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難題
屋內，姜綰歪在貴妃榻上看書，金兒彎腰往炭盆裡添銀骨炭，離的近也聞不到絲毫的炭火氣，反倒又一種淡淡的松枝味兒，極是好聞。
一夜看完，姜綰信手翻了一頁。
外面，四兒跑進來，跑的急，撞的珠簾發出一陣叮鈴悅耳之聲。
聲音是很悅耳，但姜綰眉頭皺了起來，柏景軒的丫鬟一向懂規矩，做事走路都輕手輕腳，唯恐驚擾了她，這回……
四兒快步上前，姜綰看着她，“出什麼事了？”
四兒有些喘氣，道，“二少爺沒有被砍頭。”
姜綰挑眉，“王爺救的？”
做爹的盡力救兒子無可厚非，姜綰不詫異。
四兒搖頭如撥浪鼓。
齊墨銘行刑，那麼血腥的場面，金兒不敢去看，四兒自告奮勇，誰讓二少爺那麼討厭了，她要親眼看看，回來告訴姑娘，別人傳難免失真。
護國公道，“可舍妹……。”
要刑部即刻行刑的是太后，說有疑點要暫緩行刑的還是太后。
護國公進了宮，直奔太后的順寧宮。
護國公進宮的時候，正好碰到梅側妃出宮，風掀起車簾，梅側妃靠着馬車，閉目養神。
老夫人不置可否。
姜綰坐正了幾分，把書合上道，“不止有疑點，還大的很呢。”
還有梅側妃，她兒子殺的是護國公嫡親的外甥，太后也下旨即刻行刑，可以說幾乎就沒有迴旋餘地了，她不趕着去見自己兒子最後一面，而是進宮見太后，她這是晾準了自己能說服太后救她兒子呢？
不過四兒覺得梅側妃在太后那裡沒這麼大的臉面，要是太后看重她，就不會向着護國公老夫人，給刑部傳口諭，要刑部尚書即刻行刑了。
“是太后，”四兒也覺得奇怪。
“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太后重申道。
太后看着護國公，鳳眸帶了幾分威嚴，這神情看的護國公都恍惚。
四兒搖頭，“好像不是，我站的位置旁邊就是護國公府的人，和寧嬤嬤熟悉，問寧嬤嬤發生了什麼事，寧嬤嬤只說讓護國公進宮一趟，護國公府的人不死心，又問侍衛，才知道王爺今兒早朝出宮後就沒再進過宮，倒是梅側妃沒去刑場，進宮求見太后了……。”
太后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哪有護國公回絕的餘地，他只能說，“臣盡力吧。”
頭疼。
姜綰眉頭擰的鬆不開。
“是太后要暫緩行刑？”護國公不信。
太后才提了幾分懶散心，偶爾管管朝堂上的事，還多是他護國公在後面推着。
不幫自己外甥報仇，還幫仇人洗刷罪名，這都叫什麼事啊？
他倒是想到說北寧侯世子有隱疾在身，和齊墨銘打鬥之下隱疾發作，導致的死亡，雖然不足以幫齊墨銘脫罪，但足夠保他一條命了。
這邊太后敷衍了護國公，那邊老夫人問起梅側妃緣故，梅側妃道，“老夫人您可得護我。”
護國公望着太后，從太后臉上看到的認真，這些日子靖安王按兵不動，絲毫不慌，難道真的握了太后什麼致命的把柄，晾準了太后會給他施壓，逼他退讓？
可北雲侯世子只是他的外甥，人家親爹是北雲侯，他會依太后，北雲侯可未必。
他都沒有這樣的把柄，靖安王能有？
可這麼大的事，太后應該不至於騙他。
護國公滿心不解，太后不傳召他進宮，他也要進宮問太后。
威脅太后，可保一時，可惹怒了太后，她不僅連兒子的命保不住，只怕自己也會死在太后手裡。
太后道，“他連老國公都敢逼離京都，遑論是哀家，哀家與你護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用不着哀家多說吧？”
老夫人愣住，“你好大的膽子，欺騙太后，你不要命了嗎？！”
護國公心頭一震。
四兒搖頭，“沒疑點啊，我是親眼看見二少爺踹飛了北雲侯世子，然後北雲侯世子就沒氣了，人不是他殺的，還能是誰殺的？”
“眼下太后還不能倒，”護國公老夫人道。
梅側妃道，“保不住銘兒，我這條命留着有什麼用，還不如就這麼賭一把，太后能收回成命，足以說明她真的有做虧心事，大不了找到把柄便是了。”
這幾天因爲擔心，吃不下睡不着，今兒更是豁出去求見太后，把心底藏了快二十年的秘密抖了出來，太后膝下就銘兒一個孫兒，她相信太后一定不遺餘力的保銘兒一命。
看着四兒搖頭，金兒詫異，“不是王爺，還會有人救二少爺？”
只是想保齊墨銘談何容易，太后這不是給他出難題嗎？
護國公頭疼的出了順寧宮。
太后擺了擺手，宮人都退下。
不過保齊墨銘一條命，能拿到靖安王手裡的兵權，保他也不虧。
那母子兩疑心病一個比一個重，她不想個好理由解釋太后這麼反常的行爲，他們一定會多心。
梅側妃是太后賞給王爺的側妃，難道梅側妃手裡攥着太后什麼致命的把柄？
只聽四兒詳細道來，“劊子手刀都舉起來了，侍衛讓刀下留人，侍衛把人救下後，太后身邊的寧嬤嬤才坐馬車趕到，許是跑的太急，寧嬤嬤下馬車一陣嘔吐，然後才和刑部尚書說，北雲侯世子被殺一案有疑點，暫緩行刑。”
這一點，不用護國公老夫人說，護國公也清楚，“可亓兒當衆被打死，衆目睽睽之下，我如何幫着翻案？”
多年夙願，如今一隻腳都踏進棺材了，她不想抱憾而終。
如此朝令夕改，太后威嚴何在？
金兒猜測道，“肯定是王爺做了什麼保住了二少爺。”
沒待一會兒，護國公便走了。
護國公眸光一縮，“太后，靖安王的兒子當衆殺了臣的外甥，您收回成命，舍妹都以爲是臣貪慕權勢之故，您還要臣保住靖安王兒子的命，這未免也太爲難臣了些。”
可今兒瞧來，太后和以往全然不同，那是從骨子裡散發的鬥志，彷彿又回到了幫成王爭皇位時的樣子了。
雖然鐵大夫讓太后兩次收回懿旨，可這不代表太后的懿旨就成了句空話，想放就放，想收就收。
太后道，“哀家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幫哀家保住靖安王府二少爺一條命。”
護國公看着太后道，“是有什麼事讓太后心神不寧的？”
金兒聽了道，“有疑點嗎？”
這麼多年，是護國公老夫人勸着太后，沒了權勢，難保住晚年風光，沒了權勢，難保皇上不會追究做太后打壓了他這麼多年的舊賬。
姜綰把書放下，她怎麼看都覺得這事透着不尋常，就算王爺逮住了太后什麼把柄，也不至於讓寧嬤嬤那麼火急火燎的出宮救人，唯恐晚了一步似的。
老夫人道，“又出什麼事了？”
眼下讓她擔心的是老夫人和二老爺。
護國公老夫人沒說話，靖安王府的兵權要，可外孫的仇也要報。
太后有些不快了，“成大事哪有不流血不賠命的？就是你護國公的位置又踩了多少條人命，哀家虧欠她的，總會彌補。”
身處後宮，又是太后高位，手裡怎麼可能沒幾條人命？
可能讓太后慌成這樣，莫非皇上的生母是太后害死的？
這邊老夫人如此猜測，那邊護國公老夫人也是這麼想的，到太后這身份，除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能勉強壓她，沒人能讓太后慌神了。
再說護國公府，都在等下人傳來齊墨銘被砍頭的消息，下人進府，匆匆稟告刑場上的事，護國公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下人點頭，“寧嬤嬤親自去的刑場傳的太后口諭，靖安王府二少爺已經毫髮無損的被押回刑部大牢了。”
可他外甥身強體壯，連病都極少生，生龍活虎的，他敢這麼說，只怕他那妹妹氣的要慫恿北雲侯和他反目了。
梅側妃道，“爲了讓太后收回成命，我撒謊說王爺手裡有太后的把柄……。”
“沒有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臣沒法和家母和舍妹交待。”
靖安王的兒子有這麼大的本事？
太后收回眸光道，“靖安王手裡有哀家的把柄，可撼動哀家的太后之位。”
等拿到兵權，纔給外甥報仇也不遲。
護國公道，“靖安王向天借膽，敢威脅太后您。”
護國公眉頭微擰，道，“太后找臣來是？”
太后坐在鳳椅上，似乎有些走神，還是宮女提醒她，“太后，護國公已經到了。”
還鬥什麼？
就算把皇位爭到手了又能怎麼樣，沒有了兒子，難道她要指望膝下兩個公主來繼承她爭來的皇位嗎？
太后在做什麼？
明知道靖安王的兒子要了他外甥的命，北雲侯夫人急於替兒子報仇，太后也答應了老夫人，爲何突然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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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成王突然暴斃，太后一夜之間沒了鬥志。
路過花園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龐大少爺走過來。
小廝不知道稟告了什麼，龐大少爺似乎心情挺好。
護國公腳步停下，臉上的愁雲消散了幾分。
這不現成的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姜綰和齊墨遠做夢也沒想到，北雲侯世子被殺一案，殺人兇手齊墨銘都上了刑場了，最後這把火卻燒到了龐大少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