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長舒了一口氣，
“我還活着……”
“不，你已經死了。”
扭過頭，劍燧看到一個留着黑色短髮的小女孩端着一個破碗走了進來。
之所以說是破碗，是因爲劍燧隨便從地上抓把泥土捏一下，都比那個碗要圓。
“喝了吧，”
劍燧沒有伸手。
不是因爲不想，而是因爲他發現自己暫時沒有足夠的力量擡起手，現在躺在牀上能夠把頭扭70°已經算是全力了。
或許也是注意到了劍燧眼底的尷尬，女孩將碗沿湊到劍燧脣邊，隨後將碗傾起。
“等……”
剛剛張嘴想說話，劍燧就感覺一股清涼從嘴脣流入口中，然後順着喉嚨往下嗆了他一下。
“咳，咳咳！”
本來就只有一兩口的液體因爲劍燧的咳嗽，有一部分順着脣角流掉了，女孩嘴角扯了扯，很快做出了決定。
右手把碗拿開，左手將劍燧脣角流掉的液體全部抹掉，然後放進嘴裡嘬了嘬。
“……”
劍燧尷尬地看着女孩的動作，講道理，就算是櫻和士織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最多最多就是以前他幫士織擦過嘴。
不過感受到剛纔喝下去東西里面那一道淡淡的靈氣，以及因爲靈氣原因開始有了少許知覺的魂體，劍燧也算是知道了個大概。
雖然那兩口不知名液體當中的靈氣淡到提供的能量最多相當於吃了一條魚，但是有靈氣的東西終歸比普通的東西要珍貴得多，跨過那條線就是天壤之別。
“請問，這裡是哪裡？”
元神的感知力已經弱到一個極點，不過劍燧還是覺得這裡可能不是士織她們那個世界了。
畢竟那個世界是沒有鬼的，或者說靈魂無法逗留太久，很快就會化作靈力消散於天地間，而此時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和自己一樣都只是魂體。
也就是沒有肉身的，但是卻有一縷陽氣的魂魄。
從魂體自主誕生第一縷陽氣開始，就不能再稱之爲鬼魂了，因爲這樣的魂體已經有了修煉，然後以魂體現世的可能。
【魂體嗎……】
要說失落自然是有的，好不容易有了人的身體，結果這麼快就又沒了。
要說高興呢，自然也不少，畢竟本來都以爲自己死了，結果竟然還能活過來。對於他們而言，只要意識尚在，那就是活着，和有沒有肉身沒關係。
更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就是劍燧發現靈魂當中屬於自己的部分更純粹了，他現在已經算是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不再是作爲本體的分身而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可喜可賀。
至於擔心自己沒死，那個投影會不會把消息傳回去，這樣的想法劍燧現在完全沒有。
一切都歸功於識海中那部《諸天人道源典》，原本還需要進入仙境之後再來一番推演的仙境篇，此刻已經完全打開，觀想之間諸多玄妙一覽無餘，其中精髓隱隱和當初跟隨燧皇時候所見所感相合。
換言之不是燧皇給他註解，就是和燧皇有密切關係的人，不管是哪一個，都代表着士織她們有人照顧了，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東想西想一陣，劍燧總算等那個小姑娘醞釀完畢，開口給他進行了一番系統而全面的講解。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屍魂界，也就是死去的人都會來的地方。
具體一點的話就是流魂街，普通魂魄居住的地方。
再具體一點的話就是南流魂街78區“戌吊”，流魂街中四大並列倒數第三的區域之一，除了四個79區和四個80區之外，沒有比這裡更糟糕的地方，對於普通魂魄而言是當之無愧的地獄。
“看你的表情，也不像很糟糕的地方。”
述說的全程，對方都只是保持着平靜，並沒有隨着敘述而做出什麼悲傷驚恐絕望的表情。
至少這種表情和對方的外表不太搭。
“只知道害怕的話，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適當流露出害怕的表情，很容易迷惑別人的。”
僞裝，也是在危險環境中一種很厲害的求生手段。
“如果有一天到了需要靠假裝害怕來求生的話，不如一死了之。”
劍燧笑笑不再說話。
對方堅持自己的信念不動搖的話，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又不是她的誰。
而且，能夠有足以貫徹的信念的人，總歸是讓人喜歡的。
滴水之恩，報以涌泉，其實有的時候也可以報得更大一些的。
劍燧沉默着，女孩也同樣沉默。
看了看手上拿着的碗，地上已經空了，一滴水都沒有。
差不多就這樣吧，只是今天的份的話倒也沒有關係。
“露琪亞！”
少女擡頭的時候，紅色頭髮的夥伴已經推門而進，手上拿着一個紙包。
“露琪亞……”
“你又去偷東西了？”
“那個，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啊哈哈……哈、哈，哈……”
本想要顧左右而言他的戀次最終退敗於露琪亞的凌厲眼神之下，無奈只能低頭承認。
就算他再怎麼矢口否認，臉上的傷也說不清楚。
“爲什麼？如果戀次你不夠的話，明天我的份可以減半……”
“不是的！露琪亞的份已經很少了，如果再少的話就連最基本的生存都無法維持了！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爲、爲什麼你會知道……”
話剛出口戀次就知道不好，但是想到今天看到的事情，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將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其實我今天早上偷偷跟着你……”
“你跟蹤我？！”
露琪亞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所信任的同伴會做出跟蹤自己的事情，而很明顯的自己並沒有發現。
“沒錯，我跟蹤了你，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可能知道你把自己的食物拿去給其他人！如果沒有攝入足夠的食物，後果會怎麼樣，露琪亞你知道嗎？！”
“我……”
露琪亞語塞。
如果是沒有靈力的魂魄，只需要攝取大氣中的靈子，以及一定量的食水就足夠了，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只是那些遠遠不足以供應他們生存所需，如果沒有其他食物的話，距離體力不支乃至死亡其實並不遙遠。
她的身體其實已經出現虛弱的跡象了，只不過勉力支撐的話不太明顯而已。
“那些孩子的話也就算了，像這個傢伙……”
斜了劍燧一眼，戀次的態度絕對稱不上好。
“你把這個吃了吧。”
見露琪亞沒有伸手，戀次又補充了一句，“等到我拿到了工錢就會還的。”
“我會一起的。”
剩下的一個饅頭，戀次在露琪亞的倔強眼神中拿起來，咬了一口，狠狠咀嚼幾下嚥下去，然後纔看到露琪亞安心地將饅頭放進嘴裡。
雖說劍燧完全不覺得拿兩個連本源規則都不一樣的世界進行比較有什麼意思，但是在看到眼前的少年少女一人一個饅頭，吃着吃着突然熱淚盈眶的景象，他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然後因爲那一股靈氣而有了些許知覺的右手動了動，強忍着靈魂的痛楚，打開了隨身空間，從裡面摸出了……一根大蔥。
“啊，”
雖然大蔥的尖端勉強能到嘴邊，但是劍燧一點都沒有生吃大蔥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