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房間裡寂靜一片,就算這仙界向來如春一般的溫暖,柳素卻依然覺得如墮冰窖,她再牀上躺了許久,確定那些人不會再返回來,才睜開了眼,緩緩從牀上坐了起來。
柳素臉色蒼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裡一片冰涼,卻連哪怕一個細小的傷口都沒有,她慘笑一聲,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那位娘娘爲何一定要將她留在天宮了,原來是看中了她天山一族後裔的身份,把她當做一個後備血庫,不知有何所圖。
柳素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下去,雖然她現在似乎是沒什麼問題,但也只是因爲取血的時間還短,若是長久這樣下去,她恐怕必死無疑,她還不想死,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自救。
柳素又是在牀上想了好一會兒,卻依舊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畢竟這裡是天宮,那麼多法力高強的仙子看守着她,她想要逃跑,簡直比登天還難,而且就算她能從那些仙子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天宮,她區區一介凡人,又怎麼能從這九重天闕回到人間呢。
柳素思來想去,覺得這終究是一個必死的困局,但再想想,若是能用她一個人的命換回寶寶的平安,那也算是值得了,她忽然就認命了,就這樣吧,若是沒有穿越,其實她早就死了吧,這輩子偷來了這麼多的歲月,又有了寶寶這樣可愛懂事的孩子,她也該知足了,只可惜,不能再陪着寶寶慢慢長大……
柳素放棄了抵抗,索性每日連飯都不吃了,只如行屍走肉一般地躺在牀上。因爲她滴水不進。負責給她送飯的仙女去稟告了碧澄,碧澄過來看了她一次,卻也是什麼都沒有說。只吩咐照顧她的仙子每日給她餵食一種靈液。
柳素一開始是不願吃的,但那些仙子們有的是法子。只要稍稍施法,柳素的身子就不能由己,只能像玩偶娃娃一般,隨便她們擺弄。
隨着每日越來越頻繁的取血,柳素的意識一日比一日昏沉,一天裡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夢中渡過的,她的夢是黑色的,是絕望的。就如同她所呆的房間一樣暗無天日,她覺得自己彷彿泡在了泥潭裡,周身都是冰冷泥濘,她陷入其中無法擺脫,一點一點的往下沉,直至萬劫不復。
她曾想過放棄,反正她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死了迴歸天地。
但是她終究還有事放不下,放不下寶寶。
他困在這黑暗之中,因爲放心不下寶寶,便一直撐着那一口空氣。不曾放棄。
如果她死了,她能想象到寶寶會有多傷心,寶寶那樣的依賴他,她不想讓寶寶傷心。只要一想到寶寶,她又覺得自己必須活着,就算只多活一分一秒,也是希望。
柳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很冷很冷,周圍的泥藻將她死死地包裹住,那冷滲透皮膚滲透骨髓,讓她的心都成了一片冰原。只是忽然間,溫暖的陽光灑了進來,黑暗中的柳素神情恍惚,她還以爲那都是錯覺。
腦子裡想起了往年與寶寶一起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歲月,是那麼舒適和溫暖,讓人心安。
“素娘,素娘……”
是誰在叫她?她太累了。連這聲音是誰的都分辨不出來了,只覺得萬分熟悉。好像曾經有人一直這樣叫她,但那人到底是誰呢?
“娘,娘……”
他又聽到了寶寶的聲音,他總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後頭,一張臉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然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那可愛的笑臉,不能陪着他一天一天長大……
她應該快要死了吧,所以纔會不斷的回憶從前,耳朵裡的呼喊聲越來越清晰,就像是真的一樣了。但眼皮卻那樣沉重,好像怎麼都睜不開一樣。但呼喊聲越來越強烈,好像就在耳邊一樣,柳素終於竭盡全力,緩緩睜開眼,結果便看見了滿室清輝,還有面前一臉擔憂的青龍和蛋寶。
“娘,您終於醒了?”蛋寶那張肉呼呼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柳素面前,他眼睛裡含着淚花,看着柳素道:“娘,您在堅持一會兒,我和爹爹一定會來救你的!”
柳素覺得自己還是在做夢,她顫抖地伸出手,想撫摸一下蛋寶的臉頰,卻是直直穿過蛋寶的臉,直摸到了一團虛無。她果然……還是在做夢啊,是因爲太想念了吧,不過即使是在夢中,能再見到他一面,柳素也知足了。
柳素勉強笑了一下,呢喃着說道:“寶寶,娘好想你,我是不是在做夢?”
蛋寶似乎拼命想要抓住柳素的手,卻也是徒勞,他急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卻只能哭喊着:“娘!娘你堅持住,我和爹爹馬上就來救你了,我們現在是施了法術入到您的夢裡,您再等等我們,我們很快就來了……”
柳素的眼神有些迷茫,她脣角含笑,微微點了點頭,這樣就夠了,她已經不再奢求什麼了……
“素娘!”忽然,柳素感覺自己的手似是被什麼抓住,那觸感太真實,以至於她都快分不清夢境現實了,她努力睜大眼睛,纔看清楚了那個抓住她手的人,原來是他啊……
“青龍……”柳素輕聲喚道,“你要照顧好寶寶,讓他……平安,快樂地長大……”
青龍握住柳素的手緊了緊,神色微微有些慌張,沉聲道:“我們會一起陪着寶寶長大的,我保證,一定會讓你沒事的,你等着我。”
柳素並沒有將青龍的話當真,只以爲是自己夢中的奢望,她又是深深看了青龍和蛋寶一眼,眼前便漸漸模糊起來,很快,便又重新趨於黑暗。
柳素短暫地醒來了片刻,她艱難地扭過頭,入目的依舊是那熟悉的房間,果然是夢啊,她在心中微微感嘆着,只是那夢有些太過真實,而且寶寶說的那句話,又讓她很難不深想,他說他和青龍是施了法入到她的夢裡來,她纔會見到他們,若這是真的,說不定他們真的會來救她。但這並不是柳素想要的,若青龍和蛋寶來了天宮,那位娘娘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她寧願自己死,也不想讓蛋寶有什麼事。
柳素正思忖着,便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碧澄到這幾個仙女快步走進了房間,她目光冷冷地看了柳素一眼,也不管她是醒着睡着,就對身邊的仙女吩咐道:“去取血。”
柳素也冷冷地看着她,平日裡她們來取血的時候,她大多時候是睡着,也鮮少與碧澄這般面對面,許是因爲方纔夢到了蛋寶,讓她稍稍有了些求生意識,她便極是不甘地看着碧澄,虛弱地問道:“你們這樣取我的血,究竟是爲什麼?”
碧澄看着她,忽然詭異一笑,慢悠悠地回話道:“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這些,這對你是沒有好處的,不過你放心,娘娘是不會讓你死的,因爲你現在對娘娘來說,還大有用處。”
柳素聽了碧澄的話,也知道她不會告訴自己什麼,便又是掙扎着說道:“我想見見娘娘。”
碧澄沒想到柳素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才緩緩回道:“我會轉告娘娘的,只是她見不見你,那就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事了。”
柳素不再多言,心中依舊擔心青龍和蛋寶,想着她若是能找到辦法給青龍報信,讓他們不要來救自己就好了。
碧澄幾人很快就取完了血,柳素卻忽然注意到,那取血之人從頭到尾手上都帶着一個銀白色的手套,她的脖子之所以會感到冰冷,就是那手套傳來的溫度,而那人取完血之後,更是小心翼翼地將盛血的瓶子仔仔細細地封好,一點血星子都沒有滲出來。
柳素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舉動,忽然想起來,青龍曾經跟她說過,天山一族的人血液十分特殊,能夠使神仙失去法力,所以當初元始天尊纔會讓天山一族的人看守女媧,就是爲了用血封住她的法力。而此刻這些仙子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恐怕也是怕不小心沾染到她的血,而失去法力吧。
柳素的心中瞬間有了一個逃離的計劃,若是利用她血液的特殊,她不見得逃不出去。
碧澄幾人取完血之後就離開了,柳素躺在牀上歇息了片刻,便掙扎着從牀上爬了起來,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已是讓她氣喘吁吁了,此刻的她因爲每日取血的緣故,十分的消瘦,瘦的幾乎只有皮包骨頭,而本來那一頭濃密的黑髮,也已經變成了白髮,這房間中雖然沒有鏡子,但柳素光憑想象,也可以猜到她此刻的模樣一定難看極了,恐怕就比那些乾屍好上一點。
柳素艱難地下了牀,腳步踉蹌地走到桌邊,從桌上拿起了那個裝着玉液的瓶子,裡頭的玉液已經被她喝了,她將這瓶子緊緊捏在手中,神色前所未有地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