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傲的話依舊是那麼高傲,孤寂,冷酷。只是在這其中的語氣之中,卻多了另一種味道。
花芸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能品出來那種味道,她一向都討厭李天傲這種人。自從自己被他抓住,而且又暫時被封住了武功之後,對他那種討厭都刻到心裡了。可就是這樣一個令自己討厭的人,卻在最危險的時刻救了自己。
不是哥哥,不是燕楓,是這個讓自己討厭的人。花芸並不覺得自己和他有什麼相像的,但就是能品出他語氣中的味道。或許是因爲,自己和他同在一種處境吧。
而那一種味道就是,淒涼!
“那你呢”?感受這種有些揪心的語氣,花芸不由自主的回問他一句。在這一刻她忽然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麼討厭這個傢伙了。至少,他還懂得保護自己!
“我”?李天傲聽到花芸的問題像是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按照他的想法,花芸聽到這句話之後應該不會說什麼,畢竟她那麼討厭自己。
左肩顫抖的樣子忽然稍稍平穩了幾分,花芸一直是現在他的背後,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繃緊的側臉就能看的出,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左肩,不讓它顫抖。
能看到李天傲表情的,只有陰陽二先生。他們並不認識李天傲,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若是有一個認識他的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會大吃一驚,李天傲背後花芸的臉,居然是慘笑了一下。
他笑什麼?又慘笑什麼?莫非一向高傲的李天傲也會怕嗎?是不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不會對死亡害怕?
李天傲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略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剛剛就在花芸要被陽先生攻擊的那一刻,他也終於將陰先生逼到絕境。只要他繼續出手,就算陰先生不死也一定是重傷的後果。
但是他沒有!對,他沒有!
他雖然一直在跟陰先生戰鬥,但注意力卻一直在花芸這一邊。就在那一刻,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猶豫。略微逼退了陰先生幾分,就是飛速的趕過來替花芸擋住了攻擊。
但陰陽二先生又豈是普通人,在李天傲分心的那一刻就立刻向他展開攻勢。站在花芸身旁的陽先生,被李天傲逼退的陰先生,皆是同時出手。就算是他是李天傲,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之下接住他二人的攻擊。
他慘笑,並不是因爲怕死,也不是因爲沒有完成父親的遺願。而是因爲,他還有一個人沒有見到,那個在自己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
“我就在這裡擋住他們”,像是思考了一下,李天傲纔回答花芸的問題。他的語氣很決絕,就像是命令一般。他似乎在害怕什麼,在害怕什麼東西影響自己的決心。
花芸聽了李天傲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心頭一緊,脫口而出,“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裡”!花芸就是花芸,不是陰狠惡毒的妖女,不是美若天仙的仙女,她緊緊是花芸。
敢愛,敢恨。敢生氣,敢開心。敢犯錯,敢認錯。她還懂得感恩!雖然之前那麼討厭李天傲這種人,雖然之前那麼討厭李天傲這個人。但那也緊緊是之前,這一次被李天傲救了之後,她就不再討厭他了。畢竟,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聰明引起的。若不是自己故意引來陰陽二先生,恐怕二人都不會有危險!
聽到花芸張口否決他的話,李天傲也是愣住,不知道花芸爲什麼忽然變得這麼堅定。不過一瞬間就回過神來,冷淡的說道:“如果你認爲可以擋住他們的話,我可以走。不然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如果猶豫的話,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你要是見到東海魔笛的話就告訴我,我不是怕他纔沒有勇氣跟他決鬥,只是運氣不太好而已”!
李天傲和花芸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聲音,他們的談話自然瞞不過陰陽二先生。不過那兩個傢伙現在並沒有阻止他們什麼,只是不斷冷笑而已。
並非他們兩個大發慈悲,只是因爲剛剛李天傲雖然沒有傷到陰先生,卻也是消耗了他許多內力,現在有些體力不支。所以他們在等,等待陰先生恢復的那一刻。
他們並不怕李天傲的傷會好,陽先生對自己的攻擊很有信心,陰先生絕對是在李天傲的前一刻調理好。
花芸聽了李天傲決絕的話,反倒是一個大步跨到他的面前,似乎用自己的身體來掩飾着他一般。這個動作令李天傲一愣,接着耳邊就響起了花芸的聲音。“要逃跑的爲什麼是我們而不是他們”?短短的幾句話,表露了花芸的決心。
李天傲聽了,嘴角居然露出一絲笑容。他居然也會笑,如果花芸此刻看到的話,一定會嘲諷他幾句。
這個丫頭,很特別。而特別在哪裡李天傲也說不清,只覺得她似乎有一種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促使着她,也促使着周圍的人面對困難。
“一會兒別拖我後腿”!花芸都已經這麼說了,李天傲豈有再婆婆媽媽的道理。自己是那麼高傲,那麼自信,此刻怎麼可能被一個小丫頭比下去。況且,還有一個人在等着自己,自己一定不能讓她失望。
“不會的”,花芸忽然笑了一下,笑得那麼隨意。可是誰也沒發現,她的笑聲是那麼的不自然。她真的那麼有信心嗎?真的不害怕死亡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不怕死的人還沒有出生。
花芸感受着自己體內膨脹的內力,遇到這種情況她的戰意和求生的意識已經達到頂點。雖然武功已經恢復,但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自己的武功固然恢復了,但李天傲卻已經受了重傷。現在的他,僅僅可以頂住陰陽二先生其中一個人而已。而自己現在顯然也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對手,那麼這場戰鬥,無疑是必敗的。
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一陣怪異的感覺,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它們居然在不住的顫抖。
原來在這種時候,我的感覺已經麻木。我在害怕嗎?爲什麼我要害怕?花芸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種情緒,心中更是有些慌亂。匆忙的將自己的雙手擡起,穩定和掩飾自己顫抖的雙手。只是雖然瞞過了別人的雙眼,卻又怎麼能瞞過自己的心?
哥哥?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花碸!
從小到大,自己無論是遇到了什麼事情,遇到了什麼委屈,都有哥哥在自己身旁。
做錯事被母親大人罰不許吃飯,在學堂的時候被別人家的孩子欺負,偷偷外出而遇到的危險……
自己是在哥哥的保護之下長大的,在自己小時候的生命裡,他就是主角。而初到江湖的時候,就遇到了燕楓。一個溫文儒雅,卻武功高強的男人。自己無論惹了什麼麻煩,遇到了什麼危險也是由他出面頂着。在自己初到江湖的這一段時間他就是主角,江湖的事情彷彿都是爲他而轉動!
自己還要在他們的庇佑之下過多久,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成長!也許,這一次就是一個機會。也許,這一次,自己就能夠當一回主角……
“你還不是壞人”,花芸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過神,背對着李天傲說了這麼一句。
李天傲又是愣了一下,心中一陣無奈。這個丫頭,總是能說出令自己琢磨不透的話。我真的不是壞人嗎?他自己暗想着!
想着想着,身子忽然顫抖了幾分。在花芸遇到危險的那一刻,在花芸要死在陽先生手中的那一刻。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停頓的就去救她了。
那一刻,李天傲沒有想到後果如何。那一刻,沒有花芸是用來威脅燕楓的這一個理由。他沒有對花芸產生什麼感情,她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利用的地方。那一刻,僅僅是自己的本能。自己的內心深處在那一刻已經全部顯露出來,就是不想看到無辜的人死在別人的手中。
“只要你記住,別拖我後腿就行了”!李天傲想着想着,忽然開口衝着花芸說了一句。然後在花芸愣神的時刻,就已經握着自己手中的落魂槍向着那兩個人衝了過去。
既然燕楓能打敗他們,我也能!自己到底是不是壞人都不重要了,現在的我,只爲活出精彩!
看着李天傲衝出去的背影,花芸在心中暗歎一聲。你是不是也不願意在繼續做別人的配角,繼續呆在暗處,永遠爲主角襯托的配角。
“來吧”!花芸忽然嬌喝一聲,“嗖”的飛奔過去,看她的氣勢,一點也不比剛剛的李天傲差多少!
正在暗中調息的陰陽二先生看到花芸和李天傲忽然衝了過來,也是有些驚訝。以他們的想法來看,這兩個人最厲害的是李天傲,他們應該盡全力讓李天傲恢復才行。
此刻卻沒有想到,他們會主動攻擊自己雙方!其實那麼做纔是最錯誤的決定,陰先生的恢復絕對要比李天傲快。而李天傲正是看出了這一點,纔會率先出手。
不禁冷哼一聲,雖然二人提前出手讓陰陽二先生有些驚訝,但卻絲毫不會改變他們必勝的決心。李天傲的傷明顯還沒有恢復,另一個丫頭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早出手,晚出手都是一樣的。
雙手一合,一股剛烈的氣勢蹦出。而身上的陰先生也是陰森的看着李天傲二人,陰冷的內力驟然聚集。獅子博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李天傲在他們眼裡可不只是兔子那麼簡單。他們不敢有絲毫大意,對待燕楓得那一次正是因爲大意才險些死在那裡。
雙方氣勢全部提到頂點,爲了心中執着的事情,爲了自己沒有完成的事情!
這一刻,他們都做回了自己人生的主角!上天勾勒出一副副精彩的人生和一個個形象的人們,不正是有他們自己的主角嗎?
…………
“你是東海魔笛”?就在燕楓和蕭若雨互相對視的時候,本來孫夜龍和嬌嬌在此刻都不想打擾他們的,卻還是有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而這個聲音,這句話都是令他們驚了一下。
聲音是一直默默無言的百事通,話是東海魔笛的身份。
四人不約而同的向着百事通看去,只見百事通此刻也是一臉灼熱目光的盯着燕楓,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看過了百事通之後,孫夜龍和嬌嬌在下一秒就把目光轉向了燕楓,那灼熱的目光絲毫不比燕楓差什麼。看到這個目光燕楓真的很想回答不是,但他也知道根本瞞不過他們。兵器榜是百事通重鑄的,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出呢?
“是……”,燕楓剛剛回答一個字,就看到孫夜龍和嬌嬌睜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到他們的樣子,燕楓苦笑了一聲,說道:“有那麼驚訝嗎?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而且我只是師父的傳人而已”!
蕭若雨看着孫夜龍驚訝的樣子,抿嘴一笑,說道:“是不是很驚訝?當初我知道他是東海魔笛的時候跟你們現在的樣子沒差多少”!
燕楓聽到蕭若雨的話,也是有些好奇,回想着她當初可沒什麼表現啊。“好奇嗎?我怎麼記得你當初好像很自然的樣子”!
一提到之前遇到的事情。蕭若雨的笑容更加燦爛,彷彿那一段事情就是她一生最美的回憶似的。“怎麼不驚訝,只是當時我的身份也不適合太過顯露。你都不知道,我的心裡一直在打鼓呢”!
燕楓“哦”了一聲,然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當初遇到蕭若雨的事情。又忽然開口,說道:“對了,說到當初我們遇到的時候,你還是……”,話還沒有說完,蕭若雨立馬用自己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不許說出來”!蕭若雨嬌喝一聲,同時也在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遇到燕楓的那個時候,自己險些遭賊人侮辱。那一次是蕭若雨一生最失算的一次,竟然會中別人的暗算。但那一次也是她最開心的一次,因爲她之後就遇到了燕楓。
只是這件事情一回想起來也是有些難爲情,雖然當時自己的衣服並沒有全部被撤掉,但其實也差不多了。自己的身體,也被燕楓看個大概了!想着想着,臉更紅幾分!一手捂着燕楓的嘴,頭卻是低了下來不敢去看他。
而燕楓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被蕭若雨捂住嘴之後,尷尬的笑了笑,不再說話。一旁孫夜龍看着惹二人的樣子有些奇怪,但又不好問些什麼。一看蕭若雨緊張的樣子,就知道自己不該問!
“真沒想到,東海魔笛是這個樣子的”,嬌嬌忽然開口了,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氛圍。她一開口,孫夜龍當然是隨聲附和,“對對,我本來以爲能讓阿竹前輩敬重的東海魔笛,也應該是一副正氣稟然的樣子,怎麼會是你這副有點呆的樣子”。
他的話,無疑又在燕楓頭上差了一針。而一旁蕭若雨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險些被燕楓說漏了囧事一般,也是隨聲附和。“當初我在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也和你們一樣,是這麼想的”。
燕楓無奈的看了一眼百事通,而百事通在聽到燕楓承認自己是東海魔笛的是就已經低下頭去,又像之前那樣什麼話都不說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不會再被別人嘲笑啊”!
…………
“……”,氣喘聲,陣陣的氣喘聲。
花芸個李天傲不斷喘息的半蹲在地上,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才勉強讓自己不倒下去。他們沒有受傷,至少表面傷是這樣。
此刻這間客棧的周圍,桌子板凳全被他們幾個打亂的東倒西歪。更有甚者,都已經破爛不堪。而一旁的陰陽二先生,也沒有好到哪兒去。雖然他們還可以平穩站在地上,但身上的衣服卻有些地方已經破開。顯然,這四個人在剛剛進行了一場大戰。
花芸看着站在不遠處的陰陽二先生。目光露出了不甘心的色彩。她已經盡力了,剛剛那一戰她已經使出全部的實力,而且比之前還強了許多。但他們依然輸了,雖然陰陽二先生在外表看上去比自己二人要狼狽許多,但其實他們都沒有受傷,僅僅是消耗了一些內力而已。
自己就要死了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難道自己就真的不能做自己人生的主角了嗎?想着想着,花芸的雙拳緊緊得握緊,手指甲險些插到皮肉之中。
“至少我們努力了”,李天傲的聲音忽然傳過來,然後花芸的身體微微輕了幾分。李天傲已經略微恢復了一些力氣,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花芸從來沒想到李天傲這種人有一天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在愣神之中被他緩緩拉起來。而李天傲說完這句話之後也是有些驚訝,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說。但這個時候,他確實就是這樣想的。無論結果如何,自己至少曾經努力了,盡力了,那就絕不會後悔!
“若不是你把我的鞭子帶給了燕楓,恐怕我們就贏了”,花芸不滿的嘟起自己的臉蛋。同時又想起了燕楓,心頭有一絲傷感,自己恐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聽到花芸的話,李天傲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心情無比的輕鬆。他也很奇怪,明明之前自己那麼在乎輸贏,今日卻這麼想的開!
他不知道,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知道!
一旁陰陽二先生看到這兩個人面臨死亡還能如此淡定面對,自己二人又被他們弄的如此狼狽,心中更加憤怒。只覺得自己二人的臉面全部都丟盡了,憤恨程度更重幾分。
二人相互一望,數十年的默契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胸中一口氣漸漸提上來,緩緩凝聚在手中。
他們知道對方已經無力再戰,也沒有力氣躲閃或者逃跑。所以他們不急,等到手中內力凝聚到最大的時候在出手。在這前一刻,他們想看到兩個人臉上的恐懼,就像野獸一般,看着自己的獵物面對死亡的時候的恐懼!
但是他們又失望了,二人臉上全都是一片平靜淡然。而花芸的臉上,竟然還有幾分嘲諷不屑。這令二人更是憤怒,手中內力還沒有完全凝聚好就要向二人揮去。
忽然,在手掌內力將要揮出的一瞬間,一個響亮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等等……”!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可無奈與希望,巧合與危險!能不能把握其中好的一面,就要看自己如何去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