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恩衣所有記憶中,落窩蕩裡的兩塊田原先都不是她家的。
一、種竹子那塊是沈小行爺爺的,小行的奶奶說沈恩衣她們每次去她家後院的高地上種莊稼時都會把石子弄下來砸她家的鍋。
所以拿田跟沈恩衣家換了他家屋後面的地。
二、種杉樹那塊,是羅玲玲家要學校旁邊的地基,田換田。詩換遠方,杉樹應該是沈恩衣父親換過來後才種上去的,很小。
杉樹邊有兩塊麻地,本來是三塊,當沈恩衣的母親去耕種的時候,羅玲玲的奶奶卻說最上面那塊她還要,不在交換範圍裡面,那地依然是她家的。
她在那種了幾兒菜,幾棵瓜,瓜結果時,有一次沈恩衣與哥哥沈心衣從那裡經過看見,以爲是自家的地,摘了一個拿回來,還沒煮呢,羅玲玲的奶奶就上門來告了。
沈恩衣的母親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自個說。因爲換田時她不在,她不清楚父親爲什麼沒講好來,幾兜菜的地怎麼就不是交換範圍之內了。
既是幾兜菜,大家鄉里鄰里也就算了,真是難爲了種地的人,每次去都不順路。
沈恩衣母親說:“那地不是我們家的,瓜也就不屬於我們,像這樣我們摘了算偷!”
沈恩衣的母親拿瓜和牽着兄妹倆二話不說登門去陪禮道欠。
沈恩衣心不甘情不願,去羅玲玲奶奶家跟她講對不起時,她家的大鵝老兇了,撲上來就對着兄妹倆拼命的撕咬,一下就把沈恩衣給啄痛啄哭了。
有一次吃死人酒,記帳的人在羅玲玲奶奶家廁所牆上貼了大大的三個字――“收禮處”,惹了一堆人在那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落窩蕩的田下邊就是小溪,有一次,沈恩衣看見一個剛做老爸的人在那清洗被單。
這裡不是洗東西的地方,他的老婆生了小孩,他倒是到這洗起東西來,特別奇怪。
難不成生小孩會弄髒被子?反正,小恩衣是百思不得其解。
落窩蕩裡特別多蛇。
第一次沈恩衣在那發現蛇是她去田邊割草,鐮刀殺殺殺的砍過去。
突然割到一條蛇,那蛇突然從草窩裡躥出來,像箭一樣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沈恩衣嚇得鐮刀都掉在地上,手不停的顫抖,心也驚得澎澎亂跳,還好,蛇沒往她站的這個方向跑。
事後沈恩衣想,蛇如果有人的思維,當他看到一個大它許多的傢伙拿個刀在那咻咻咻,它會怎麼樣?
他也是等到割疼了才跑嗎?
第二次遇到蛇,就是沈梁山也在場了,麻地上盤着一條吐信子的大蟒,沈梁山站在水田裡。
留作過冬田的原因,田一年四季都有水有魚,蛇也就來吃這東西,沈梁山赤手空拳的站在田裡喊。
“恩,快去找一根木棒來”。
沈恩衣嚇得腿腳直打哆嗦,簡直都快不聽使喚了,她感覺,父親站水裡,是低處,與高處又是旱地的蛇對峙勝算不大,因而更焦心了。
雖然書上說蛇是人類的朋友,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但那時,如果讓她選擇,十條毒蛇也不足父親在她心裡的萬分之一。
沈恩衣強迫自己冷靜,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去找木條棒子,竹子拔大半天也瓣不下來。
最後還是沈梁山倒回田的另一邊找到棒子,沈梁山側引之心說:“它若跑了我不追。”
誰知那蛇發起狠來攻擊他,人蛇大戰五分鐘後,驚心動魄!沈梁山才把蛇結果了。
蛇肉能吃,沈梁山把蛇頭割下來扔到懸崖那邊去了,剩蛇身,蛇膽是藥,沈梁山當場吃了。
蛇吊起來掛在沈恩衣家院子裡的花椒樹下,滴滴嗒嗒的流着血,引得許多小朋友來看。
蛇不能在家裡面煮,也不可以在家裡面吃,聽說是忌菸灰,好像是菸灰加蛇肉會變成有毒物,像柿子加雪梨一樣。還有就是蛇的記憶力超強,它們會尋着氣味找回來報仇。
晚上,大蛇在學校走廊煮了,許多小朋友都來吃,沈梁山給沈恩衣夾了一塊肉,沈恩衣咬一口,全是骨頭,所謂的龍鳳湯原來就是蛇加雞燉一鍋嘛。可惜她家並非高級餐廳,鍋裡也就只有龍沒有鳳。
直到吃完,沈恩衣也不知道蛇是什麼味兒,去水龍頭那沖洗口嘴時卻萬分的小心,身怕嘴裡還留有蛇氣。
第三次遇到蛇,就純屬無聊了,沈恩衣跟着一個認識不到半個鐘的高年級同學去落窩蕩找花。
蛇是小小的一條,但她們倆個對付起來依舊如臨大敵。因爲村裡有許多人給蛇咬折了。
她們把蛇打死了,又用石頭把蛇的屍體砸爛爛的,末了還不放心,又用泥巴把它埋起來。
因爲這條小蛇的犧牲,沈恩衣獲得了一位朋友。
丹頂鶴出現的時候,沈梁山說:“恩衣,是魚老窪來我們家田偷魚吃了!”
因此,他讓沈恩衣沒昏沒晨的去守。
沈恩衣去落窩蕩時,豔陽正高照,鬼影都沒有一個。
於是,小小腦瓜的她想了一首詩。
大蛇大蛇你快跑。
去抓老鼠好不好。
除了想蛇,她還想了今生今世她做得最多的惡夢,它們是:
①,自己的心衣哥哥被裝在細口瓶裡出不來,她永遠的痛。
②,試卷發下來她的頭腦始終空白一片,她幾乎是盲的。
③,開餐廳,沈恩衣在廚房急哭了,因爲菜全不會,等久了客人全沒了,終人去樓空人走茶涼。
四,遇見大蛇,它們會毫不猶豫的將她吞食。
五,因爲貧窮,她和薰衣姐姐永遠也無法畢業。
想到這,沈恩衣又覺人生一片迷茫!百無聊賴!她又想母親種地時說的話。
種地不鏟邊,三年種到地中間。
偷魚賊傍晚的時候來了,是隻白色且腳長脖子細的罕見飛禽動物,那傢伙生得十分好看,於是,沈恩衣被它優美的身形和漂亮的外表迷住了,盯着它一動不動的看,剛剛,她還怕它不走,現在,她卻怕它不在。魚呢?當然也就任它吃嘍!
缺豬菜時,沈恩衣就拿根麻口袋去落窩蕩闖了,遇見哈嗼都就挖哈嗼都,遇見掃把頭就剪掃把頭,漿漿菜,水葫蘆,她也一概不論,都不放過。
都找完了還不夠,她就去割剪刀菜,一株株的割過去,一場場的夢過去。
“到底,我是九龍子的遺孤還是樹妖的孩子?誰能告訴我?”
沈恩衣的心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