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話裡與話外
這些佛朗機人能夠答應沈毅的要求，並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因爲這些西洋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家國情懷可言。
他們是商人。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不要說幫沈毅弄幾個人過來，就是讓他們把自己家裡人賣到陳國來，說不定也不是什麼問題。
當然了，現在歐洲的火器水平到底到了什麼地步，沈毅也拿不準，不過他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這個時代的歐洲，玻璃工藝應該已經有了，雖然沒有成熟的光學玻璃，但是普通玻璃應該是有了的。
玻璃，是現代科學的基礎。
有了玻璃，纔能有望遠鏡，顯微鏡，各種試管，乃至於催生出攝影等等一系列新生事物，所以不管西洋人現在是什麼進度，沈毅還是想從西洋那邊搞點玻璃工匠回來的。
從別的大陸引進科學技術，在這個交通落後的年代，是非常困難的事情，順利的話，可能要一兩年時間，纔能有一定的效果出現。
沈老爺笑容可掬：“我請中丞吃頓飯，咱們邊吃邊說？”
“事在人爲嘛。”
對於這種佔便宜的叫法，沈毅也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年紀擺在這裡，也不算特別吃虧。
鄭虎“欸”了一聲，低頭笑道：“司正您放心，這幾個人還算老實，應該不敢在咱們大陳犯事。”
“有用還是有用的。”
這些省級的封疆大吏，之所以稱呼沈毅的時候，要在前面加一個“小”字，是因爲他們自認爲比沈毅高上一輩，是沈毅的長輩。
先把朝廷搞有錢了，將來纔能有資格去提北伐兩個字，不然小皇帝的政令連戶部那一關都過不去，更不要說扯着嗓子談中興兩個字了。
沈毅這才向左側看去，只見浙江巡撫周義山周撫臺，就站在自己左側不遠處，沈老爺慌忙上前，對着周撫臺拱手道：“原來是週中丞。”
處理完西洋人的事情之後，沈老爺閒來無事，就帶着蔣勝，在臨安城裡閒逛，蔣勝雖然是沈毅身邊的小跟班，但畢竟也是江都這種大城市出身，從前在樂清，他都沒有什麼出去逛的慾望，現在到了比江都還要稍微繁華一些的臨安城，蔣勝倒是興奮了不少，站在沈毅身側，時不時指着路邊的濟南特產店面，對沈毅笑着說道：“公子，等咱們走的時候，買一些臨安的特產回去，等過年回建康，帶給夫人還有小公子。”
“連我，也不太好跟內衛分說。”
鄭虎點頭道：“是，福州是福建省府，自然是有邸報司的。”
沈毅在這間酒樓裡，跟幾個洋人差不多聊了一個多時辰，就起身離開了。
鄭虎低頭盤算了一下時間，然後點頭道：“是，屬下明白了。”
畢竟另一個世界，大明的貨物在西洋非常暢銷，導致在長達幾百年的時間裡都是白銀淨流入。
主僕倆正在閒聊的時候，蔣勝突然擡頭看向正前方，他微微低頭道：“公子，您看前面那個老人家，您是不是認識？”
周撫臺默默的嘆了口氣。
沈毅離開了這間酒樓之後，鄭虎立刻迎了上來，對着沈毅微微低頭道：“司正，這些人對您有用麼？”
沈毅深深地看了周義山一眼，面色嚴肅：“本來什麼話都好說，但是這一箭射出去，就什麼話都不好說了。”
沈老爺聞言，也是跟着嘆了口氣：“周公子的事情，沈某已經盡力聯繫內衛。”
“千不該萬不該，周公子不該張弓意圖射殺於我。”
沈老爺想了想，又繼續說道：“這幾個洋人，將來多半是有用的，他們如果要跟你交朋友，你就跟他們交交這個朋友，只是如果這幾個人在臨安爲非作歹，也不必幫他們，讓他們自作自受去。”
周撫臺對着沈毅拱了拱手，長嘆了一口氣：“小兒胡鬧，衝撞了小沈相公，老夫特意來給小沈相公賠罪的。”
沈老爺揹着手，沒有再去看這個小老頭，而是自顧自的朝前走去，他剛路過這個大樹，就聽到了左手邊大樹下，傳來了一聲頗爲無奈的嘆息：“小沈相公，莫要再往前走了，小老兒腿腳不好，可跟不上你了。”
沈毅現在開始佈局，希望三五年之內，能夠有一定的效果，到時候不需要這些西洋人給他提供什麼先進的火器，只需要這些西洋人能給他把望遠鏡之類的東西弄出來，今天的辛苦就算是沒有白費。
這筆錢能賺，自然是要讓許復先去賺，至於將來商路繁榮之後，更賺錢的就應該是市舶司了。
“拉倒罷。”
他回頭看了一眼鄭虎，想了想之後，開口說道：“我記得福州也有一個邸報司。”
“小沈相公莫要取笑老夫了。”
如果不順利，也可能三五年乃至於更久的時間，都沒有什麼收益。
封疆大吏畢竟是封疆大吏，他幾乎一眼看出了問題的本質，已經在問沈毅有什麼條件了。
不過這種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因爲這幾個洋人的漢話水平實在有限，沈毅能從他們嘴裡得知的信息並不是很多。
沈毅笑着說道：“這些特產，大多都是吃食，這臨安府的吃食，我算是見識了，昨天那常知府請我吃的西湖醋魚，真難吃死我也。”
沈毅這才擡頭看向正前方，只見前方的街邊的一顆大樹下面，的確站着一位看起來像是富家翁的老者，沈毅遠遠的看了一眼，然後微微眯了眯眼，微笑道：“大約是認識的，不過這會兒不應該咱們去認他。”
“裝作沒有瞧見就是。”
條件，自然是要慢慢談的。
鄭虎恭敬低頭道：“是。”
蔣勝微微低着頭，笑着應了一句：“小的在這臨安府幾天，也的確沒有吃到什麼好吃的東西，可能是還沒有碰到好的店面，再待一些日子說不定就碰到了…”
如果由許復把江南的東西出口到西洋去，雖然商業週期有點長，但是其中的收益一定是非常可觀的。
沈老爺擡頭看了看天色，然後伸了個懶腰：“那這幾個人就交給伱們應付了，過些日子許復到了臨安，這幫洋人就讓他去應對。”
“家有逆子，讓小沈相公見笑了，只是…”
“他畢竟罪不至死，事情應該尚有轉圜的餘地罷？”
沈毅笑着說道：“這凌波城不愧是繁華之地，在大街上還能見到封疆大吏，真是難得。”
沈毅兩隻手攏在袖子裡，坐上馬車，離開了這座西湖邊上的酒樓。
對於他來說，跟這些西洋人聯繫有兩個用處，其一自然是爲了將來做一些準備，而對於目前來說，更重要的是給許復拓展出一條商路出來，畢竟許復現在算是“皇家資金經理人”，同是也是抗倭軍主要的經濟來源，他投資不能失敗。
沈老爺笑了笑：“只是用處到底大不大，恐怕要過兩三年才能看出效果。”
“還是老夫請罷。”
周義山勉強一笑：“這頓飯，無論怎麼說都是應該老夫來請的。”
“你往那邊送一封信，讓福州的邸報司去通知許復，立刻來一趟臨安府，我在臨安等他半個月。”
“嗯…”
沈老爺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掛着微笑。
“正好想見識見識臨安美食，還請中丞帶我尋個好館子。”
周撫臺擠出了一個笑容。
“這臨安府啊，好吃的都是外地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