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避暑之行,太后還是不去的,太后可要看着她的路遙,怕出什麼事兒,同樣的,楊妃身懷有孕也沒有去。卻是上了摺子,說是宮裡悶熱,請示回楊家別莊裡靜養身子,他只是看了一眼,也不說什麼就批了。我在一邊給他扇着扇子,他忽然說:“知秋,回宮裡進,你便到楊家去住一段時間吧。”“爲什麼啊?我很不喜歡楊家的。”一點也不喜歡。寧願窮着,寧願餓着也不想靠楊家一點點。他停下筆,那幽深的眼神看着我,軟軟地說:“就算是爲了朕,再討厭也去小住一段時間,朕還會接你回來的,那時朕不要你是宮女,你明白嗎?”我想我明白,他的不放心,他不僅僅要我只侍候他。“知秋,在後宮,你必須有個強勢的後臺。”他很溫柔地看着我:“你答應過朕,要永遠陪着朕的。”“好吧。”住就住,他這樣說我真的不好拒絕。他溫和地一笑,攬過我的身子扣在他的身前:“知秋你感覺到沒有,今年的知了叫起來也是十分美妙的事,朕想彈一曲給你聽。”“你?”我挑高眉頭。“是,別以爲朕不會彈,大相國一直以琴爲貴,在宮中長大之人,沒有一人不會彈,朕也打小就什麼都學起。”他來了興致,還真的讓人搬來了琴臺,調了調音真有那麼幾分氣勢,輕輕一彈,聲音清悅而又純淨,果然是高手啊。他彈的琴,和我彈的不一樣,他的有力,聲聲氣勢恢宏大氣,而我的大多是宛轉幽憐。看他彈琴就像是畫一樣,人如一幅俊美的畫,優雅而又高貴,我捧着臉看着他,這是人中的龍鳳啊,雲知秋,你真的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有這樣的一個男人,甚至有些小心地想要寵愛你,你要感到滿足了,你要好好的感恩,你不要想別的,就呆在他的身邊,照顧侍候他一輩子。太多想法的女人,總是比沒有想法的女人要來得累的。他彈完一曲,我鼓掌:“真好聽。”的確是好聽,我知道他可能會一些,但是他從來沒有展露過。“以後你若是想彈琴,朕倒是可以與你配,一柔一勁,方能相補。”他接過茶淺淺地喝了一口。我輕嘆:“我不想再彈琴,一彈起來心裡就有些不舒服,我敲碗好了,敲破了你就給我買。”他點點我的額:“古有撕衣裂聲惹美人笑,今還有爲伊買碗得相思嗎?”總是有意無意地透着一些疑問,他就是這麼不信任人。“你聽到了沒有,孩子在哭了,我去看看,對了,大抵什麼時候到避暑山莊。”我也尋個空抱寶寶去給李妃看看。“後天,不過朕有言在先,你得聽着,到了避暑山莊自有人帶着孩子,你好好的陪着朕,朕想好好地休息一下,輕鬆一下,有些事有些東西,朕想也務必要理清一下了。”“好吧。”總也不能讓他們太黏着我,要學會獨立成長才是的。要理清一些東西,那挺好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淡定地面對結果。放手,他是不可能的了,呵呵,我也有了這個認知,不去想了,心淡了也就不會有希望,那就不會有失望,當然多了幾分從容的淡定。下午他去皇后那裡陪着,我抱了寶寶去找李妃,她看到寶寶又白又胖了,心裡可高興着,抱着就直親。寶寶的歡快地呼站,手在空中亂揮,李妃的視線落在寶寶的手腕上,有些驚訝:“知秋你?”“你的東西,當然是給寶寶的。”我怎麼能要呢。她有些感動,不捨地握着寶寶的手:“知秋,如果有一天,這手鐲你還是留着。”有一天什麼?她沒有說,她雙眼已經盈着痛了。她也不相信我可以保護得了她的女兒,可是寶寶好小啊,現在就要非議她的生死,真的是很不公平的。“皇上現在雖然對寶寶不太親近,可有一天,他也許會封她爲公主的。”她笑笑,並沒有接話,握住寶寶的手說:“叫娘,來,叫娘啊。”我跟她說了避暑之行,她拍着寶寶的手笑:“寶寶太好了,可以出去,那裡可美了,寶寶去看看真好。”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一樣,有些慎重地問我:“知秋,你去年是不是也打算去避暑山莊的。”我點頭:“是的。”本來是已經定好的,還有他說的小閣,還有很多很多的事,卻終是沒有成行。她神色有些凜然:“知秋,去年你去之前,爲什麼會到冷宮裡來看我,是誰特地不經意在你的面前提去的,你得小心些了,知秋。”我一寒心,不會吧,我想了想,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就是張喜寶了。“說者故無意,聽者卻聽了進去,若不然,你怎麼會到冷宮呢?而我卻是那般的高傲,還是誰也瞧不起,這人,可真不是一般人啊?知秋,你可得多長一個心眼,小心着。”我長長地一嘆,唉,張喜寶,她那年想去避暑山莊,順帶無意在我面說那些話,可是,她又爲什麼會知道呢?可否是沐貴妃告訴她的,那可真不太妙,避暑之行,有她,還有沐貴妃同行,我最討厭最不想見到的沐貴妃,但是我不能再在她的面前,由着她將我玩得團團轉。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皇上和她之間,真的談不上什麼恩愛,她很肆意地談夏君棠的事,皇上似乎也沒有多管她。抱了寶寶回去,我還是在擰眉苦思着。不過卻是覺得有一點不得不防的是,張喜寶並非表面上來的那麼的善意。我又不是死腦筋的人,我不會去把人想得那麼壞,但是一經點友,我也就知道了爲什麼,李妃自然也明白了爲什麼我會突然去看她,唉,不管怎麼樣,誰誰誰存着那個心又如何,皇上終歸還是有心寵愛於我的,緣份,究竟要結得多深啊。我是不是應該放開更多的東西,把心裡所有的雜念都拋開,看看是不是他還能感動於我,是不是心裡還會爲他而起伏着。我不在道所謂的愛是怎麼樣的,說實在的,忘記一個人,太難太難了,但是現實的情況,卻是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我算是矯情嗎?我迷糊地問,如果真的有的選擇,我真的什麼也不去碰,就守着寂寞自成一片天,但是不允許這樣,他要我愛他,要我在乎他。他不殺夏君棠不殺林洛水,他要什麼,那我還有什麼不能出賣的,所有的情和靈魂在一開始就已經出賣過了。我苦嘆,寶寶趴上我的肩,很乖地看着後面的風景。日頭很還是很毒,緣由給我打着傘而行,我還是覺得很熱,知了,煩燥地叫個沒遠沒了,我甚至在想,也許離開宮裡,就會安靜一些了,避暑山莊,去年不成行而今年,卻還是續上了以前的緣份。“緣由,你先回去行嗎?”緣由沉默地就往正華宮裡走,她現在變得不多話,幾乎一天就不說什麼,一句話也不說,而我知道她還是關心我的,只是現在有皇上,又回到了正華宮,她倒是沒有什麼好關切的了。她退走,我抱着寶寶往玉蘭樹下去。青蔥浮香綠盈如黛的玉蘭樹靜靜地曬着日頭,風掠不起它的風波,可是依舊寫着那麼多的香。 我走得很慢,走一步我就說:“忘了他。”走一步我再說:“已經忘了。”第三步我說:“我忘了。”淚滑下來,我沒有再繼續走,就在第三棵玉蘭樹的下面,撿了樹枝用力地挖泥,寶寶小臉摸上我的臉,不知是不是叫我不要哭。我親親她一笑,我在埋葬我的過去,挖了個洞,將狼牙取了下來埋進去。這記憶,就埋在這裡,伴着玉蘭的清香,我無法再回首了。你一定要過得好好的,在這裡我們有諾言,而今我回來,讓諾言守着狼牙,還有我的無奈,我將告訴你,踏上一段新的生活,我也會好好的。想着想着,淚還是直流。掩上了泥土,埋得緊緊地,我站起來看並沒有別人,撣撣手上的泥又往正華宮裡去。寶寶的小嘴巴,趴答地親在我的臉上,那黑亮的眼睛,似憐惜。我笑着蹭蹭她的臉:“你長大了之後,千萬不要跟我一樣。”爲了掩飾着什麼,從海棠院裡過我就折了一把那開着的四季海棠,反正這裡靜悄悄的,正居那裡索性就連馬也不開了,我折了就跑,寶寶以爲我偷東西,興奮的雙眼賊亮地四處看着。給些她拿着玩,捧着大束的海棠就回去,上了長廊看到他就在長廊的躺椅上,一個人在前後地搖動着,不知爲什麼,我覺得時光有一種飛逐而過的感覺,似乎我和他一瞬間就很老了。“皇上。”我笑盈盈地捧着海棠:“看,漂亮嗎?”“去做*賊了?”他笑笑,接過花聞聞沒有什麼興致就放在地上。“呵呵,你怎麼知道的。”我還以爲他會在朝鳳宮裡陪路遙到晚上呢?沒有想到他這麼早就回來了。宮女過來接過寶寶,他親暱地刮刮我的鼻子:“要不是偷花,你豈會這麼早回來,那不是讓人纏着說話嗎。”“呵呵,真是瞭解。”接過宮女的溼帕子擦擦臉上的汗。他盯着我的手看,然後伸手過來拿了我的帕子,慢慢地給我擦淨指縫裡的泥土。在西北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爲我做的。我靠在他的身上:“你這樣對我真好,我要好好珍惜。”他低低地說:“你終地知道什麼叫做珍惜了嗎?”我知道,所以我埋葬了我的過去,還有不可能在一起的情份。不知指尖上的泥,是否透着玉蘭的清香,他是否知道我對玉蘭的偏愛。“做賊做到你這份上,也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賊,朕做賊的時候,下次你跟着學一點。”“咦,你也做賊?”難道他轉走話題,我自然不會笨得不會轉風。他笑笑,擦淨我的一隻手拉扯過一隻擦拭:“告訴你一件事,朕第一次做賊的時候還很小,也是去折海棠花兒,很美很美的海棠兒,朕覺得世間怎麼可以有如此明媚*的花,香香甜甜得那麼誘人,朕要喜歡它,朕以後還要種得滿宮都是。”“後來呢?做賊做到你這份上,的確是不容易啊,太有志氣了。”他忍不住大笑出聲,丟了帕子揉我的發:“你這是在取笑朕嗎?”“哪敢,我偷花的時候,我壓根就沒有想什麼,偷偷折了抱着寶寶就溜,她不知道還以爲我和她玩呢,興奮得直笑。”“沒膽的雲知秋,唉,後來母后告訴我,海棠只是一種不入流的花,喜歡海棠的人是沒出息的,朕摘下來的海棠花你知道最後怎麼的下場嗎?”我讓他幽黑的眸子給鎮住,似乎就能吸入他的回記一樣:“怎麼的一個個場啊?”他的過去,究竟又是什麼。他深吸了一口氣,默然了很久才說:“母后令朕跪在地上,要我說我錯了,一直說,說一句就用海棠花枝抽朕的手掌心一下,花落在手心,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那麼痛那麼痛,花香染滿了手心,最後只剩下了疼痛。”“現在,還痛嗎?”我輕聲地問着。他笑笑,卻是如此的苦澀。他的少年日子,如此的慘淡無華,夾着很痛的回憶。他母后想要他以後承大志,什麼都不允許他做,只要長大,要他快些長大,要他有出息,要他比他的兄弟們都優秀。我捉住他有些冰冷的雙手,指尖輕輕地劃過那複雜的紋路,他輕輕地顫抖着,我五指竄入他的五指中,溫和地一笑:“那一手的花香,想來還會餘味深長,借我感受你的過去吧。”握了起來,輕輕地蹭着他的手背,讓我的臉,溫暖他的手,他溫柔的五指鬆開我的手,將我抱得更緊。夏君藍,也有他自已最不想回憶的痛。那是我最早得知他有關於海棠花的回憶,這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