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河三佛不料他耍出這一手,一怔之下急叫一聲,也如飛追去,只剩下呆跪在地上的十八個少林弟子——
平凡上人極喜辛捷,他知道恆河三佛是要殺了辛捷,用辛捷的頭顱到中原去鎮壓人心,替他徒兒金魯厄出氣,一面疾奔,一面低聲對辛捷道:
‘那幾個天竺老鬼是想要你小命,我老人家不依,但我一個人卻不是他們的對手,爲今只有一條路好走——’
辛捷冰雪聰明,接口道:
‘到小戢島去!’
平凡上人道:
‘正是,咱們快趕!’
辛捷沉吟了一會道:
‘只是,只是——’
平凡上人道:‘只是什麼?’
辛捷道:
‘只是怕那慧大師不肯——’
平凡上人道:‘我好歹要激她出手——我們一到小戢島,待我上了岸,你立刻駕船到無極島去找那無恨生,那“恆河三佛”武功強極了,只怕我與慧大師兩人抵不住。’
辛捷一聽要到無極島去,頓時心中一震,菁兒那如花嬌靨立刻浮上心頭。
平凡上人挽着辛捷奔到海邊,距那小艇尚有十丈,已是騰空飛起,人落在小舟,衝力卻恰巧使小艇衝入海水中,藉着一個浪退回,小舟已駛出丈餘。
辛捷一把操起木槳,猛力一扳,小舟如箭而前,平凡上人卻站船上雙袖連揮,用內力鼓舟前進。
辛捷雖然不善駕船,但他臂勁極強,一槳扳出不下數百斤,是以不消幾扳,船兒已到了海中。
回首一望,那恆河三佛及金魯厄也匆匆趕到海邊,跳上一條大船,啓錨追來。
大船上帆槳並用,極是快捷,但辛捷這邊卻仗着小舟輕快,是以不致被趕上。
再劃得幾槳,辛捷抽空回首一看,只見三個紅衣僧都站在船上用衣袖鼓船前進,是以大船速度大增,竟是漸漸追近——
平凡上人俯身在船頭提起鐵錨,將繩子扯去,待大船追近,突然陡手將鐵錨打出——
平凡上人何等功力,那鐵錨竟挾嗚嗚之怪響,疾如流星地飛了過來,拍的一聲,大船上竟有三張主帆因桅樑被折,落了下來,那大船速度頓時一減——
辛捷連忙乘機運槳如飛,船飛如箭。
一個大浪掀起小舟,小戢島已模糊在望——
波濤洶涌,浪花拍擊處,激起漫天水星——
平凡上人站在船首,真力灌注,雙袖交相往後拂出,內家真力發出,再加上辛捷那每一下都有幾百斤的力道扳槳,船更是有如天馬行空。
辛捷不時回首眺望,果然那艘船仍然在後面追,而且速度也甚是驚人,並沒有愈距愈遠的趨勢。
小戢島已然在望,平凡上人雙袖猛然一拂,小舟登時如脫弦之箭,一衝之下,距岸邊僅有十丈開外。
平凡上人驀然順着船勢一衝,身體騰空而起,由於小船前進的力道,加上平凡上人蓋世輕功,竟一掠十丈,剛剛落足在岸上,辛捷一語不發,操槳一扳,轉過船首向無極島離去。
平凡上人才上得岸,‘恆河三佛’的船也已迫近了,平凡上人駐足遙望,瞥見三佛在船上,用內力催舟,閃電即近,一起掠上岸邊。
平凡上人清嘯一聲,吼道:‘接招——’
乘那三佛身子仍在空中,劈空一拳猛劈而出。
這一拳威勢好大,發出的勁風直襲三人。三人身在空中,真氣提不上來,不由大驚齊呼
爲首一個披髮頭陀怒叱一聲,猛力一拳由上壓擊而下,平凡上人哈哈大笑,拳式突然全收,等那頭陀招式用老,左拳閃電劈出,竟用的是‘烘雲托月’硬打硬撞之式!
那頭陀一來身在空中,二來真氣已然混濁,硬撞之下,身體被平凡上人一擊之力帶得翻了一個筋斗,往海心直落下去,而平凡上人卻穩立有若泰山,僅僅衣袂拂起而已。
驀地裡,船中飛出一塊船板,正落在那頭陀足下,頭陀借力一躍,已落在岸上,船上也跟着掠出一人,看那儒生打扮,正是那在無爲廳見過的金魯厄!
平凡上人一擊之下,挫了那‘恆河三佛’的首一位,哈哈一笑,回身掠開,往島心奔去
‘恆河三佛’在‘大戢島’上見過這僧人的功夫,自知單打獨鬥自己三人都沒有取勝的把握,但如今四人在一起,不再遲疑,飛也似往大戢島主奔去的方向猛追。
平凡上人雖然功力蓋世,但對方三人的功力實在太強,自知以一敵三決無勝理,是以出主意引三人到小戢島上,想合同慧大師連手抗敵,心思一動,身體猛然一轉,向那石林所佈的‘歸元古陣’竄去。
‘恆河三佛’腳程不慢,平凡大師才入得石林,三人也已跟到,恆河三佛此次入中原本要見見挫敗自己兩個得意門徒的少年,哪知卻逢高手,尤其是平凡上人,功力似還在自己三人之上,三人心中惴然不服,是以臨時改變計劃,決心和平凡上人好好較量一番。
三佛的見識也甚爲多廣,一瞥之下,已知這石林正是所佈的一種什麼陣法,但三人自視極高,釋然不懼,搶步入陣,連金魯厄也跟進石林。
平凡上人曾被小戢島主用這古陣困了近十年,還是辛捷指示,才得以出陣,這對他的印象可說極爲深刻,是以事隔甚久,竟也能記得這古怪的陣法,左轉右彎,轉出陣來,卻見恆河三佛一行四人在古陣中東繞西轉,顯然已被困住,不由哈哈大笑。
要知這歸元古陣以平凡上人蔘禪十年,仍不可解,恆河三佛再大本領,也自然被困在石林內。
平凡上人有過這種經驗,這時見又有人和自己一樣被困,他本性不羈,不由哈哈大笑,神色間十分欣喜滑稽。
平凡上人得意了一陣,心念一動,飛快往島裡奔去,想找那小戢島主慧大師來對敵。
小戢島方圓不過十里,平凡大師此等腳程,哪消片刻,便來到島心,進入房中,卻不見人影,小戢島主分明不在島上,心中不由大失所望,又驚又急。
須知平凡上人雖然爲人不羈,但好勝心卻極爲濃厚,他和慧大師爲爭強賭勝,一困就是十年,由此便可見一斑。他平日總以爲自己功力是蓋世無敵,而現在卻逢異邦來三個高手,說實話功夫竟不在他之下,而且口口聲聲要吞沒整個武林,他的功夫是來自中原,豈能容異邦野人作如此非份,況且他還是一個極端好勝的人哩!是以他出計想使‘世外三仙’一起和那‘恆河三佛’拚鬥一下子,瞧瞧到底是中原武學勝還是異域強。
他有這個決心,但偏慧大師好似不在山上,眼見自己一人決計敵不住三人,假若他不敵,世外三仙其餘二子就是連手也不見得敵得住‘恆河三佛’,那麼中原將永久淪爲異族人的武力統治!
他可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趁三佛仍困在陣中一走了之,皆因他乃是何等人物,根本想不到這一頭上來!
他猛一頓足,反身便走。
驀地裡——
‘轟’的一聲,像是什麼重物墜地,隱隱的,小島都有一點震動的樣子,平凡上人微吃一驚,心念一動,已知必是恆河三佛走不出古陣,竟用蠻力動手推折石筍。
當年他被困時,也曾想用力推斷石筍,但心知假若能推折石林,自己功力必會損失一甲子以上,看來這恆河三佛竟也作如此打算了,最糟的是對方有三個人,人家三人連手齊推,不但可以減少操作,而且可以一一把此古陣毀掉。
他知道這古陣乃是慧大師花了極大的力量才建成,自己自以爲妙計把敵人引入古陣,假若因此毀陣,自己實在對不起她,心中一動,身體已騰空掠到陣前。
陣中恆河三佛正準備合手硬擊第二根石筍,平凡大師心中一急,大叱道:‘喂,有本領的走出陣來——’
那三佛中第二位,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哈哈笑道:
‘我們還以爲這陣有什麼古怪,老實說,這樣一個陣,我們還不放它在眼內哩——’
他雖然會說漢語,但卻生硬,不若他徒兒金魯厄純熟。
話聲尚未落下,驀地裡就是石林後面一個聲音冷冷接口道:
‘好大的口氣,你倒試試看。’
恆河三佛大吃一驚,以他們自己的功夫,十丈之內,落葉可辨,這會兒竟有人無聲無息走來,他們不能發覺,這份輕功,可說駭聞聽聞的了。
平凡上人心中已知必是慧大師,心中大喜,高聲道:
‘老尼婆,快來,來得正好——’
石林後慧大師冷然一哼,恆河三佛驀見眼前一花,慧大師已由石林後掠到石林前和平凡上人相對而立。
這一個身法古怪已極,三佛沒有人能清楚看見人家是怎麼樣掠過的,世間竟有這樣的輕功,三佛都不由大驚失色。平凡上人看在眼內,暗笑忖道:
‘老尼婆這一套“詰摩步法”果是舉世無雙,神妙無比,莫說你恆河三佛,就是老衲也自嘆弗如哩!’
慧大師掠到平凡上人面前,冷然道:
‘臭和尚又到這裡吵鬧作甚?’
平凡上人心知這當兒還是不要拉下臉來爲妙,於是哈哈一笑,一本正經道:
‘平日你老尼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今日你卻非出頭不可——’說着便把恆河三佛和兩個徒弟想入主中原的事略述一述。
慧大師見他說得誠懇,一時倒不好作答。
平凡上人見她臉上猶有不信之色,大怒忖道:
‘我平凡上人一生不求人,今日爲顧全大局忍氣吞聲,你不答應也罷,竟好似不能置信,難道我平凡上人竟要來騙你?’他越想越氣,而慧大師仍然不能作決定,冷然一哼,叱道
‘不想小戢島主竟是怕事的人。’
慧大師怒道:
‘誰說我怕事了?這倒要追究追究!’
平凡上人冷冷激道:
‘人家逼到咱們“世外三仙”頭上,你仍然不敢出手——’
慧大師怎不明白他用意在激將,僅僅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頭。平凡上人激將之計不成,反被慧大師冷然嘲笑,不由有點老羞成怒的樣子,冷冷道:
‘你道我平凡上人是打不過人家纔來請你臭尼姑?’
慧大師道:
‘你既打得過何不一人去抵敵?’
她頓了頓又道:
‘以剛纔他們三人推石筍的功力,你能以一敵三?’
平凡上人暗暗忖道:‘果然不敵。’
口中卻道:
‘敵不過又怎麼樣,老尼婆不出手,我自去找無恨生去。’說着轉身作勢要向前奔去
慧大師突道:
‘且慢——’等平凡上人轉過身來,緩緩道:
‘臭和尚,你以前逗怒貧尼和貧尼打鬧的事,咱們以後一概不記——’她說得很慢,但語氣斬鐵斷釘。
平凡上人已知她已答應,也緩緩微笑道:
‘老尼婆困我十年,咱們這筆賬一筆勾消——’
慧大師倏然伸出手來。
平凡上人一怔,隨即會意,伸出右手輕輕在她手上一拍,哈哈笑道:‘君子一言——’
慧大師輕聲道:‘快馬一鞭!’
困在石陣中的恆河三佛見兩人一言一句,談個不了,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入眼內,不由大怒,金魯厄叱道:
‘喂,你們以爲我們出不了這陣兒?’
慧大師傲然根本不予以理會。
倒是平凡上人答道:
‘是又怎麼樣?’
恆河三佛中的二佛,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道:
‘我們把你這石頭盡數推翻——’
平凡上人冷然道:
‘你倒試試看。’
三佛不再客氣,猛然吐氣開聲,齊出一掌,朝面前那一株石筍推去。說時遲,那時快—
平凡上人一拳出手,也劈出一掌打出。
這一掌用的乃是百步神拳的功夫,平凡大師雖是虛虛一搗,力道和勁風已是排空擊出。
恆河三佛冷哼一聲,齊把力道轉迎向平凡大師。
平凡上人驀然一收,他內力造諧高極,力道收發自如,一收之後,真力全泄。
平凡上人這一拳是故意打向一塊空地,並沒有石筍,他突的一收招式,三佛收招不及,打在地下。
三人這一式好大威力,那麼幹硬的土地,竟被擊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小塊小塊的泥土漫天飛舞着。
平凡上人哈哈長笑,夾雜着恆河三佛暴怒的叱聲響着一團,顯得這情勢十分混亂的模樣。
慧大師到底有點可惜自己心血佈置的歸元古陣,驀然身子一動,竄上石筍的頂尖上,冷冷道:
‘上來吧。’
恆河三佛心中怒火填膺,顧不得,一齊縱上石筍,只有金魯厄留在地上,同時間平凡上人也落在石筍尖,對恆河三佛叫道:
‘咱們就在這石筍上決勝負吧!’
‘恆河三佛’已是怒火中燒,默不作聲,打在一團。
且說辛捷別過大戢島主平凡上人以後,全速趕往無極島,無極島距小戢島不遠,盡有五六個時辰的路程,辛捷心知事急,有關中原武林名譽,更是全力使爲。
天氣很好,太陽普射,映在海水上,閃閃耀起片片金光,很遠很遠的天邊和海相連,蔚藍色的一片,平靜而安祥。偶爾海風拂過,帶來海水鹹鹹的味道,辛捷這艘獨桅舟在順風下飽張三角帆,飛快的馳着。
波濤並不大,沒有洶涌的樣子,只有微風拂過,微微的起伏,一個一個浪兒追逐而去。
海水是深藍色,天空是淺藍色,兩邊四岸全沒有邊際,再加上晴空一碧,萬里無雲,令人有着極其遼闊的感覺。
偶爾一二隻純白的海鷗比翼而飛,安祥而曼妙的飛行姿態,透出和平的氣氛。
海上煙波浩渺,辛捷每一槳有力的拍在水上,使得船行有如脫弦之箭,加之順風而馳,更是有如快馬加鞭。
漸漸的在那遙遠的天邊,出現那麼一線淡淡的灰影,敢情是無極島已是在望了。
海外三仙,大戢爲首,小戢居次,無極斷後,而以無極島最爲闊大,而且地位也最適中,正好和大、小戢島成等腰三角形而居中。
慢慢的,愈來愈近了,辛捷已可以清晰的看清島上的一切,船行漸慢,波濤也漸大,敢情是靠岸的緣故。
島上兩邊全是樹木,而且顯然是有人工打整,那些樹木都長得十分整齊,筆直的夾出一條角道。
上得岸來,岸邊都是沙灘,波浪在岸邊總比在海中間要大得多,衝擊在岸上,由於是沙子的緣故,發出‘咔嚓’的聲音,低沉而悅耳。
沙灘形成一個斜斜的坡兒,爬上坡兒,那地面上都鋪着一層細小的石子,以免雨水沖積,使路面塌下坡兒去。
順着夾蔭的樹兒往前走,約莫盞茶時刻,辛捷不敢在無極島上施展輕功,僅緩緩的行走
走到角道盡頭,向左轉一個彎,夾道的樹木較爲稀散,但是樹與樹之間卻長滿了些野花野草,遠看過去,紅紅黃黃一大片,茵茵而可愛。
辛捷也曾到過大、小戢島,兩個島的島主雖都是蓋世奇人,但島上佈置卻都簡陋不堪,小戢島上光禿禿的,大戢島上更是亂七八糟,都遠不及無極島。
眼前綠蔭爲蓋,芳草爲茵,尤其是從只有單調藍色的海上來,益發覺得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無極島很大,光就這一條道路就有一里多長,走到盡頭,便見屋角,敢情這纔算到了無極島上。
辛捷略整衣冠,高聲向那屋子叫道:
‘晚輩辛捷,拜見無恨生前輩,並有急事相求——’
屋中一片沉靜,靜悄悄像是根本沒有人在的模樣。
辛捷試着往裡面走,轉過那一叢花樹,到達屋前,忽然眼前一花,不由得驚歎出聲。
原來這無極島主生性風雅,雖然隱居在海外,卻花費許多心力佈置無極島,住屋完全採用世外高人的潔樸,辛捷一路行來,所見的盡是花草樹木,目不暇視,走入島心,眼前景物卻是一變。
但見一幢古樸的房子,四周並沒有種植奇異花木,卻圍着長了一塊綠油油的草皮,一條小徑通出來,通到和大路連在一起,小徑鋪得平坦已極,彎彎曲曲的。
東邊有一條小河,大約是引取海水導致的,一眼望去,便知是人工開闢,河面僅僅寬約一二丈,河水流動得很緩,中間還有一象徵性的橋。
古雅而充滿着美感,氣氛非常清麗,辛捷頓時感覺心神一暢,神智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這兒離海已是很遠了,聽不到海水衝擊的聲音。
周遭很靜,像是沒有人的樣子。
辛捷漸漸沉醉了,他自小受蓋世才人梅山民薰陶,已經自然養成一種高深的藝術感,對於這種樸實的氣氛,更加感到真實和難爲——
驀然耳邊響起一陣聲音:
‘好小子,你竟到島上來了——’
辛捷閃電般回身一轉,瞥目之下,竟是無極島主無恨生。
辛捷此行全是爲了要請他出手,這時見到他,不由大喜,正待發話,那無恨生冷然道:
‘張菁呢?’
辛捷怔得一怔,答不出話來。
無恨生厲聲道:
‘你——你——哼哼!’
想是他氣憤已極,話都講不出來。
辛捷見狀心頭一怔,訥訥道:
‘張菁,你是說令媛?’
無恨生臉色鐵青,用力點了點頭。
辛捷心中一震,急聲道:
‘她不在島上嗎——’
無恨生冷然道:
‘她,她在十天前吵着要去找你,嘿,一去不返——’辛捷聽到那張菁竟千里迢迢去找自己,心中不覺有一點甜甜的感覺,但轉念想到張菁一個人毫無江湖經驗,行道江湖不知要鬧出好大麻煩,心中大急,高聲道:
‘晚輩這幾天流浪在海外,她去什麼地方找我——’
無恨生道:
‘她說是到中原去了,唉,菁兒年幼無知——’
辛捷搶着道:
‘這個晚輩也曾想到,只是晚輩現在有緊急之事在身,等此事一了,立刻踏遍神州,找回令媛——’
無恨生見辛捷好似並不焦急自己女兒失蹤的事,竟還要在辦完什麼事以後去找她,看來他對菁兒是毫不關心,倒是菁兒自作多情。
他越想越是氣憤,忍不住怒叱一聲,就想出手一拳把辛捷打死。突然一個念頭一轉,忖道:
‘菁兒想是對他情深意重,假若我現在就把他打死,菁兒這一輩子都要和我過不去,這事萬萬魯莽不得——’
心念一動,厲聲道:
‘好小子,我這就把你趕出島去,我限你在數三下內,遠遠滾離此島,永遠不要見我——’
辛捷一怔,答不上話來。
無恨生冷冷道:
‘一——二——’
辛捷心中大急,高聲道:
‘且慢!我若不是有急事相求,根本也不會踏上這島半步,只是,只是事關天下武林——’
他一口氣說出來,以爲無恨生必會追究是什麼急事,哪裡知道無恨生火在心頭,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冷然數道:‘三——’微微一頓又道:
‘好小子,你是不把我放在眼內了,看我無恨生把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趕下島去——’
話聲方落,已是一拳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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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捷牢立不動,不躲不閃,無恨生倒也不好打下去,收手道:‘好小子,你不動手?’
辛捷朗朗道:
‘論功夫,晚輩怎能及得上島主之萬一呢?不過,島主若是挾技而凌人,說不得,辛某我倒要衝撞——’
須知辛捷天生傲骨,從不受任何人的氣,今兒乃是因爲平凡上人被困在小戢島,急須無恨生相助,事關緊要,才忍氣吞聲。
但哪裡知道無恨生由於愛女失蹤,竟而不近情理,辛捷大非懦弱之人,氣極出言衝撞,一口氣說完,絲毫不覺後悔,反倒有點痛快的感覺。
無恨生不料辛捷有如此大膽,心中一怔,道:
‘好小子,有志氣,你要衝撞我無恨生,還得去再苦練十年廿載——’說着不屑的一笑
辛捷見他語氣中好似根本瞧不起自己的功夫,知道這乃是由於自己上次和他交手一個照面即被擒得的緣故,這不啻是瞧不起梅叔叔的功夫,不由怒火上衝,冷冷道:
‘我倒認爲不必如此之久——’說着也還報以不屑的一笑。
無恨生大怒,叱道:
‘那你便試一試——’
話聲方落,身體一動,雙掌挾勢作‘泰山壓頂’之式當頭蓋向辛捷上盤,攻勢好不銳利
辛捷見他掌中帶有其它招式,虛忽不定,自己有過經驗,上次自己便失手在這手功夫之下,這手功夫乃是無極島主無恨生的絕技‘拂穴手法’。
辛捷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況且近來功夫直線上升,而大戢島主平凡上人本曾特別授他破解無恨生拂穴手法的招式,是以不慌不忙,雙腿微曲,待無恨生雙掌攻到頂心不及四寸的地方,才用力向左一轉。
無恨生冷冷一笑,雙掌一分,化作千百個地方攻到。
辛捷不慌不忙,要的就是要無恨生如此,驀然雙掌翻向上,十指微揚,左手一顫,右手跟進,正是在小戢島上平凡上人所指示破解‘拂穴手法’的招式。
無恨生心中以爲一擊必能命中,但見辛捷招式竟然如此奇特,像是剛好破解自己,這才心中微微一驚。
辛捷左手右手一顫一吐,頓時把無恨生從四面八方攻來的招式盡消爲無形,心知無恨生尚有殺手,不敢停留,右手順勢一揮,身形弧形後退。
這一揮之下,力道大得出奇,發出‘呼’的一聲。
無恨生招式走空,身體往後一撤,閃過辛捷拳風,而辛捷卻也退後好遠,站在那裡。
辛捷自出道以來,功力真有一日千里之勢,尤其最近,功力已到達他個人巔峰狀態,強如勾漏一怪,也敗在他手下。然而無恨生是何等功力,辛捷自忖仍差得甚遠,是以不願和他打這一場架,正待發話,那無恨生卻再逼上來劈出一掌。
無恨生是恨極了辛捷,出拳之間,竟帶風雷之聲,想是他已用上七成真力。
辛捷不敢硬架,他猛一抽身,身形如箭一般倒退丈餘,他正待開口,忽然眼前一花,無恨生大袖揮處,又到了辛捷眼前——
辛捷大叫一聲:
‘島主且慢——’
無恨生的勁力已到了胸前,辛捷迫不得已,雙掌平胸推出——
呼的一聲,無極島主的勁力竟然全收,辛捷此招乃是奮足全力,再也收勢不住,衝跌向前——
無恨生反手一掌劈向辛捷背上,眼看就要打上,他突然把勁道收回兩成。
辛捷直感背上勁壓如山,他身子略側,雙掌分出,一上一下,上面一掌正好迎向無恨生下壓之勢,下面的一掌卻在地上一按,身子如箭一般斜掠而出。
無恨生不禁更是憤怒,雙掌一翻,宛如大鷹一般撲擊而下——
辛捷功力比他相差甚遠,心中雖然大急,但是苦於無暇開口,只好勉強和無恨生周旋。
三招之後,辛捷想到平凡上人在小戢島的危境,不禁心如火焚,長嘯一聲,抽身就退。
這次無極島主倒沒有立刻追擊而上,辛捷忙喘息道:
‘島主暫請息怒,晚輩來此乃是奉平凡上人之命來請島主前往小戢島,有要事相商,慧大師也——’
無恨生冷冷喝道:
‘什麼平凡上人,慧大師,世外三仙的名號是你亂叫得的麼?’
辛捷不覺一怔,隨即想道:
‘他必是不信我的身份——’
‘叮’的一聲,辛捷長劍已到了手上,他身子一晃,長劍對空斜斜劈出,劍尖嘯聲響處,陡然化做千萬劍影當空罩下,他雙足極其曼妙地前後一變,手上劍式已經從極複雜的劍影中一劃而出!
那劍尖之劍氣原不放在無恨生眼內,但辛捷手中的劍式乃是奇絕天下的‘大衍十式’,足下所踩的乃是慧大師的平生絕學‘詰摩步法’,這就令無恨生大驚不已了!
普天之下,身具這兩種蓋世絕學的,只怕僅辛捷一人耳!
無恨生在對付玉骨魔時曾見過辛捷施展詰摩步法,那時他還不能深信,因爲慧大師的怪脾氣他是知道的,但是如今辛捷所施的不僅不折不扣的是那詰摩步法,而且手上所施的竟是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
但是無恨生卻冷笑道:
‘小子花言巧語騙得那兩個老糊塗,卻騙不得我——’
辛捷不由心頭火起,但他立刻就想到自己所負的使命,當下強忍怒火,潛心思索當前之計。
他本聰敏無比,心想:
‘爲今之計只得激他一激了——’
想到這裡,他先仰天呵呵長笑,聲動土石。
無恨生冷冷道:
‘小子笑什麼?’
辛捷不理會他,卻自言自語:
‘唉,不料世外三仙虛得浪名——’
無恨生怒道:
‘你說什麼?’
辛捷道:
‘我說有一人武功遠勝於你——’
無恨生明知他的故意相激,但他卻忍耐不住,當下怒吼道:
‘你說是誰?在什麼地方?’
辛捷道:
‘告訴你也不濟事,你反正不敢去——’
這話更是明顯是要相激,但無恨生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大吼道:
‘你說,你說他在哪裡?’
辛捷道:‘我敢打賭你打不過他,告訴你也罷,他正在小戢島上——我敢與你打賭——
無恨生怒道:
‘若是你賭輸了怎樣?’
辛捷雙眼一翻,又有了計策,大聲道:
‘我若輸了我負責替你尋得菁兒——我與丐幫頗有交情,丐幫兄弟遍佈天下,必能尋得。’
其實他心中卻暗道:
‘就是不打賭我也要去尋菁兒啊!’
無恨生聽他說負責尋找菁兒,心中一動,馬上道:
‘好,就這麼辦,若是我輸了——’
辛捷心知無恨生必是把他看成奸滑狡獪之徒,索性故作奸笑道:
‘若是島主輸了,晚輩可要請島主指點兩手!’
這一來無恨生果然大信,心想:
‘平凡上人和慧大師必是着了這奸小子的道兒才把絕藝傳給他的——哼——’
於是他朗聲道:
‘成,就依你!’
辛捷暗噓一口氣,大聲道:
‘君子一言——’
無恨生哼了一聲緊接着道:
‘快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