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古老的神話,往往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脫離了宗教。
這似乎有些矛盾,既然是神話,又怎麼可能脫離宗教呢?
要知道只要是宗教,就必定需要用神話來支撐自己的教義,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神話,怎麼可能脫離宗教的存在呢?
沒有宗教,又有誰會編織神話傳說,然後傳播衆神的光輝呢?
然而事實上,世界上最古老的神話體系出現的時候,是根本沒有宗教的。
後來的基督教、佛教、道教、印度教……等等一系列的宗教,都是後來出現的宗教。而且往往是吸收改編了那些古神話,將之加工成新的神話體系,有意識的編造了一個神國體系,用來支撐自己的宗教教義。
老謝研究的神學,當然不可能是這些宗教的神學,而是真正古老粗糙的那些神話傳說。
那些宗教神話對老謝的研究來說,連參考的意義都沒有。如果可以的話,老謝隨時隨地可以編造出一整套完整的、符合邏輯的、有鼻子有眼的新神話體系來,保證可以讓世界上任何神學家研究一輩子也研究不完考證不完。
甚至,老謝曾經設計了三個宗教教義,也編寫了三部教典流傳出去。然後,他就成了三個興起不到三十年的宗教教主,雖然這三個教派被世界宗教組織定性爲不正規的教派,但三個教派的信徒都已經超過了一千萬。
換一句話說,別看老謝一副風中殘燭的衰老模樣,頂着一個地中海式的禿頂。但他一句話,可以指揮動三千萬人,一個命令下去,甚至能夠推翻一個不大的國家政府,然後建立新的神國。
千萬不要懷疑老謝創建的三個教宗的實力,信徒對宗教的信仰虔誠的超過了一切。爲了信仰,信徒們可以毫不猶豫的獻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這三個宗教一直得不到世界宗教組織的承認。
說來可笑,宗教本就是要求信徒絕對虔誠,然而信徒真正虔誠到可以付出一切的宗教往往被認定爲是邪教。偏偏那些不要求信徒絕對虔誠的宗教,才被所有人接受。
老謝研究的神學,都是出現在宗教之前的神話傳說。
那些神話傳說往往非常粗糙,充滿了原始的粗狂野性,神仙妖魔也沒有被人爲美化和惡化,展現出的都是最真實的一面。
比如古希臘神話的衆神之王宙斯,非常的好色,可以和各個種族的雌性交合,擁有衆多的私生子。而且衆神之間往往亂搞男女關係,不禁男女不禁輩分,錯綜複雜無比混亂。
再比如北歐神話中,衆神各自有各自的性格缺點,傲慢、無禮、自私、惡作劇等等。
再再比如古華夏神話裡面那些人頭蛇身,或者虎頭人身的巫神,殘忍好殺,無比好鬥,往往一戰下來,方圓千里的人和動物都死光了。
最最重要的是,無論是北歐神話、古希臘神話,還是古華夏的神話,裡面的神仙妖魔都是會死的。
而不是像其他宗教神話一般,神永遠不死,神永遠高高在上。
神魔會死,這一點有力的證明了那些神魔很可能是覺醒者,儘管強大,儘管掌握着各種匪夷所思的能力,但是依然會死。
老謝讚賞的對柳夕點點頭,朝衆人說道:“柳夕同學說的很對,她說的兩個相似點歸納的很好。不過還有第三個相似點,那就是這三個神系的神魔都會死。無論是被燒死淹死砍死,也不管是被英雄殺死、彼此殘殺至死,總之他們並不是不死生物。”
“我個人非常相信,這三個古老神系的神魔,本質上都是覺醒者。各位同學,你們有更加高明的看法嗎?”
同學們沉默不語,既然都是同學了,基本不可能有比老師更高明的看法。
除非,這個學生是柳夕。
柳夕的確有更加高明的看法,但她不說。
她之所以只說了兩點,而沒有說神都會死,是因爲柳夕知道,十二祖巫是不會真正死亡的。
他們的血脈會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殺死了之後,血脈基因就會在另一個人或者巫族身上覺醒,然後成長爲新的祖巫。
老謝雖然見識比絕大部分的異能者都要高遠,但受限於知識框架,不知道巫族的來歷,因此以爲祖巫是可以被殺死的。
柳夕笑而不語,她當然不會去糾正這一點,事實上這一點也無關緊要。
不過她到底還是小看了老謝這位研究了百年上古神話的奇人,只聽老謝繼續說道:“同學們,我們大家都知道,覺醒者其實是無法被真正消滅的。就算殺死了他們,也許過了幾百年幾千年後,他們又會重新復活過來。我們能夠做的是,只要他們一復活,就要不惜一切代價的將他們殺死。否則,我們將會全部成爲他們的食物。”
老謝指着身後的鐘樓,對衆人說道:“它叫滅世警鐘,傳說是中世紀一位歷史上最強大的教皇下令鑄造。據說參與這座銅鐘鑄造的,還有來自東方的道士和印度的和尚。簡單的說,這座鐘是集中了當時最傑出最強大的異能者力量,合力打造了這座警鐘。”
“花費這麼大的精力,聚集了最強大的異能者才鑄造成的警鐘,作用是什麼?”
楚彥秋不知何時走了上來,問道。
老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其他人一眼,說道:“這座鐘整體是由精銅鑄成,其中添加了十三顆天外隕鐵。融化天外隕鐵的時候,又加入了教宗一直秘密保存的一百三十七種血液,以及其他國家強者帶來的四十六種血液或者殘缺骨肉,或者是某一塊鏽跡斑斑的鐵塊銅塊。”
“這接近兩百種血液,全都是教會和其他國家強者曾經打敗過的覺醒者,然後保留下來的血液的骨肉,或者是那些覺醒者曾經使用過的武器碎片。”
“經過十年的鑄造,終於鑄造成了這一座銅鐘,名爲滅世警鐘。之所以叫做滅世,是因爲每一個覺醒者都擁有滅世的能力,只要讓他們不斷的成長,他們的能力會一天比一天強大,直到可以吞噬整個世界,毀滅所有的生物。”
“警鐘,顧名思義,就是一旦有覺醒者出現,這座鐘就會發出警告。”
“因爲銅鐘內蘊含了幾乎可知的所有覺醒者的血液和骨肉,因此只要有相同血脈的覺醒者出現,警鐘就會發出長鳴提醒。古代歐洲最傑出的鍊金術大師們還爲了這座銅鐘設計了一個專門聆聽的工具……”
老包聽到這裡,講自己手裡的皮箱提了起來展示了一下,示意那件工具就在他的皮箱裡。
老謝繼續說道:“這件工具能夠分辨出警鐘發出是什麼警告,其實原理很簡單,警鐘之所以會自鳴,是因爲感受到遠方的同源血脈復活,鐘身裡相同的血脈就會產生感應,於是就會自動響起來。這件工具可以通過鐘聲,確定是哪一個血脈復活了。”
“而剛纔得到的提示是,神王復活,槍盾齊出。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我們的衆神之王宙斯,已經在奧林匹克山復活了,並且拿到了他的武器雷霆與埃癸斯,我們的麻煩大了。”
一名黑人小夥子皺眉說道:“覺醒者的確麻煩,不過既然出現了,只能趁着他們覺醒的虛弱期,調集所有人圍毆覺醒者,以最小的代價將覺醒者殺死。不然的話,讓他度過覺醒期就麻煩了。副校長,我們已經馬上通知元老會,將這個消息告知元老會,讓元老會召集人手誅殺這位風流的衆神之王。”
副校長聳了聳肩,嘆息道:“先前我的確打算這麼做的,不過現在……”
“不過什麼?”楚彥秋問道。
“不過現在不行了,現在變成了我們茉莉花學院內部的事了。”副校長無可奈何的說道。
亞瑟詫異道:“爲什麼?”
“先前我就告訴你們了,讓你們趕緊回去睡覺,你們不聽非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奇心害死貓,現在你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事情也就落在你們頭上。”副校長說道。
楚彥秋身爲裁決者,知道的事情比其他人都多,甚至有些老師知道的秘密也未必有他多。
他沉吟了一下,問道:“《聯合國黑暗憲章》第七條第三款:覺醒者出現之國或組織領域,該國或組織負有誅殺覺醒者的義務,異能者自由聯盟無條件協助。”
副校長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含笑道:“不錯,就是《聯合國黑暗憲章》的規定。所以我才讓你們剛纔回去睡覺,這樣的話我們就三個人知道,沒有能力誅殺覺醒者,自然可以交給了元老會處理。”
“但是現在不行,根據黑暗憲章的規定,我們學校也是一個獨立組織,並且我們學校的實力符合誅殺覺醒者的最低標準。這件事情就必須由我們學校主導,不過可以申請異能者自由聯盟協助。”
副校長說完,愁眉苦臉的看着一衆學生,眼底卻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然而一衆學生們卻絲毫沒有流露出懊惱沮喪或者恐懼害怕的神情,相反,好多學生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摩拳擦掌的似乎隨時準備廝殺。
副校長:“……“
“你們不害怕嗎?對方是宙斯呀。在已知的覺醒者中,屬於最強大的覺醒者。而且更可怕的是,據我所知,組織內沒有宙斯的相關資料。誰也不知道最早的宙斯是怎麼被殺死的,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麼。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殺死宙斯,會死很多人。”
副校長有心想要嚇唬這羣年輕的學生,雖然他知道其中有幾個已經參與過誅殺覺醒者的戰鬥,不過其他大部分都是沒有見過血的大孩子。
但讓他失望了,能夠通過元老會的考覈,成爲第一批進入茉莉花學院接受精英培訓的學員,每一個都是天賦強大的異能者。
這羣天之驕子一般的天才,又恰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內心一個比一個驕傲,誰都認爲自己天下無敵,怎麼可能會被副校長嚇唬住?
相反,他們反而覺得熱血沸騰渾身都充滿了鬥志,恨不得現在就衝到覺醒者面前大戰三百回合,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強大力量。
副校長一看學生們的模樣,就知道說什麼都白費力氣。
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回宿舍休息,明天再做安排。
學生們或興奮或沉穩的去了,副校長的聽力很好,隔了很遠,也能聽見他們低聲興奮的交談着。
這羣血氣方剛的孩子們啊……當初的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副校長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難得的有一些感慨。
老包提着皮箱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副校長的肩膀,笑道:“到底是年輕啊,不過誰都是年輕過來的。”
副校長自嘲的笑笑:“可不是嗎?當初遇到你們兩個老傢伙的時候,我們和這羣小傢伙也差不多大。當時我們是多少人來着?二十個還是三十個?”
老謝臉色一沉,神色有些陰鬱,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二十八個人,就活下來四個人。我和老包雖然活了下來,卻被廢了血脈,只能一個研究鍊金術,一個研究神學。”
老謝嫉妒的看了副校長一眼,冷哼道:“不然的話,我們現在和你一樣年輕。你這個老東西,都快一百歲的人了,居然還想着勾引小姑娘。”
副校長無所謂的說道:“嫉妒使你醜陋。”
老謝怒道:“嫉妒你妹,老子是看不慣你的無恥。”
副校長聳了聳肩:“醜陋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因此你無法想象,我對那些女孩子的致命吸引力。”
這話就連老包都聽不下去了,不得不開口說道:“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商定一下,做一個計劃安排,怎麼誅殺這位衆神之王?”
副校長用了的揉了揉臉頰,粗糙的手刮在胡茬子上,發出唰唰唰的聲響。
他痛苦的說道:“宙斯我倒不是很擔心,他既然出現在奧林匹克山脈,短時間內就不能離開。我們找到他後,想辦法把他推翻就是了。最讓我擔心的是,我們應該怎麼向校長解釋?”
“如果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相信我,他會幹死我們的。”
話音一落,老謝和老包臉色同時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