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在山上紮根兒似的住了下來,大有要不離開的架勢。
山上依舊時不時地有訪客會來,但除了她和陸錚,普雲大師依舊不見其他人。
安笙一日一日地想辦法救治普雲大師,又一日一日的失望,起先還會傷心、不知所措、惱怒,但到了後來,卻已近麻木。
這個法子不行,就想另外一個,她彷彿不知疲倦似的試驗着,想要找尋到一種可以救治普雲大師的方法。
普雲大師也好脾氣地由着她折騰,無論她怎麼做,都乖乖配合,聽話的不得了。
因爲他知道,每一次失敗,自己的小徒弟總要躲起來自己哭上許久。
他想不讓徒弟做無用功,但是,對上兩雙如出一轍期待的雙眼,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是,他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加衰敗起來。
不過才四五日的功夫,安笙和慧通就瘦了一大圈。
兩人本就不胖,這下更是瘦的嚇人。
就連陸錚,都眼見着跟着憔悴了許多。
陪安笙留在山上的青葙也一樣不怎麼好,人也再不愛笑了,每日在安笙看不到的地方,都沉着小臉,嚴肅而傷感。
鄭媽媽和蘇遠也來了兩次,看到幾人這樣,也不知從何勸起,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太子最後到底還是微服過來了一趟,陸錚陪着他一道來的,普雲大師依舊沒見外人,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也沒堅持,只將一個法器交給安笙,便離開了。
……
弘濟寺的香火依舊鼎盛,進了臘月,更是每日往來香客不斷。
大部分的民衆,並不知道弘濟寺那位得道高僧出了什麼事,他們每日來到佛前,求的也不過都是自己的那些煩惱事。
安笙每日在晨鐘暮鼓中醒來,睡去,又夜半驚醒,然後再迷濛睡去,精神頭愈發不好。
不過,每日在普雲大師面前,她卻還是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普雲大師開始昏睡了。
安笙沉默地收回銀針,看着師傅老邁而帶着衰敗之氣的昏睡面容,面沉如水。
她旁邊,站着跟她一樣表情的慧通,師姐弟兩個的模樣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安笙收回針,跟慧通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下頭,然後留下慧通在這裡照顧師傅,她自己則繼續去翻閱弘濟寺藏經閣內那些珍藏典籍,以期從中找到治療師傅的辦法。
然而,因爲勞心勞力,又缺乏休息,他纔剛邁出房門,整個人就暈了一下,然後立即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她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並未來臨,她撲進了一個懷抱中。
她愣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剛看到來人,就覺得自己渾身一輕,接着,就被人抱了起來。
“你來了……”安笙啞聲道。
陸錚雙脣抿得緊緊的,第一次沒有立即回答安笙的話,反倒像是在忍怒似的。
安笙便又沉默了。
直到被放到自己休息的那幢小牀上,她才道:“我還要去藏經閣。”
說着,便要起身下地。
然而,才動了一下,就被人按住了。
“你不能去,你需要休息。”陸錚沉聲道,眼中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安笙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斂下雙睫,“我沒事。”
“你有事!”陸錚忍不住提高了些聲音,“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多糟糕……”
安笙抿了抿脣,半晌才道:“總歸不會比師父更糟糕了。”
陸錚聽到這話,想說的所有話便都說不來了。
良久之後,他才頹然嘆了口氣,說:“我陪你去。”
安笙聽到他這話,眼眶迅速溼了下來,“……多謝你……”
“別跟我道謝,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我知道你着急,可你總也要顧念着自己一些,若大師知道你爲他如此,豈能安心?”
安笙張了張口,沒說話。
片刻後,才聽她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我知道了……”
立足恆聽到她語氣裡的哭腔,心猶如被人拿重錘擊打一樣,疼痛難當。
但他卻不能像安笙一樣,哭出來,那安笙就真的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所以,他只是暗暗嘆了一聲,便扶着安笙下了地,“走吧,我陪你一起過去。”
……
弘濟寺的藏經閣是不對外人開放的,但安笙和陸錚卻好像有什麼特權一樣,進出這裡,並沒有遇到阻攔。
藏經閣很大,多數收錄的都是些經書,但也有不少醫藥典籍,安笙的目標,正是這裡。
這些書,她從前看過一些,但大部分的,都沒看過,如果在平日裡,她一定會高興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有幸得見這麼多珍藏典籍,可如今,她卻只恨自己不能再看得快一些,最好將這些書都吃到肚子裡去,然後快速找到治療普雲大師的辦法。
但可惜的是,她再一次失望了。
不過,這種情緒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了,次數多了,她似乎也平靜了,在依舊沒有收穫的時候,也只是一臉平靜地跟陸錚一起離開。
……
轉眼,又是四五日光景過去,普雲大師的情況越來越不好。
從原先只昏睡幾個時辰,逐漸演變成了每日大半時間都在昏睡。
他睡着的時候越多,安笙就越害怕。
她怕有一天自己過來,就再也叫不醒師傅。
而與此同時,山下陸家,居然也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陸家大少爺陸銘,不知何故,病情突然間就加重了。
明明他前幾日還去給老太君魏氏請過安,纔不弱兩日工夫,人居然就又病的起不來牀了。
起先護國公夫人林氏還認爲陸銘是故技重施,又在裝病,結果請了褚思仁來一看才知道,陸銘是真的病重了。
林氏對此很不解。
明明前兩日看到陸銘的是偶,這人臉色遂蒼白了些,卻也不像是將死之像啊?
護國公府上下對此都很是不解,只有陸銘的貼身丫鬟宛筠,隱約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她卻並不敢將這件事跟魏氏和林氏實話實說。
她甚至害怕別人發現什麼端倪,所以這幾日過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一般,也不知在防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