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在上面講話，楊小溪也不好在下面跟程意竊竊私語了。只好轉過身學着身旁的那個老外，把《聖經》取下來，翻開放在大腿上，裝作一臉虔誠。
楊小溪的英語底子就擺在那裡，雖然在國內惡補的很多日常用到的英文，但也僅僅侷限於他能夠在餐館點餐，在各種場合和別人禮貌寒暄，以及出門迷路之後能自報家門在哪裡而已。
單單只是這些內容，楊小溪在國內的時候已經被英語教師逼得想跳湖，可他出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所學的那些內容還遠遠不夠。
是他太笨太差勁了，明明已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拼命，卻還是跟不上程意的腳步。
牧師在上面嘰裡呱啦地講了什麼，楊小溪只能聽明白對方似乎要所有人翻書到第幾頁。楊小溪依言而行，低頭一看書頁上全是英文，差點沒暈過去。
反觀程意，卻沒有半點不適應，那虔誠聆聽的樣子，簡直跟鎮子上的居民無異。
整個教堂，除了牧師在一直在上面說什麼，底下一排排坐着的人們都在安靜地聆聽。教堂前面的彩窗前面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十字架，上面釘着受難的耶穌。
尼瑪……楊小溪覺得他的功力又上一層了，因爲他竟然在這樣的狀態下熬過了一個早上！
將近中午的時候，禮拜終於結束。
教堂裡的居民依次從椅子上站起來，緩慢地隨着人羣走出門外。然而這時候，程意卻拉着楊小溪的手，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走到教堂前面。
牧師此刻正在兩個神職人員的陪同下收拾東西，程意向前一步，笑容得體地用最純正的英語與對方說了什麼。
牧師原本只是在低頭收拾，聽到程意的話不由得詫異地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微微蹙眉，扭頭一臉嚴肅地與程意說了一番話。
程意從容應對，把楊小溪拉到跟前，笑容愈發燦爛了。
楊小溪在一旁睜着一雙懵懂無知的大眼睛：“……”
臥槽！哥聽不懂鳥語證明哥愛國！
那兩人你來我往地說了一陣，牧師忽然扭頭，對楊小溪苦口婆心地勸說了一陣。楊小溪之所以看出對方在“苦口婆心”，主要是對方說話時的語氣和表情都太嚴肅了，讓他想起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
楊小溪忍不住小心插了一句嘴：“抱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的英語非常糟糕。”
牧師：“……”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陣，牧師終於敗下陣來，扭頭一臉不快地跟程意嘰裡呱啦說了一陣。程意只覺得好笑，但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抱歉的模樣，滿臉愧疚地跟牧師解釋。
楊小溪……他除了程意說抱歉那句聽懂了，別的什麼都聽不懂！
終於，站在牧師後面的一個神職人員看不下去，忽然向前一步，用蹩腳的中文跟楊小溪解釋：“那位男士，剛剛請求主教大人，爲你們，見證婚禮。雖然只是簡單的儀式，主教大人看你太小了，害怕你受到威脅或者欺騙……”
楊小溪嘴角抽了抽，扭頭面無表情地問程意：“老大，你剛剛究竟跟人家說了神馬？！”
程意無辜地聳了聳肩：“我告訴牧師，雖然你的年齡還不夠，但希望他能與上帝一起，見證我們的愛情，爲我們主持婚禮，雖然只是一個儀式，但我會把今天當做我們的真正結婚日。”
“人家腫麼可能答應你這麼無聊的請求？！”尼瑪！楊小溪快瘋了，“而且，那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對啊，所以我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說服牧師。我告訴牧師，在中國還沒有相關法律承認同性婚姻，但我們對這一段感情都抱着十二萬分認真的態度，並希望我們的關係不止是簡單的情侶而是婚姻關係。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讓人家同意我的請求啊。”程意直接無視楊小溪的後半句。
楊小溪：“……”
所以剛剛老大在沒有跟他商量的前提下就把他賣給了老大自己？！
“楊小溪，剛剛我已經提前跟你說了，”程意無奈，“我不告訴你我今天要把自己送給你了嗎？”
“你！！！”楊小溪給跪了，“你要把自己送給我我接受了嗎，同意了嗎？！老大你就是個獨裁的暴君！！”
程意一副受傷的表情：“你不樂意？”
楊小溪：“……”
他忽然反應過來：是啊，他有什麼不樂意的呢？他去學校，去努力上課，去努力學習提升自己，去被自己曾經最痛恨的英語，不就爲了有一天，程意能完完全全屬於他麼？
現在程意在他生日這天，在上帝和神父的見證下，把自己打包送給他。沒有什麼誓言，比眼前這一個更虔誠更靠譜更讓人……措手不及了。
“老大，”楊小溪冷靜下來，“於是，你這算把自己嫁給我了？”
程意：“……”
楊小溪瞬間樂壞了，一直以來他都是被壓的那個，這多有損他純爺們的威嚴啊。如果對方不是老大，哪個男人樂意像個娘們一樣給人操？！
結果，在最關鍵的，會影響到家庭地位的重大問題上，楊小溪小童鞋佔據了絕對地優勢地位！
是他娶了程意，他是一家之主啊咩咔咔咔！！！
楊小溪得瑟的小尾巴咻地一下冒出來了，以一秒一萬次的頻率對着牧師拼命地搖啊搖，他高興地扭頭對牧師說：“這是真的，我愛他。”
其實楊小溪想說的是“我願意娶他”，不過這句話他不知道怎麼用英文表達，只能換別的了。
程意在一旁平靜微笑，雖然過程是千奇百怪的，雖然他沒想明白在別人眼裡非常鄭重需要考慮很久的人生大事件，楊小溪竟然都不用思考就做下決定了。但，他們結婚這件事，就這麼愉快地用不到十分鐘就決定了！
牧師顯然沒碰到過這樣的奇葩，遲疑了一下，仍不放心地低聲勸說了幾句。
楊小溪仍處於興奮模式，樂顛顛地扭頭問程意：“剛剛牧師跟哥說了神馬？”
程意添油加醋說：“牧師覺得你看起來就像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出於最基本的職業道德，他不能給一個未成年人主持婚禮。”
“……”臥槽！哥生平最痛恨別人把哥當做一乳臭未乾的小正太了！哥看起來雖然年輕，但已經成年了好麼？！！
楊小溪忽然覺得牧師一點都不可愛，但也不能在人家神職人員面前失了禮儀，只得壓抑自己內心暴躁的小火苗，儘量表現出紳士的樣子，扯着虛僞得體地笑容，呵呵笑說：
“親愛的大人，我今天開始已經十九歲了謝謝！”
‘主教’這個單詞楊小溪不會說。
牧師大概覺得勸說無用，楊小溪這貨已經中二得沒救了，終於不再說什麼，對程意說了一番，然後背脊筆挺地站在講臺後面，一本正經地把他跟前那本巨大的黑色的《聖經》合上。
程意聽後笑容非常燦爛，扭頭從褲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禮盒，打開，把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脫下來放進禮盒，又讓楊小溪脫下戒指放進去，然後交給牧師身後的神職人員。
他拉着楊小溪，把兩人的手都覆在《聖經》巨大的封面上。
牧師雙手捧着《聖經》，渾濁卻又響亮的聲音在教堂裡響起，那是來自上帝的義，是最忠貞最牢不可破的真理。
楊小溪聽不懂，但程意卻聽得明白，一字一頓，全落在他的心口：
“在一開始上帝創造萬物時把人造成男性和女性，因爲這個原因，男人會離開他的父母與他的妻子結合，並且他們會成爲一體。這樣他們不在是兩個，而是一個。
“耶穌對他們說，凡休妻另娶的，就是犯了姦淫，辜負他的妻子，妻子若離奇丈夫另嫁，也是犯了姦淫了。妻子沒有權柄主張自己的身體，乃在丈夫。丈夫也沒有權柄主張自己的身子，乃在妻子。至於那已經嫁娶的，我吩咐他們，其實不是我吩咐，乃是主吩咐，說，妻子不可離開丈夫。若是離開了，不可再嫁。或是仍同丈夫和好。丈夫也不可離棄他的妻子……
“……”
牧師說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楊小溪已經開始對着《聖經》發呆，很久以後，他才聽到程意在身旁回答了一句：
“是的，我願意。”
楊小溪頓時精神一震，他好歹看過電視劇的，知道男方說完這一句就該輪到女方說了。
他擡起臉，泛着星星眼一臉期待地等牧師說完，當牧師停下來望着他的時候，他扭頭看了程意一眼，程意對他微笑，他心下確定應該輪到自己說了，連忙學着程意剛剛說的：
“yes，i do。”
是的，我願意。
他們暫時還沒有正式的婚禮，沒有親戚朋友在場，但他知道程意說了就會做到。程意不是那麼輕易許下諾言的人，如果不是下了很大決心，誰會大費周章地去教堂找牧師進行以上一段儀式？
楊小溪覺得他的人森完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