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福禍相連

瑪格麗特和歐亞仕回到北京,發現當年八國聯軍的軍官走的走,換崗的換崗,各國使節也換了新的面孔。舊的洋商賺得盆滿鉢滿,榮歸故里。刺激新的一批商人來中國冒險撈金。老的關係不存在了,更要命的是:洋人知道她嫁給中國人後,瑪格麗特在洋人圈裡立即掉價,成爲透明人。

面對這不美妙的一切,沒有退路的瑪格麗特決定重新開始。她和歐亞仕商量後,決定先從基督教會入手,瑪格麗特逢人就賣慘,通過誇大當時的困境把歐亞仕描繪成救美的勇士。藉此改變洋人對他們夫婦的看法,廣利麪粉廠生產麪粉後,利用麪粉贊助教堂來打開新的局面。

北方正值大旱,糧食減產,加上八國聯軍的燒殺掠奪,京津一帶缺糧食嚴重。教民也不例外。瑪格麗特贈送的的麪粉無疑是雪中送炭,而且利於基督教發展教徒。瑪格麗特於是贏得神父,牧師和教民的尊重,有了教會做後臺,瑪格麗特決定利用教會爲跳板,開拓自己的事業。

有了口碑,就有銷量,大家又各司其職,瑪格麗特專門負責外交事務,她利用一切機會參加洋人的社交活動,和各位駐華使節夫人們喝下午茶。遊走於商務代表的各種沙龍中,藉以混臉熟,聯絡感情。歐亞仕則分管整個麪粉廠的生產和經營,中樞中則負責銷售,進貨。在三個人齊心合力下,廣利麪粉廠銷量喜人,越來越火紅。

大清政府搬回京之後,爲了穩定局面,首先開始平抑物價,解決糧食緊缺問題,中樞中因爲高價倒賣糧食,生意火爆,被槍打出頭鳥,抓了起來。

商欣聞訊後,像遭到晴天霹靂一樣,整個人都懵了。一時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粟嫂子提醒說:“大妹子在家哭有啥用?還是去找歐爺商量,怎麼救出大兄弟爲妥。”

一句話提醒了商欣,她趕忙叫李喜子駕車送她去找歐亞仕夫婦商量解救中樞中的事宜。

歐亞仕夫婦已經得到消息,瑪格麗特趕忙找人去解救中樞中。歐亞仕安慰商欣說:“嫂子放心,大哥會沒事的,瑪格麗特已去找人救出大哥。只要洋人出面,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果然經過一番活動,滿郡王出面把中樞中給放了出來。

滿郡王爺原是貝勒爺,曾經因爲反對清政府對八國聯軍宣戰,被慈禧太后貶出京城,八國聯軍攻佔北京後,迫於洋人的壓力,慈禧太后給主和派平反,對主張向洋人宣戰王公大臣處斬。慈禧太后得知滿貝勒的家人除了一位女兒倖存下來之外,全殉國了。爲了安撫他,不僅提升滿貝勒爲滿郡王爺,還把那些沒收主戰派在奉天的土地賜給了他。

滿郡王正要找人打理,聽說中樞中有才,便對他說:“聽說你是位人才,我在奉天有田莊,缺人手,你願意去給我當差,打理我在奉天的土地嗎?”

既然在京城被人嫉妒惹了事,何不到外面去躲一躲,奉天山高皇帝遠,也許可以施展拳腳。中樞中馬上跪下謝恩答應:“謝謝王爺恩典,小人沒齒難忘,小的一定全力幫王爺照看好產業,報答王爺救命之恩。”

中樞中被放來後,趕忙與商欣一起到歐宅來道謝,商欣感激地對歐亞仕夫婦說:“謝謝,歐賢弟和歐太太的救命之恩。日後,你們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差遣咱倆,咱倆絕無二話。”

歐亞仕笑道:“嫂子,不用客氣,大哥救過我的命,他的恩情我永世難忘。”

瑪格麗特笑着說:“這算什麼?你們也不要怕,在北京沒有洋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我今晚有約會。你們慢慢聊。”

瑪格麗特走了以後,中樞中把事情對歐亞仕說了一遍:“如果不答應貝勒爺的要求,萬一又把咱抓起來,那豈不耽誤事?我聽說東北是產糧的大基地,咱可以在奉天一面爲郡王爺幹活,一面還能爲咱們麪粉廠收購糧食和售賣咱們的麪粉,這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所以,我答應郡王爺到東北去了。”

歐亞仕覺得有理,點了點頭說:“你幫郡王爺做事很好,郡王爺畢竟是大清的王公大臣,你若成爲他親信,對我們以後事業會有很大的幫助。不過你不能出面爲廣利麪粉廠做事,需要在東北找個幫手才行。”

“咱想好了,咱的小舅子商斌今年十七歲,可以出來作幫手。”

商欣在一邊保證:“他會聽咱的話的,保證叫他幹啥,他就得幹啥。”

“好,就這麼定了。”

商勢本想栽培長子商斌接班,但商斌心志氣高遠,喜歡讀書,一心想通過讀書入仕來改變家庭門楣。對此商勢很欣慰,他爲了兒子的前途,果斷的辭別了東家的,帶着女婿中樞中來到京城闖蕩,順便想給兒子找些門路。誰料義和團進京後,北京市面有些擾人心,商勢爲了以防萬一,叫兒子回家鄉去讀書,沒想到從此天人相隔。

商斌人在家鄉讀書,也關心北京的局勢,全家人聽說太后皇上出逃,北京淪陷後,死人很多後,很爲在京的家人擔心。商斌原想上京去尋親,被商母攔住了:“你還是個孩子去了,能幹什麼?你爹和姐姐都是大人,會照顧自己的。”

在漫長的等待中,擔驚受怕的商母親病倒了,商斌更不能離開家,收到北京來的平安信,一家人欣喜若狂,商斌爲家人一遍一遍讀着抵萬金的家書:吾等一切均好,安心在家生活,切勿掛念。母親才放下心來。病情纔開始好轉。

收到姐姐要他進京的來信,商斌安頓好母親和弟妹,來到北京和中樞中夫婦見面,商欣笑着上下打量商斌:“兩年多不見,你長高了,比姐姐還高。娘和弟妹還好嗎?”

“好,全家都好,他們都想你們和爹。”

中樞中和商欣聽了,臉色陰了下來,商斌把家裡帶來的土產交給商欣:“這是娘做的臘肉和爹最愛喝的酒,爹呢?”

中樞中說:“自從洋人進京後,我就沒見過爹。”

商斌猝不及防,馬上站起來說:“爲什麼不告訴咱?讓咱來找爹?”

商欣流着淚說:“咱也想知道爹到底在哪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又怕萬一搞錯了,爹還活在世上,告訴你們豈不是咒爹死嗎?況且咱也擔心娘身子受不了。兩年了。爹這麼多年,音訊全無,恐怕是凶多吉少。”說完淚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商斌一聽頭嗡的一聲大了,他馬上跌坐下來,顫抖地問姐姐和姐夫:“庚子之變,真聽說死了很多人很慘。對嗎?”

中樞中連忙把當年的情況告訴商斌:“不是想瞞你,是一直沒有找到爹的屍體。想他還活着,可是過去兩年了,他老人家一定音訊都沒有。咱纔敢這麼下結論的。”

商斌受的教育使他堅強:“你們叫我來京,是爲了操辦爹的後事嗎?”

中樞中待商欣和商斌哭停後說:“因爲沒有找到爹的屍骸,我看現在不要着急辦爹的喪事,一則怕娘傷心,二則說不定有奇蹟出現呢。依我看爹的喪事再等等,等咱們有錢了,再風風光光操辦爹的喪事。”

商斌和商欣留着着點頭答應。

商欣擦乾眼淚對商斌說:“朝廷和洋人訂的條約規定,嚴懲傷害洋人的禍首、殺害、凌辱洋人的地區,停止科考五年。你五年內不能參加科考。是不是先出來做事?”

她把到東北的安排詳細跟商斌介紹一番後說:“你放心,你主要的事情還是在讀書上,你只是掛個名號,順便學習一下經商,剩下的是由我跟你姐夫負責。”

父親沒有了,家產沒有了,自己作爲家中的長子,那肯定要做頂樑柱。科舉考試又停了,沒有辦法,商斌只好跟聽從姐姐和姐夫的安排,跟姐夫一起到東北去做生意。

臨行前,中樞中又帶商斌去認識歐亞仕。歐亞仕看商斌文質彬彬,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人。他對商斌說:“條條道路歸羅馬,讀書是爲了揚名立萬,以後做生意也是很有前途的。中國影響重農輕商,所以很落後。現在外國走資本主義道路,商人的社會地位也在提高,所以你也不必在一棵樹上樹上吊死。”

商斌聽後便答應:“是。”

中樞中原想讓中商氏和兒子伯仁留在京城:“孩子他娘,奉天比不上京城便利,你和伯仁留在北京。上有歐賢弟照應,下有粟嫂子和喜子伺候。這樣我和商斌就能放心到奉天去放開手幹。等我賺到錢,再回來和你們團聚。”

經過庚子國難後的生死離別,中商氏一定要跟丈夫同甘共苦。無論如何不願跟丈夫分開:“幹嘛這麼麻煩,你去哪我就去哪,咱們這一輩子再也不分開,跟你在一起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於是中樞中便帶着中商氏和兒子伯仁,小舅子商斌,還有傭人粟嫂,李喜子,周禮到,呂良成一塊來到了奉天。

奉天地處東北產糧基地和關內的交通樞紐,中樞中本來就是精明的生意人,他依靠郡王爺的名聲,廣交朋友,開拓自己的事業,很快站穩腳跟。

同時以商斌的名義在奉天開設了商鋪,一邊幫廣利麪粉廠收購糧食,一面又把廣利麪粉廠的麪粉賣到東北。同時還推銷歐亞仕代理的洋油,油火。中商氏和粟嫂則幫忙打理,很快在中樞中一家人的努力下,他們開始賺錢。日子好過起來。

下雪的季節到了,中樞中又思念白雪:現在日子好過了,白雪卻不見了。這多麼令人痛心啊。白雪雖然像冰雪一樣冷冰冰的,但他又怎麼能夠忘記像輕盈飄逸,潔白無瑕雪花一樣的白雪呢?

可惜經過多方尋找,雪兒依然渺無音信,他只好帶着伯仁借堆雪人來寄託自己的哀傷。

快過年了,商欣問商斌回不回家,商斌搖頭說:“咱不會撒謊,更不能騙娘,以後再回去吧。咱不回去,一則可以把路費節省下來寄給家裡。二則,我也想利用這段時間多讀些書。”

於是姐弟決定給家裡多寄些錢給家人過節。東北物產豐富,商欣和粟嫂子早早採購好年貨,商欣對粟嫂說:“好好打掃屋子,一定要把上一年所有的黴氣都要掃除乾淨。好迎春納福。”

粟嫂子笑答:“對,咱們以後的日子就像芝麻開花節節高。”

除夕屋內是爐火通紅,餃子熟了,中樞中一家圍着火爐一起吃餃子,屋內洋溢着幸福歡樂的氣氛。

中樞中說:“大家辛苦一年,我們也有了好的收成,以後,我們的生活會像這爐火一樣越過越紅火。”

商欣笑着說:“今天過年,大夥就敞開肚皮吃肉,喝酒,我管保大夥吃飽喝足。”

商斌舉起酒杯:“我提議。咱們爲一年比一年好乾杯。”

吃罷年飯,中樞中打起燈籠帶着夥計和伯仁在院子的芝麻桿上歡樂的嬉戲,踩出一片沙沙聲。

中商氏忙嗔怪地對中樞中說:“這踩歲是孩子玩的,你也玩,真是返老還童了。”

可惜好景不長,中樞中一家和東北許多人一樣遇到突如其來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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