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簡忍不住捶了老和尚一頓:“你一個出家人, 心眼這麼壞!死後一定下地獄。”
“那也有你陪着。”老和尚兩手一攤,一副無賴相。
蘇青簡正準備咬牙爬上去,忽然邵承玉也從天而降。他蹲下身去檢查蘇青簡的傷口, 頓時心疼地直皺眉頭。
“阿簡, 你忍一下。我把這個捕獸夾掰開, 你把腿挪出來。”
蘇青簡點了點頭。邵承玉伸手用力握住了那鋸齒的部分, 費力地將那捕獸夾掰了開來。蘇青簡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腳。
但她還沒來及檢查傷情, 便瞥見邵承玉的手上滴出血來。蘇青簡捉過他的手,滿臉都是心疼:
“你受傷了。”
邵承玉溫聲道:“沒事,皮外傷。倒是你的腿, 有沒有動到筋骨?”
蘇青簡動了動腿,只覺得一陣刺痛:“可能是傷到骨頭了。”尋常練功之中, 傷筋動骨也都是常
事, 腿雖然痛, 但蘇青簡卻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叫苦連天。
可她越是這樣, 邵承玉便越覺得心疼:“阿簡,若是痛,你可以說出來。”
“說出來也還是痛,倒不如想想辦法怎麼出去。”蘇青簡擡頭看着這一處陡坡。這裡十分隱蔽,方纔要不是老和尚在叫, 她們也不會注意到這裡。
但此時此刻, 老和尚已經是生無可戀地望着天空:“你們就沒有人來給老衲一點愛嗎?”
蘇青簡惡狠狠瞪着他:“老禿驢!要不是救你, 我玉哥哥也不會受傷。你一邊兒待着, 不準說話!”
老和尚翻了個白眼, 不再搭理兩人。
她想了想,對邵承玉道:“玉哥哥, 你若是獨自一人,應該是能上去的。不如這樣,我這裡等你。你去寺裡找人來救我們。”
邵承玉看了眼蘇青簡受傷的腿,點了點頭:“你不要亂動,我很快就回來。”他說着就要攀援而上。
蘇青簡連忙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要不要先包紮一下。”
邵承玉笑了笑:“不礙事,你的腿傷要緊。”說完兩隻手攀着突出的石塊攀援而上。
這些年,邵承玉在南淮的山上也學了些功夫。但並非是空溟先生親授,都是蘇青簡教他的。
他只是在山上客居,尋常蒔花弄草,讀讀兵法謀略之書。所以武功修爲上比不得空溟先生的七個徒兒。
不過爬山攀援還是可以的。
蘇青簡靠在土坡壁上,抱着胳膊幽怨地瞪着那老和尚。他委屈地癟着嘴偷眼瞧她,半晌才怯生生道:“施主,我看你也是練過功夫的。能不能幫老衲把這捕獸夾給掰開?阿彌陀佛,佛祖會保佑施主的。”
蘇青簡瞧了眼那老和尚的腿,血流了不少,看起來傷得不輕。她不情不願地挪了過去:“你忍着啊。我這掰開了,你腿要是不抽出來,還得被夾一次,那我可就不管了。”
“好好好。你快點兒。”
蘇青簡使出內力,硬生生掰開了那捕獸夾。誰料這老和尚居然不緊不慢,一點點向外挪動。她真想手一鬆直接再夾他一次。
好半天,老和尚終於把腿搬了出來。蘇青簡鬆了手,這才感覺自己已經是滿頭大汗。
老和尚抱着自己的腿嗚嗚咽咽。蘇青簡瞥了他一眼,不滿道:“不就是傷了骨頭麼,哭什麼。一點沒有出家人的氣度。”
“你倒是有氣度,你咋不去當姑子呢。”老和尚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我本來是要去採藥的,誰承想有人在這裡擺了捕獸夾。這山裡又沒有老虎,擺什麼陷阱。”
“可你們廟裡的人說,這山裡有老虎。”
“有人害我!”老和尚一拍大腿,又痛得嚎叫起來。
“誰害你這老禿驢,你想多了吧。”蘇青簡沒好氣地哼哼了一聲。
“施主你有所不知,老衲本是這寺廟的方丈。一定是我那師弟想要這方丈之位,所以設計害我。今早還騙我進山採藥,若不是遇到你,老衲可能真的就死在這裡了!”
“就一破寺的破方丈,也有人想要爭?”
老和尚一臉你年紀小沒見過世面我不跟你計較的神情,忿忿撇過了頭。光滑的腦袋被夕陽映照得通紅。
晚霞總是過得很快,不就天便黑了下來。蘇青簡等得累了,正要閉目養神。老和尚卻跟她搭起了話來:“施主,你看着月黑風高的。老衲.......有點......怕怕......”老和尚說着對起手指
來,“你能不能給老衲講講故事。”
蘇青簡白了他一眼:“我一小姑娘沒見過世面,沒故事。”
“那我給你講一個吧。”老和尚奮力挪動了一下位置,和蘇青簡擠在了一處,“就講一個香客的故事。”
這地方狹窄,蘇青簡就是不想聽也阻止不了這老禿驢。索性打發一點時間。
要說這十來年前,淨慈寺還是個小廟,香火併沒有這般鼎盛。當時的陛下篤信一個江湖術士,還尊他爲國師。上行下效,道觀盛行。
但是有天夜裡,忽然有個帶斗笠的香客跑到山上來,渾身是血。他趴在山門前的臺階上奄奄一息。
那天大雪紛飛,也是個這樣的寒冬。香客的血一路斷斷續續流到山上。老和尚當時已經是方丈了,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命人將他擡進了柴房之中。
“唉,可惜那人命薄,沒過多久就死了。”
“江湖仇殺,這種事情可見多了。”蘇青簡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老和尚搖了搖頭:“要說小姑娘你沒見過世面吧。這人可不是江湖仇殺,而是......”老和尚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大業的國師!”
“國師?!他不是在宮裡病死的麼?”
“外面是這麼傳言的,但事實上,那個人就是國師。他臨死前還一直唸叨着五個字。我當時沒聽清楚,後來翻閱了一些典籍才弄明白。他說的是——危月燕衝月!”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紫微斗數的一種,主大凶。只是未有情境,根本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結果過了沒多久,你猜怎麼着?”
“先皇后死了。”
“嘿,我說你這小姑娘,腦袋可真靈光。我看你悟性好,要不要隨老衲出家?”
蘇青簡翻了個白眼:“我都要成婚了,出什麼家。那危月燕指的是誰?”
“當然是藍玉夫人咯。這事兒不是已經有了公論。”
蘇青簡下意識擡頭看了看上方,好在沒有邵承玉的身影。這樣的事情恐怕在邵承玉心裡,是一道不可觸碰的傷疤。越是提起,他一定越是傷心。
“那這個國師還說過什麼?”蘇青簡問道。
老和尚攏着袖子琢磨了半天,悠悠道:“好像說什麼,泄露天機,天道要懲罰他。只是稚子無辜,祈求上蒼饒恕。”
“稚子?這國師還有孩子麼?”
“那肯定沒有,他一個出家人,生什麼孩子。再說了,藏他的時候,寺裡有小沙彌發現,這國師是個閹人。”老和尚一拍腦袋,“哦對了,他還留下過一樣東西。像是一個球。大約是他的法器,那時候咱們寺廟窮,我本來打算拿去當掉的。誰知道後來香火好了,就留了下來。”
“那能給我瞧瞧嗎?”
老和尚瞧了蘇青簡一眼,撫掌道:“罷了罷了,你我有緣。回頭出去後我帶你去瞧個稀罕。”
兩人正聊着,天都黑了。忽然,蘇青簡感覺到樹叢一陣晃動,還隱約能聽到裡面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這聲音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她腦中光芒一閃,糟了,真的有老虎!這老虎本來應該蟄伏起來的,但是一定是聞到了鮮血的味道,所以趕了過來。
蘇青簡順手撿起幾塊石頭。老和尚不解地看着她。蘇青簡不想告訴這老和尚,防止他一驚一乍打草驚蛇。
她屏息凝神,感受到了猛虎隱匿的方位。敵不動,她不動。
老虎似乎還在找準時機。忽然,上方傳來了腳步聲。一定是邵承玉來救她了!
蘇青簡顧不得許多,大聲叫道:“玉哥哥,不要過來——”
話音剛落,猛虎便呼嘯着撲了過來。她手中的石頭迅猛襲去,正中老虎的眼睛。老虎吃痛地落在地上,又發怒般衝向了蘇青簡。
她連忙抽出腰間的劍格擋。尖牙利人直襲向她的肩膀,蘇青簡側身閃過,長劍從下方劃破了老虎的胸膛。
但猛獸皮糙肉厚,這一下雖然痛,但只是更加激怒了他。老和尚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蘇青簡顧不得腳上的傷痛,飛身應戰。忽然上方一道人影降落,蘇青簡還未看清,那人影便和老
虎纏鬥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