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宋家的規矩便是給纔剛剛新婚的小夫妻之間塞上兩個通房丫頭過來。
老夫人氣的身子一抖,手裡的龍頭拐也朝地上重重的一杵。
她雖然是早就料到了慕容金成親之後要面對的境地,但是這一刻真的來了,老夫人還是覺得自己心口發悶。來的可真快,快的叫人措手不及。
老夫人強硬一生,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事情。
她氣的上前了兩步。
老夫人那種氣質亦是不凡的,能震得住慕容家那一屋子的武將,又怎麼能震不住一個大學士夫人。
大學士夫人就覺得自己心一縮,人也朝後縮了一下。
“你要打人!”她想起這裡是沐恩侯府,於是梗了脖子說道,“好啊好啊!你打啊!你慕容家仗勢欺人,欺負我們宋家都是文官是不是!”
大學士夫人的文雅鍾秀在此已經蕩然無存,倒有了幾分市井潑婦的意思。
“曾祖母。”慕容金忽然開口,“還請您和二嬸先回去吧。”
老夫人這才恍然醒悟過來。
她心痛的看着慕容金那沉靜的面容,暗暗的咬牙,才止住了自己馬上就要掉出來的眼淚。
老夫人本以爲自己活到現在這個歲數已經是見慣悲歡離合,生死無常,心底已經如同枯井一樣,不會再有什麼大悲大怒大喜大憂,而慕容金這孩子卻是屢屢讓她心頭焦急,歡喜,憐惜,驕傲。
老夫人緊抿了一下自己的脣,隨後開口,她的臉上努力的綻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孩子,莫要太委屈了自己。”她叮囑道。
話雖然不多,但是包含了很多意思,老夫人知道慕容金應該能聽懂。
“是,曾祖母。”慕容金抱拳說道。
她的眼底也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暖意。
這一絲暖意被宋瑾瑜看在眼底,心底無比的荒涼。
“那親家,你便好好的找人照顧好你的乖孫子。”老夫人看向了大學士夫人,“我們先告辭了。”
“不送!”大學士夫人摔袖怒道,眼底流過了幾分解氣的暗光。
老妖婆子也不過如此!
等慕容老夫人出去之後,大學士夫人瞄了慕容金一眼,“你一會便搬出這個屋子。”她昂首對慕容金說道。
“好。”慕容金點了點頭。
見慕容金居然這麼快就答應了,大學士夫人也是有點詫異。
她是真傻還是裝傻?難道不知道通房爲何意嗎?
大學士夫人以爲是今日祠堂之中那十鞭子已經將慕容金給打服了,所以眼底不免又有了點點的得意。在外面再威風又有何用,回家來還不是一樣要忍着,守着。
得不到丈夫的青睞於愛護,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的悲哀?
慕容金又看了宋瑾瑜一眼,“我會每天來看你,你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可以和我說。”
“我家孫子有春桃和碧鴛照顧着,有不舒服的地方何須對你說?”大學士夫人故意刺激慕容金道。
慕容金置若罔聞,只是看着宋瑾瑜。
宋瑾瑜心底一陣兵荒馬亂,他朝被子裡縮了縮,點了一下頭。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慕容金對宋瑾瑜一抱拳。
宋瑾瑜……眼巴巴的看着慕容金轉身離開。
其實他是很想叫她留下的。
她雖然將他打的躺在這裡不能動,但是他卻是一點都不恨她,惱她。
她應該是有苦衷的吧。
她那樣的人,不畏強權,能當着瑞王的面下了羌人公主的顏面,只是因爲羌人公主無辜嚇壞了雲蕊,她替雲蕊出頭,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她保護弱小,又怎麼會胡亂出手打人。況且打的還是他……
但是剛剛奶奶也在氣頭上,若是將人留下,不知道這兩個人又要鬧出點什麼不愉快來,所以宋瑾瑜覺得還是忍一忍吧。
至少要將奶奶給送走了,再找個機會單獨將慕容金叫來問問。
他卻不知道慕容金說的走,便是真的走了。
四個丫鬟早就看不慣宋家這般欺負她們的小姐,聽慕容金說要離開宋家,她們也堅決要求跟着。
半個多時辰之後,四個丫鬟每人帶着一個包袱,騎上一匹駿馬,身後還跟着十二鐵衛和陸昭,由慕容金打頭,在風雪之中趁着暮色暗沉,離開了沐恩侯府。
慕容金去的是驍騎營。除了此地之外,她也沒什麼別的地方可去的。
慕容家是回不了了,沐恩侯府她又不想住。
她雖然爲了大局在忍,但是不代表她一點脾氣都沒有。
只有住到驍騎營,纔是天經地義的,便是宋家要置喙也置喙不出過多的什麼來。
驍騎營的官兵們在看着自己家將軍一身紅衣,帶着四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和十二鐵衛在成親第二天的晚上就回到了軍營一個個的都瞪大了眼睛。
張毅,薛凱還有鍾宏年三個人在將軍的小院子外面轉悠了好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沒敢進去。
將軍的臉色不好,鬼都看得出來。
定是在家裡受氣了吧。
這事情也是不太好問。
最後三個人還是一致決定不去問了……三個人合計了一下,就應該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不去刺激慕容金。
沐恩侯府還是在晚上,春桃和碧鴛被大學士府上派車給送到沐恩侯府之後,她們兩個去給主母請安的時候才發現慕容金已經帶着丫鬟和鐵衛們都走了。
大學士夫人氣的直拍牀柱子,“我就沒見這麼不懂規矩的人!”
“奶奶,消消氣。”宋瑾瑜西了一口氣,壓制下他的慌亂,故意鎮定的說道。
“行行行。我不和那個沒家教的生氣。”大學士夫人怒道,“你日後找個什麼理由,休了她便是了!氣死我了。我先回去,等明日再來看你。”她說完回身對春桃和碧鴛兩個叮囑了一大堆話,這才叫上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和婆子離開了沐恩侯府。
春桃和碧鴛就跪在宋瑾瑜的牀前。
兩個人兩年前在宋瑾瑜十五歲的時候就被府裡的人選了出來當小侯爺的通房丫鬟。
但是小侯爺平日裡連看都懶的看她們兩眼。
她們本以爲是沒什麼希望了,小侯爺就連成親都不曾將她們帶來沐恩侯府,兩個人都是心灰意冷的。在大學士府也沒少遭人白眼,受人恥笑,本以爲是能攀附上小侯爺,飛上枝頭的,現在是雞飛蛋打。
就在不久前,大學士府來人叫她們兩個收拾東西趕緊去沐恩侯府伺候小侯爺,她們兩個這才如夢初醒,心底被掐滅的那一點點小火苗又燒了起來。
在府上其他人羨慕嫉妒的眼神之中,兩個人心底忐忑的上了馬車。
如今小侯爺不叫她們起,她們也就只能跪着了。
不知道小侯爺是個什麼心思,所以她們兩個的心現在又是七上八下的。
“都起來吧。”宋瑾瑜目光略帶了幾分陰翳,他凝聲說道。
“是。”兩個人心底一喜,婷婷嫋嫋的起身。
“這裡暫時不用你們伺候着,去見蝦米和黑魚叫來。”宋瑾瑜說道。
兩個人相互對看了一眼,心底剛剛升起來的一絲喜悅消失不見,她們無奈之中只能應了一聲。
蝦米和黑魚是宋瑾瑜的隨身小廝,兩個人本就是兄弟,很小就跟着宋瑾瑜了。
“夫人去了哪裡?”等蝦米和黑魚進來之後,宋瑾瑜問道。
蝦米和黑魚都搖了搖頭,“奴才不知道。”
黑魚說道,“晚膳前的時候,奴才看着夫人帶着她的四個丫鬟還有住在後面的十二鐵衛騎馬從後門走了。”
走了?
宋瑾瑜的心驟然一縮,他一激動想要坐起來,心肺之間便是一陣的痛感襲來,弄的他悶哼了一聲,再度倒回了牀上。
“你們兩個去查問一下,看看夫人到底去了哪裡!”宋瑾瑜急道。
“是。”黑魚和蝦米立馬跑了出去。
宋瑾瑜躺在牀上有點六神無主,他就感覺到不太好,慕容金怎麼就走了呢!
她難道不知道她已經嫁給了自己嗎?
宋瑾瑜又是一陣的氣悶和煩躁。
她難道就沒話和他說說嗎?爲何要將他打成這樣,難道沒原因嗎?
一聲不吭的就跑出去,和他鬧什麼脾氣啊!
宋瑾瑜氣的直錘自己的牀鋪。
即便是氣的要死要活的,但是他的心底還是空牢牢的。
思及剛纔慕容金看他的眼神,他又不免一陣的心冷。
她就連解釋都懶的和他解釋……
“來人!”宋瑾瑜煩躁的叫道。
房門打開,走進來兩個人,兩人在外面站了良久,都是凍的有點臉色發青,外面是雪夜,光是寒風都能將人凍成冰棍了。
“怎麼是你們兩個?”宋瑾瑜眉頭一蹙,剛剛進來的這兩個凍的哆哆嗦嗦的人竟然還是春桃和碧鴛。宋瑾瑜頓時就不耐了。“不是叫你們去休息嗎?用不到你們。”
“小侯爺饒命啊。”春桃和碧鴛一聽就馬上跪在了宋瑾瑜的牀榻之前。
“何時曾要你們的命?”宋瑾瑜的眉頭皺的更緊。
春桃怯生生的擡眸,“小侯爺,我們兩個是老夫人叫來伺候小侯爺的,若是小侯爺不用我們,我們則會被老夫人懲戒。若是沒用了,老夫人一怒之下會將我們姐妹二人發賣出去。還請小侯爺行行好,讓我們伺候在您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