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雪停息，深紫色的天空兩輪明月照耀在雪地上，羣星璀璨。
月光照耀在雪上，反射着明亮柔和的光線，就像是行走在夢境一樣。
我從未在北境領域的冬天，像是今天一樣散漫的踩在雪上，俯瞰着目所能及的天際城，飛龍抖落自己身上的積雪，朝天噴出一團火焰。
這是除了黑色與銀白色之外唯一的顏色了。
積雪包裹住了一切鋒利的棱角，看上去像是把一切鋒利的東西都掩埋在柔和的雪下面。
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走在雪上面，是沒有影子的！
我沒有看到走在我前面的騎士的影子，也沒有看到自己的影子，低頭只能深一腳淺一腳踩着鬆軟的積雪，走出酒店之後沒有多久，腳上的鞋子就已經變得溼漉漉的。
我回頭看見艾維輕飄飄的站在積雪上，就好像是沒有重量一樣。
我想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對啊，我爲什麼要走進雪裡呢？
我扭過頭，看着一臉無辜的艾維，她俏皮的衝我吐了吐舌頭，一團柔和的風元素將我從雪地裡拖出來。
然後我就和艾維並肩走到了騎士身邊。
他壯碩的體格顯然很不適合在這樣的雪地裡前進，半條大腿都深深陷進了積雪中，只能像是蠕動的蟲子一樣慢慢的向前挪動。
我咧嘴笑着走到了他身邊，看着他一臉詫異的表情，心裡莫名的涌出了一種歡樂，我想大概這就是人類內心深處，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吧。
他抓住我遞過去的手，然後從雪地裡爬出來，風托住了他的腳步，三個人行走在有半米多高的積雪上，只有輕輕的踩壓聲錯落響起。
不用在雪地裡蹣跚前進，很快，騎士就將我帶到了天際城的貧民窟。
推開被雪掩埋了小半截的木門，四處漏風的屋子裡擠着十幾個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孩子。
他們幾乎都簇擁到了壁爐旁邊，可是那裡面燃燒着奄奄一息的火苗。
知道我心裡想着的什麼，艾維一擡手就將壁爐裡的火苗變成了熊熊燃燒的大火。
唐吉詫異的看了艾維一眼，我忽然想起來，這傢伙還不知道艾維會魔法的這件事情。
有些眼前的這一幕讓我草率了。
“之前隱瞞了你很久，其實。”我想要對騎士解釋着什麼。
他擡手對我搖了搖，說道“卡爾斯先生，我很尊敬您的爲人，所以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我啞口無言，既然他懶得聽解釋，那就隨他去吧。
這羣年紀不大的孩子圍在壁爐邊，裡面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他們什麼時候撿到的，四下環視，屋子裡再也沒有什麼其他可用的東西。
空蕩蕩的，如果平民還有一堆枯草和呢子做成的牀墊的話，他們只能穿着衣服，圍坐在壁爐邊上。
雖然這間屋子是由石頭砌成的牆，但是屋頂上的木質橫樑已經搖搖欲墜，聽着它的咯吱聲，如果今夜的風再大一點，這間荒廢的屋子就徹底不能住人了。
而且它坍塌下來也會砸到這羣孩子。
我只能帶着這些疑問問着騎士“爲什麼他們會在這裡，家人呢？”
騎士攤開了自己的手“這個，你也應該知道，天際城是整個北境領域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富有的城市。”
“所以這和這些孩子又有什麼關係？”我不解的看着他，又看着那些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孩子。
他們早就在之前的寒風中被凍僵了，就算是艾維升起了火，也不是一時片刻能夠暖和起來的。
又冷，又餓，在這樣的冬天，如果沒有錢買到柴火，買些食物，他們很有可能就會餓死在這裡。
在這破爛的房子裡，除了火焰燃燒的聲音，腐朽的房樑吱呀作響，空氣中變得異樣寧靜。
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我身上，我從未有過這種異樣的感覺，明明他們都是一羣跟我毫不相關的人，爲什麼我的心裡會有些難受？
“他們的父母可能遭遇了海難，可能在暴風雪裡葬身，可能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騎士顯得有些猶豫的說。
我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所以他們就被拋棄了，拋棄在了這座城市裡。
如果丟在北境領域的荒原中，他們可能活不過一個夜晚，就被魔物，或者食屍鬼分食。
在這座城市，起碼他們還能活下來。
可是他們又能靠什麼活下來？我看着坐在爐火邊最靠近溫暖地方的孩子，他們當中有幾個人熟練的活動着手指。
那技術可不是小孩子自己能摸索出來的，有人教他們偷竊，他們靠偷東西在這個城市裡活着。
我揚起嘴角，起碼他們不用跪在地上，一遍遍向別人磕頭。
如果說在曾經，我對於盜賊的看法充滿了蔑視，此刻，我心裡只有淡淡的敬意，雖然不算上崇高，但是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已經足夠了。
我見過最卑鄙無恥的乞討者，他們的眼瞳中只有絕望，貪婪，骯髒的讓人作嘔，會對你隨手丟下來的銅幣吐上一口口水，然後丟進水溝裡。
而這些孩子，眼睛裡充滿了倔犟，還有想要活下去的衝動，這就足夠了。
我不會伸手去救那些自甘墮落的人，但是掙扎在這個社會最低層的人，無論他做的事情有多不齒，我都可以原諒！
至少他們比我強，只要他們的手還是乾淨的，並沒有沾滿血腥。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夠讓他們的手就這樣一直乾淨下去。
我接過艾維遞過來的錢袋，放在地上，這個鼓囊囊的錢袋雖然小，但是裝滿了金幣，大概有兩百枚。
如果他們能夠利用好這筆錢，或許他們能夠度過這個冬天，然後無論是騙也好，油嘴滑舌也好，如果他們能夠從鐵匠那裡弄到幾把趁手的武器。
或許沒有人教過他們戰鬥技巧，但是他們就可以去傭兵工會領下差事，或許在狩獵的時候會有人死……但是至少他們當中能夠有尊嚴的活下去。
我不奢求他們能夠在未來幫助我，只要當他們當中有人變的強大，有一天遇到跟我相同的事情，會放下自己並不是很需要的財富。
一枚金幣或許不夠貴族吃一頓飯，但是足夠讓他們成長起來，足夠讓他去拯救更多的人。
所以我喜歡金子，比任何人都喜歡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