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駿見傅氏的樣子可憐萬分,心裡倒是升起了幾分同情。到底是結髮夫妻,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女兒,喬駿怎麼可能對傅氏半點感情都無呢?
但是很快,喬駿便將那一點點的憐惜壓下,他如果對傅氏仁慈,那便是對自己殘忍。傅氏如果繼續這麼下去,他還要不要和其他幾個弟弟妹妹相處了。總不能因爲傅氏一個人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吧。
喬駿也不是沒想過和傅氏好生說道說道,這個念頭也是一閃而過便消失了。喬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喬子諾可不止一次跟魏氏揉碎了掰爛了說,可說了這麼多次,結果呢?
什麼用都沒有。自己的母親和傅氏在這方面怕是挺像,自己何必浪費這個精力呢。喬駿深感還是好好震懾傅氏,這法子管用多了。正如喬子諾對魏氏。
“我今日的話,你自己好好想想。想不通,你就一直待在房裡慢慢想。”
喬駿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這話聽得傅氏的心都在流血!這就是她的丈夫啊!她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不等傅氏開口,屋內已經看不到喬駿的身影了。
傅氏這才放聲大哭,“嗚嗚——他怎麼能這麼狠心呢!我是全心全意爲了他啊!他——他就這麼對我!沒良心的,真是沒良心的。”
“奶奶別哭了,大爺是一時氣急,奴婢這就去跟大爺解釋一下,大爺一定會體諒奶奶的。”紫嫣扶着傅氏上了暖炕,爲傅氏蓋上淺紫色花鳥圖案的薄被才跑出房外去追喬駿。
這一系列發生的事情,傅氏至今都沒有回過神,她還在那裡傷心呢,她的丈夫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紫嫣跑出房門,喬駿也沒走多遠,而他走的也不怎麼快,紫嫣沒兩下就追上了。
“大爺留步。”紫嫣急吼吼跑到喬駿身邊,喘着粗氣行禮。
喬駿停步打量着紫嫣,“你是紫嫣?”
紫嫣心下一喜,點頭,“奴婢正是紫嫣。大爺放心,奶奶這次是相差了,一時間走不出來。但是大爺放心,奴婢會好生勸奶奶。假以時日,相信奶奶一定能想通的。”
方纔聽了魏氏一通胡攪蠻纏的話,這會兒再聽紫嫣通情達理的話語,喬駿的心情微微好了幾分。
“你是個懂事的。你們奶奶不懂事,正需要你們在一旁好生勸着。好了,你也趕緊回屋去。外面冷,姑娘家的可不禁凍。”
紫嫣害羞低頭,大爺這是在關心她嗎?一定是,大爺心裡也是有她的吧。紫嫣無不歡喜。
再次擡頭,眼前已經沒有了喬駿的身影。紫嫣心裡卻甜滋滋的,寒風凜冽,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似的,但紫嫣一點都不覺得疼。那一點點疼哪裡能及得上心裡的甜呢?
*
“陳通判和馮千戶兩人鬧翻了。”喬伊靈給祁雲送了一個好消息。
祁雲聞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便沒有其他動作,“鬧翻是一定的。馮千戶在安陽搜了這麼久,小門小戶被搜也就算了,他們敢怒不敢言。但是高門大戶就不行了,無緣無故派人去搜,這不是打他們的臉嗎?
安陽的大戶不能去找錦衣衛說理,柿子要挑軟的捏,他們當然會找上陳通判。一開始還好,但是人多了次數多了,陳通判頂不住壓力。
這時候陳通判一定會找馮千戶。況且因爲玉珍閣的事,陳通判才丟了大臉,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他跟馮千戶說話的語氣怕是也不會多好。兩人鬧翻的可能性很大。”
喬伊靈對祁雲的神機妙算已經不想說什麼了,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的。
“小姐,咱們是不是趁着這時候將太孫殿下送出安陽?”春雨趁機獻策。
祁雲和喬伊靈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搖頭。
“不是時候。馮千戶在陳通判那兒受了氣。心裡肯定會堵着那股氣,他肯定非要將安陽翻查個徹底,將太孫殿下揪出來不可。馮千戶現在就是一條瘋狗,哪裡有點不對勁兒他就咬哪裡。上次錦衣衛包圍喬府,馮千戶沒能搜查成功喬家女眷的院子,他心裡怕是存着疑呢。他現在對喬家怕是關注的很。”
祁雲讚賞地看了眼喬伊靈,“喬姑娘說的很對。現在的確不是好時機。”
“馮千戶懷疑喬家,那就請他來喬府看看好了。”喬伊靈眸光一閃,似笑非笑道。
秋菊不解,“小姐,難道您要邀請馮千戶來喬家不成?”
“誰說要邀請馮千戶來喬家。那玉石榴的事情,雖然我在展寶會上抵賴,但大多數人還是半信半疑的,就以母親的名義請安陽各家的夫人小姐來喬府參觀玉石榴好了。”
“不錯的想法。只是想問喬姑娘一句,你那位母親願意嗎?我聽說令堂因爲你三姐的事,每天都是愁眉苦臉的。招待客人,不說讓客人感到賓至如歸,起碼也得面帶微笑,禮儀周全吧。”
喬伊靈橫了眼祁雲,就會揭她的傷疤,“當然不是現在了。喬伊蕙還在祠堂,我那位母親哪裡有這功夫。可以在大年初六後舉行宴會,我想祖父和父親會同意的。最重要的是喬伊蕙也出了祠堂,我母親怎麼都不會耷拉着一張臉。”
“看來喬姑娘是都想好了。”祁雲沒說反對的話,想來也是贊成喬伊靈的話。
兩日後,傳來魏氏生病的消息。
喬伊靈得到魏氏生病的消息,挑了挑眉,魏氏病了?別是想喬伊蕙想病的吧。
心裡腹誹不已,但是作爲魏氏的女兒,喬伊靈當然得去看魏氏。
喬伊靈去時,在魏氏的院子外和喬駿碰上,兩人作伴同走。進了屋,沒多久,喬瑞、喬傑還有喬伊璇也到了,喬子諾是最晚一個到的。華姨娘和宋姨娘老老實實地離得遠遠的,半點都不敢越矩。
魏氏躺在牀上,面色有些潮紅,眉頭緊皺,蒼白的嘴脣不停嚅動。常媽媽在一旁爲魏氏捏了捏被角。
喬子諾站在魏氏牀邊,擰着眉頭,深深打量着魏氏,“夫人怎麼生病的?大夫怎麼說的?”
常媽媽替魏氏捏好被角後,恭聲回答,“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大夫說夫人是心悸失眠,再加上這段日子損了心神,夜裡又不小心着涼,這才病了。大夫已經留下了方子,說夫人這病不嚴重,只要放寬心,按時喝藥,七日便能痊癒。”
喬伊靈緊緊盯着魏氏的嘴脣,魏氏嘴巴嚅動,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喬伊靈不懂脣語,但是想想魏氏的性子,她有點能猜到魏氏在說什麼,看那嘴型應該是,“伊蕙!伊蕙!我可憐的伊蕙!”
喬伊靈也不知道該說魏氏什麼了,喬伊蕙果然是她的心頭寶,是她的命。魏氏生了四個孩子,好像只有喬伊蕙是親生的,其他都是抱來的。
“放寬了心,按時吃藥,七天便能痊癒?她的心怕是不好寬。”喬子諾哪裡不知魏氏這病大多是爲了喬伊蕙。喬伊蕙一日不從祠堂出來,魏氏的病就好不了。
喬子諾定睛盯着魏氏許久,好一會兒才揮手道,“你們都先回去。”
喬駿作爲長兄,這時率先開口,“父親,母親如今病了,咱們做子女的該守候在一旁侍疾纔是。”
“侍疾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們先回去。”
衆人聽喬子諾這麼說,也不多說什麼,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喬駿等人離開後,喬子諾留下一句,“等夫人醒了,意識清楚點後,派人通知我。”
常媽媽一愣,隨後點頭,“是。”
傍晚,常媽媽派了個小丫頭來奇通知喬子諾,魏氏已經醒來了,人也清醒了許多。
喬子諾放下手頭的事去了魏氏處。
魏氏正由常媽媽和嬌月兩人伺候吃了一碗燕窩粥。一碗暖暖的燕窩粥下肚,魏氏的精神氣力都好了幾分,見喬子諾進來,魏氏心裡一跳。這已經是魏氏這段日子的條件反射了,最近每次喬子諾來找她,都沒什麼好事,自己一般都要倒黴,或者是她的伊蕙倒黴。想到伊蕙,魏氏眼底浮現點點晶瑩的淚光,她可憐的伊蕙啊!
魏氏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喬子諾的眼睛,他已經生不起氣了,跟魏氏生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他還不想給自己找罪受。
“你病了,知道自己怎麼病的?”常媽媽給喬子諾搬了個繡墩,喬子諾一撩袍子坐下。
魏氏覷着喬子諾的臉色,但喬子諾的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薄霧,將他所有的情緒都遮掩起來,看不出高興看不出生氣,魏氏心裡打着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夜裡沒睡好,一時受了涼。”
“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你是爲了喬伊蕙而病吧。日日爲喬伊蕙哭,爲喬伊蕙傷心。說真的,你要是一直好好的,我才覺得奇怪呢。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你這樣的折騰。”
魏氏一聽喬子諾的話,壓抑在心頭的委屈當即如潮水般涌了上來,“老爺你什麼都知道,爲什麼就這麼冷眼看着呢!我與老爺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啊,你怎能如此狠心呢!”
“狠心?你說我狠心。不如你教教我如何不狠心?你是爲了喬伊蕙這麼折騰,你不就是希望我將喬伊蕙從祠堂裡放出來。你說可能嗎?”
魏氏痛哭,“爲什麼不可以。伊蕙已經受了這麼多苦,難道還不夠嘛!”
常媽媽見狀連忙勸道,“夫人您別哭啊,您的身子——”
“讓她哭。身子是她的,她不珍惜,外人說再多也無用。”
喬子諾冷酷無情的話,徹底擊碎了魏氏的心,她滿眼淚痕,傷心欲絕地盯着喬子諾,“夫君你就這麼狠心?我現在病了啊,你竟然這麼戳我的心!”
喬子諾笑了,被魏氏的話逗笑了,“按你的意思,你病了,我就該處處讓着你,你說什麼我都得聽。照你這思路,應該人人都去當病人才是。”
“我——我——”魏氏想反駁,但偏偏找不到話。她這病可謂是突如其來,腦子現在還昏昏沉沉的,如一團漿糊,毫無思緒。
良久,魏氏才憋出一句,“我沒這麼想。”
喬子諾對魏氏的話不置可否,魏氏真的沒這麼想嗎?未必吧。可能在魏氏內心深處她隱隱還是存着這樣的想法,她覺得自己現在病了,她很可憐她是弱者,所有人都必須遷就她,否則就是欺負她。
“想讓喬伊蕙從祠堂出來?想見喬伊蕙?”
魏氏眼底浮出深深的希翼。
“我爲什麼要答應你呢?你說喬伊蕙在祠堂受夠苦了,她受的苦能比得上伊柔的?伊柔身上的傷到現在都沒有好。”
魏氏眼底的希翼如死灰般消散,渾身都透着死氣。
“你想讓喬伊蕙從祠堂出來也不是不行。”喬子諾話鋒一轉。
魏氏這回學乖了,她擔心自己是空歡喜一場,小心翼翼覷着喬子諾。
“你病了,喬伊蕙作爲你的女兒,她自然得來爲你侍疾。好,我看在你這次病了的份兒上,我破例一次,允許喬伊蕙來爲你侍疾。”
驚喜來得太快,魏氏都有些不敢相信。
“別高興得太早。我話還沒有說完呢。大夫說你這病,七天就能痊癒——”
魏氏截過喬子諾的話,“那就讓伊蕙爲我侍疾病七天。我不貪心。”
你還真是不貪心,喬子諾在心裡冷哼一句。
“你想的真好。我什麼時候說過讓喬伊蕙出來爲你侍疾七天?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其他兒女?”
“那老爺你的意思——”
“駿兒、瑞兒還有傑兒是男子,照顧你到底不方便。他們就算了。七天——伊靈第一天,傅氏第二天,伊柔第三天,伊璇第四天,還剩下三天就讓喬伊蕙爲你侍疾。喬伊蕙爲你侍疾的三天,我就當她在祠堂了。不另外算時間了。”
------題外話------
啦啦啦,魏氏病了,讓喬伊蕙“好好”爲她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