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鬼舞秋神色微微一肅。
楚天策性情向來沉穩謹慎、喜怒不形於色，此刻驟然失神、極爲罕見。
“不遠處一個院落裡，有幾個年輕人練劍，劍法似乎與兇冥劍訣的意韻有些許相似。”
兇冥劍訣，是楚天策學習的第一門真正劍術，對其而言有着極其特殊的意義，自然格外敏銳。
另一方面，兇冥劍訣如今只有四式，並不完整。
更重要的是，這兇冥劍訣牽扯到當年擎天宮一樁公案，巴家雖然如今已經徹底覆滅，但師尊魔靈長老、已故的師伯天靈長老，都牽扯在其中。若是能夠得到完整的兇冥劍訣，不只是可以極大的提升戰鬥力，更是可以了卻一樁心事。
片刻，楚天策方纔緩緩收回目光，神色重歸沉靜，下意識地將掌心靈茶一飲而盡。
下一霎，一股寒氣直貫胸腹，清朗陰戾的鬼靈氣息、好似兜頭一瓢冷水、直貫而下。
整個人激靈靈一個冷戰，眼底的思忖和猶疑之色、霎時間化作了深深的無奈。
“好茶……”
楚天策目光悄然環伺，確認四周並無人在意自己、並未丟人，才輕輕催動真火、湮滅胸中寒戾。
鬼舞秋嘴角輕揚，笑道：“這天階清心茶哪裡能如此牛飲，就算是我身懷修羅王血，也要細細鍊化。好在你鼓盪真火，倒是正合此地風氣，如此牛飲清心茶，只有陽火入腹、氣血炎燥，纔會不得已如此急切，哪怕被外人察覺，也不會太過詫異。”
“天階清心茶，這茶湯中、大概有鬼靈精粹，一杯茶便是無數生靈怨憤，鬼道修行當真不凡。”
楚天策輕輕搖頭，暗運真元，平寂氣息。
大道萬千，各有妙境。
這鬼道修行，奇詭靈妙、殘忍兇戾，迥非尋常。
先前楚天策不曾在意，此刻滿飲一杯、立刻明白，其中必然有相當數量的高階魂魄精粹。
若是時常飲此靈茶，不需手染刀鋒鮮血，命運糾纏的殺戮業果、便堪稱不計其數。
“這天晝大陸的生靈，修煉體系似乎頗爲慘厲，先前一路行來，擦肩而過的鬼靈脩者，不只是業火濃烈、殺戮無盡，其自身精元魂魄，大概都經歷過極其嚴酷的磨礪，幾如日日夜夜飽受酷刑一般。”
鬼舞秋指尖輕輕摩挲着茶盞，茶湯中、絲絲波紋漾起淡淡的殺意。
她自然不在意這些精魂靈粹。
實際上楚天策也不甚在意茶湯中的精魂，只是感到口感有些不適而已。
修行之道，無非損不足而奉有餘，不經無盡殺戮、自然不可能登臨無上頂點。
“那幾個小傢伙，似乎準備出來，走，我們先去看看。”
楚天策長身而起，隨手放了十枚極品靈石。
這清心茶是天階下品靈茶，品階不低，價格自然也不低。
“只是歸藏境……”
轉過街巷，看着四個神采輕盈、相貌頗爲俊朗清秀的青年男女，鬼舞秋神色竟然稍稍有些恍惚。
生靈越過元府十重，凝鍊玄丹、晉升玄丹境，便可擁有五百年壽元。
鬼舞秋與楚天策如今斬殺尋常不死、猶如殺雞屠狗一般，然而修行至今、其實不過百年光陰。
此刻驟然看到幾個歸藏境，一剎那竟有些日月如梭的茫然。
“可惜你我並不修習時間大道，否則這一剎那間的恍惚，可能便是一次頓悟的機緣。”
楚天策嘴角輕揚，聲音中倒是並無遺憾和嘆息。
這種對於時間的恍惚與不真實感，楚天策纔剛剛體會到。
“該怎麼辦？直接搜魂？憑你我的手段，應該沒有太多兇險。”
鬼舞秋收攝心神，目光望向身旁的楚天策。
紫瞳修羅王血脈，一旦催動紫霧攝心、縱然是不死境鬼修，都會瞬間沉淪，難以自持。
區區幾個歸藏境，連千百分之一個剎那都不足、恐怕便能夠直接搜索其一切記憶。
楚天策略一思忖，卻是輕輕搖頭，說道：“人生地不熟，萬一這些人靈魂之中有族中前輩佈置的防禦、亦或是共鳴靈魂的手段，大概率會被發現。還是先打探一下情況，然後再做決斷。”
兇冥劍訣第四式，是通幽巔峰武技。
擁有如此武技，極有可能族中會擁有不死境強者坐鎮。
鬼舞秋微微點頭。
他們兩人在這萬鬼秘境之中，舉世皆敵，再小心都不爲過。
更何況區區幾個歸藏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過兩人的追蹤，倒是不着急搜魂。
…………
“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功，這是師門最後的修行資源了。”
四個男女徑直走進一處酒樓，尋了一個角落坐下。
很快，流水一般的酒菜迅速端上桌，菜色豐盛至極、大魚大肉擺滿整個桌子，濃郁的靈氣彌散開來，赫然有不少菜品、都是以靈獸血肉製成，特別是兩壇醇酒，哪怕數丈外，都可以嗅到濃厚的醇美。
一個容貌稍稍成熟一些的男子，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望向身旁的紅衣女子，說道：“夏師姐，我敬你一杯，若是事有不測……你一定要全力逃遁，千萬不要做婦人之仁。”
“路師弟。”
紅袍女子雙眉微蹙，終於還是將身前醇酒一飲而盡，面色驟然泛起一抹潮紅。
稍稍停頓，目光轉向身旁、一雙面容稍有幾分相似、似乎是一對兄妹的兩人，默默嘆息一聲。
剎那間，剛剛點菜時還頗爲豪邁熱烈的四人，瞬間陷入了沉默。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紅袍女子再次給自己倒滿酒漿，說道：“祁師弟、祁師妹，你們兩人入門也有幾十年了，可惜家族大仇依舊難報。若是此次當真……師姐以鬼靈本源立誓，一定替你們兄妹報仇雪恨、將其滿門戮盡。”
酒樓另一角，楚天策和鬼舞秋對望一眼，眼中同時泛起一絲意外。
這四個年輕人背後，非但沒有不死境強者坐鎮，甚至連師門長輩恐怕都已經身死魂滅。
“我看看他們記憶之中、有關兇冥劍訣的信息，然後給他們留下點機緣吧。”
鬼舞秋眼瞳微微泛起一抹紫芒，目光輕盈盈、向着四人緩緩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