,殺了沐國公,你真是該死!”

摩耶躺在地上,手筋被挑斷,卻說着唯有白鬚老怪才聽得懂的話,“終究還是輸給了你。”他這輩子也算是狡猾聰慧至極。可唯獨在慕容身上栽了一個又一個的跟頭,到最後連這條命都送在了她的手裡。

“後悔麼?”老頭問。

摩耶笑得眥目欲裂,“我只後悔,當日沒有揮師鬼宮,念及了兄弟之情。若我能更狠更絕一些,絕不會是今日的局面。”

話音剛落,蕭廉明手起刀落。

摩耶被生生剁了腦袋,人頭落地。這是蕭廉明殺的第一個人,人在憤怒與仇恨的時候容易忘記一些事情,比如說趙無憂的叮囑。

殺人這種事,第一次會覺得害怕,會覺得猶豫,可次數多了會上癮,也會變成一種劫難。

殺戮太重,終有報。

龍袍染血。刀刃咣噹一聲落地,蕭廉明退後兩步,心驚肉跳的望着自己滿手的鮮血。他生生滾動咽喉,然後眼睜睜看着白鬚老怪收拾了摩耶的屍體,竄出了皇宮。

這是鬼宮的叛徒,就算是死了,也該送回鬼宮。

白鬚老怪本就是來清理門戶的,他原本想着趙無憂和扎木託說好的做戲,應該不會有大礙。可他沒想到,從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扎木託和趙無憂父女。

這對父女就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

茅屋裡,小思睿歇斯底里的哭泣聲,驚了屋子裡的衆人。穆百里第一時間破門而入,凝了畢生功力,與沈言等人一道。用最快的速度致人死地。

其中有一人,臨死之前已經點燃了引信。

好在穆百里下手快準狠,在奪取孩子的那一刻,一掌破碎了那人的天靈蓋。鮮血飛濺的同時,他以袖拂開了險些滴落在孩子臉上的血滴,穩穩的把孩子抱在了懷中。

沈言手起刀落,砍斷了引信,可這脊背上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差一點,差一點他們都得死在這裡。

其實穆百里也是後怕的,孩子的脖頸上一條細細的血痕,差一點那刀子就切斷了女兒的喉管。急怒攻心過後,喉間涌起一片腥甜。

帶着孩子走出茅屋的那一瞬,穆百里有種如獲新生的感覺。

這是他在這寂寂的十多年裡從未有過的情愫,懷中抱着自己的女兒,整個人都在顫抖着。他不知道該如何來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動是感慨還是瘋狂?

他這樣的年紀,換做旁人早就成家立業,更有早一些的或許兒女成羣,妻妾無數了。

算起來也是中年得女,怎麼能不激動呢?

離開的時候,她還在趙無憂的肚子裡待着,回來的時候她終於在自己的懷裡抱着。穆百里喜極而泣,根本無法言語。

沈言鬆了一口氣,“兄長有什麼打算?”

“孩子已經回來了,這朝堂與江湖事都與我們不再有關係。你自己的出路你自己抉擇,至於我……我會帶着她們母女遠走天涯。”穆百里深吸一口氣,欣喜若狂的在孩子臉上親了兩口。

可不知爲何,這孩子就是一直哭個不停。

孩子不停的哭,哭得撕心裂肺,連沈言都覺得不太對勁。快速給孩子處理了傷口,這傷口並不深,按理說也不至於哭成這樣。

“思睿從出生便極爲乖巧,很少這樣嚎啕大哭。”沈言不解,“兄長,是不是思睿受了什麼內傷?”

穆百里搖頭,“不太像。”他捂着自己微疼的心口,瞧着漆?的夜空裡,一道流星劃過。身子莫名的輕顫起來,穆百里駭然奪門而出,“帶着思睿在這裡等我,我去找她!”

沈言抱着思睿追出,“兄長?”

快馬加鞭,穆百里只覺得心中的悲傷越來越沉重,這種感覺不太好,真的一點都不好。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生生從身子裡拔除,疼得徹骨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風從耳畔過,那呼嘯的聲音,就像是來自地獄的鎮魂曲。

有?衣白髮的老人攔在路前,阻了他的瘋狂。

寂靜的夜裡,馬聲嘶鳴,響徹蒼穹。

翻身下馬的那一瞬,穆百里一下跌跪在地上。

白鬚老怪將一本書和一封信遞給了穆百里,“整個京城我都找遍了,皇帝已經下令,丞相趙無憂身死隕滅,舉國哀悼。師父知道你們情意深重,所爲的只是最後的相依相守,可是冉恆,緣盡之時誰都無可奈何。有些東西該來的一定會來,該走的也是命中註定。”

那是一本史記。在那一頁裡她畫了一個圈。這本史記已經很是陳舊,可見她看過了無數遍,但前半部分陳舊,後半部分卻是新的。可見,她反反覆覆看來看去的,也就是那幾頁。

秦始皇本紀!

臨走前,她說的那些話本就怪異,他也知道她心裡藏着事,所以他儘快回來,一刻都不敢耽擱。這京城裡頭的變數之大,他是心知肚明的。

可有時候偏偏是最親近的人,往往被設計的時候最是難以察覺。

她有心要留個局,他又如何防得住?

明明說好了要等他回來的,可爲何他救回了女兒,她卻突然要走呢?什麼秦始皇本紀,什麼隕石?再大的風險和困難,不能兩個人一起面對嗎?

他已經回來了,爲什麼不肯給他一次承擔的機會?

“她捱了一箭。”白鬚老怪道,“當時爲師看着,好像是斷了氣。但是有扎木託在,爲師不相信她死了,左不過爲何不回來,約莫是有她自己的難處。”

顫抖着打開手中信件,她的字跡不算清秀,本身就是女扮男裝的,她的筆跡偏向於趙嵩那般蒼遒有力。他能感受到來自於她的悲傷與難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怎樣的肝腸寸斷。

她捨不得走,捨不得丟下他們父女,可這由不得她。

來自異域時空的轉換,一不小心出現在這個時代裡的女子,抱着冰涼的心思,做着迴轉的夢,十多年裡一直重複的做着兩件事。一是活着,二是離開。

直到遇見他,這命裡的剋星,宿命中的緣分。他把這顆冰冷的心徹底捂熱了,於是她亂了方寸,明知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爲了那溫暖而飛蛾撲火。縱然粉身碎骨,亦無怨無悔。

可是緣分有起便有落,於是緣分盡了,她便再也沒能留下來。她想說的那個故事,他也沒能再聽到。從蝴蝶蠱離開身體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已經感受到了身體裡異樣的波動。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生命與靈魂的剝離,讓她變得越發焦灼。

穆百里,我什麼都不怕,唯獨當你說愛我的時候,我回應不了你,思睿哭的時候,我抱不了她,爹難過的時候,我不在身邊,我便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天下我都可以踩在腳下,唯獨算不住這老天爺的命中註定。

別問我爲什麼,若有機會還能回來,如你對我還有不捨,我們再續前緣。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包括師父在內,可他不信,她這樣聰慧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死了呢?

“她爲你取出了蝴蝶蠱。”老頭低低的哽咽,“所以……其實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此後,你便是她的命。她是這樣七竅玲瓏之人,什麼都想到了,什麼都看透了。許是知道會有這一日,所以她讓世人都堅信了她的死亡,藉此斷了你和小思睿的後路。以後你們跟朝廷,就真的是一刀兩斷,再無關係。”

“趙無憂是好樣的,到底是慕容的孩子,這性格像極了她的母親。冉恆,若你信她就等着吧!她爲你付出的,值得你爲她等待。”

老頭輕嘆一聲。“天命可畏,相思可悲。唉……”

這大概是白鬚老怪收穆百里爲徒一來,頭一回看他哭得這麼撕心裂肺。抱着那本史記和那封信,他像個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包括師父在內。可他不信,她這樣聰慧的人怎麼能死呢?

那些時光,她一直追着他東奔西跑。如今他覺得是她給的懲罰,覺得他誠意不夠,所以換他來追一場。只要一日不見屍首,他便堅信她還活着,許是在這世上某個角落裡,靜靜的看着他爲她奔波的樣子,然後坐在梨花樹下淺酌梨花清酒。

合歡姑娘,你在何方?

我的合歡呢?

桃花謝盡梨花開,說好的共賞梨花呢?梨花酒都備好了,你怎麼還不回家?真當不要自己的夫君,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嗎?

凰鳥離枝,我心悲涼。

雛鳥離巢,我心哀傷。

敢問卿卿,胡不歸?

小思睿與她母親很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喜歡哭,偏趙無憂離開後,每日?昏時分總要哭一場。穆百里便抱着她,與她一道??的心傷。

從她走後,他再也不敢看那如血殘陽。

後來,他離開了京城,走遍了大鄴的山山水水,也不知要去往何處,只是找她找她找她。

那天她說“穆百里。男人當頂天立地,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不管我身在何處,我都心悅於君。不管來日如何,你都一定要找到我。”

於是他真的爲她走遍了千山萬水,活死人驅車,他一人帶着又當爹又當孃的,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

合歡吾妻,你說魚的記憶大概只有七秒,問人的愛能持續多久,那我尋你一生可好?

小時候喜歡捉迷藏,長大了真的是一點都不喜歡了。但如果你喜歡,那我還是勉強會喜歡的,你記得藏好了,否則一旦被我找到,我便再也不許你離開我的身邊。

趙無憂的死訊已經在大鄴內傳開。很快就傳到了關外。

那大漠連天的地方,素兮靜靜的靠在陸國安的懷裡,兩個人比肩坐在沙丘之上。

素兮哭過,那一雙眼睛蒙着少許紅血絲。

戴着手套的手將那一枚簪子輕輕的簪在素兮的髮髻上,他細細的看着,有些滿意的笑了,“還是戴在你頭上好看,夫人真好看。”

素兮定定的望着他,險些落下淚來。

“我能感覺到,心跳越來越慢了,可能陪不了你了。”陸國安笑了笑,“趙無憂出事了,想來千歲爺那頭也必定焦頭爛額,你且回去看看吧!”

他頓了頓,“我還會在這裡等你。這一次再也不會失信於你了。”

素兮瞬時哭了出來。

“旁人不喜歡自己心愛的人哭,是怕自己看着難受。可我希望給你哭一哭,免得憋在心裡把你自己憋壞了。以後的路你要自己一個人走,我放不下心卻不得不放手。夫人要好好的,來日若是遇見了可託付終身之人,還望夫人莫要拘泥。”他叮囑。

素兮泣不成聲,死死抓着他的衣襟,“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哪怕這輩子都只是獨自一人,我也不想放下你。”

“要好好的。”他說。

她狠狠的點頭,淚流滿面。

風沙起的那一天夜裡,陸國安走了。他是握着她的手離開這人世間的,問老天偷了這麼多日的陪伴,素兮雖然心有不甘,可也沒什麼遺憾的。

他還是葬在原來那個地方,長長久久的跟這塊大漠作伴。掌櫃的給了她一沓的信,說是陸國安此前留下的。素兮小心的貼身收藏,捨不得打開,打開時又是淚如雨下。

她所不知道的是,陸國安給她寫了很多信,都是在她睡着之後偷偷寫的。掌櫃的答應他,素兮每年回來祭拜的時候,就把信給她一摞。若是哪一年她不再回來了,就把這些信都埋進他的墓裡,別再教她看到。

他想着,給她十年的時間約莫也足夠淡化傷痛了吧?

十年……夠不夠忘記一個人呢?

他的信,只夠維持十年。

素兮是穿着孝服回去的,可京城裡早就變了模樣。尚書府已是他人宅第,丞相府也被封了。聽說皇帝取消了丞相制,而趙無憂也算是功不可沒,所以皇帝封了趙無憂曾經的住所,留作紀念,成了京城裡的一景。這裡頭髮生的事,也就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聽說丞相府裡有個聽風樓,那白衣丞相最喜歡坐在梨花樹下,品酌梨花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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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髒兮兮的小丫頭被領回來的時候,扎木託微微凝起眉頭,甚是不解的望着自家父親,哪有人好端端的撿回一個小丫頭呢?何況這小丫頭看起來應該是大鄴人士,泥垢之下也不知道是何面目,只是這一雙大眼睛瞧着倒是楚楚可人。

“你叫什麼?”扎木託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小丫頭不吭聲,歪着腦袋看着他。

“我問你,你叫什麼?”他沒覺得自己用詞錯誤,這的確是大鄴的話語,他可沒用巫族的母語與她交流。“難道你是啞巴?或者聾子?”

“你纔是啞巴聾子!”小丫頭撇撇嘴,哼哼了兩聲,朝他翻個白眼。

族人們都說大鄴之人多刁滑,他實在想不通爹爲何撿了一個大鄴的小姑娘回來?後來爹說,這丫頭的一雙眼睛像扎木託死去的母親,充滿了靈氣。

父親說,這丫頭身上有一股靈氣。

事實證明,父親是對的。

洗去塵埃,褪卻污垢,換上巫族的衣裳,小丫頭還真是眉清目秀得很,一雙明亮的眼睛就像大漠裡的星辰一般。誠然這世上的人和東西,出現在你生命裡都有特殊的意義,好在瑕不掩瑜,該發光的金子是怎麼都遮不住的。

扎木託有那麼一瞬,被小丫頭的得意一笑晃了心神。

她生得好,總不能丫頭丫頭的叫着,巫族沒有姓氏,所以他叫她慕容。

明天見!番外正式開始了,且聽我慢慢道來……不會太久,但也儘量釋疑,可能不會盡善盡美,但爺會盡量還原事情的前後。

第125章 回京,最熟悉的陌生人1第55章 會吃人的穆百里第283章 別惹發脾氣的小女子爲鑽石過10600加更第292章 內憂外患爲鑽石過11200加更第319章 南撫鎮爲EMMA03099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51章 他來找她第252章 冤家路窄第133章 看誰先淹死在醋缸裡1第186章 闖禍的祖宗第86章 穆百里,我頭疼第265章 她的利用價值爲鑽石過9400加更第163章 千里送出城爲鑽石過5200加更第210章 沐瑤的故事第151章 恭喜千歲爺第52章 無聲的默契第73章 讓我來告訴你,我是什麼東西第99章 趙無憂命懸一線爲鑽石過1600加更第277章 出事了爲鑽石過10200加更第256章 齊攸王要找的東西,在我手上爲鑽石過8800加更第272章 她嫁過人第307章 亡國前兆第282章 陰魂不散第181章 目標,雲安寺!第208章 我最恨別人騙我爲鑽石過7400加更第310章 正式翻臉爲鑽石過12400加更第195章 趙嵩的秘密爲鑽石過6800加更第136章 你是那個死太監?第5章 後宮二三事第83章 督主吃醋了?第312章 殺主將第324章 讓遺憾少一點第32章 趙無憂的無本買賣第306章 別開城門爲鑽石過12000加更第46章 東廠有一種刑罰,叫剔骨第79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第334章 病重爲wsmlyl 童鞋的南瓜馬車加更第209章 我們是夫妻第155章 你那個殺不死的兒子,回來了!第251章 她得落井下石第219章 趙無憂的栽贓嫁禍第56章 趙無憂的美男計爲舊文鑽石過11000加更第69章 喜怒無常的趙大人第98章 水井裡的秘密第287章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第111章 給你點教訓第38章 趙無憂的噩夢第225章 做簡衍的妻子,孩子的母親第77章 看不見的黑手爲鑽石過1000加更第148章 含音的價值2第263章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第269章 我們扯平了第124章 哥哥第348章 偷天換日,提蘭國滅第300章 是男是女?第342章 最後的命局1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第293章 相公,你還活着?第305章 通敵第1章 小丞相第43章 他從光芒萬丈中走向她第25章 不介意本座攙你一把?第80章 差點被妖孽攻陷第255章 趙無憂的先下手爲強第352章 知道什麼是拜堂嗎?第84章 北疆蠻子引發的爭議爲鑽石過1200加更第47章 趙無憂之墓第198章 你師父是誰?爲鑽石過7000加更第52章 無聲的默契第270章 一肚子壞水的東廠千戶第327章 他說,你輸了第150章 爬牆的本事和翻臉的技能爲鑽石過4200加更第293章 相公,你還活着?第326章 逐漸浮出水面的背後之人第4章 借了穆百里的手第296章 你心裡有個人?第282章 陰魂不散第198章 夢是遺失的記憶片段第124章 哥哥第248章 眼睛還疼嗎?第221章 離別爲鑽石過7800加更第16章 自討苦吃的趙無憂第58章 本座也是從男人過來的第213章 教坊司出事!爲鑽石過7600加更第267章 得錦盒者,得天下第301章 皇子?爲鑽石過11600加更第199章 事關蝴蝶蠱爲^彎彎小貂^的南瓜馬車加更第338章 明年的梨花,我陪你共賞可好?第200章 消失的村莊第71章 好戲上場爲鑽石過600加更第200章 消失的村莊第47章 趙無憂之墓第332章 現出原形1第103章 他一直想弄死她第251章 她得落井下石第1章 小丞相第344章 最後的命局3第348章 偷天換日,提蘭國滅第21章 漂亮的女人有毒第181章 目標,雲安寺!第223章 千里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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