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蘭奇怪的看了岑苾一眼,道:“不是,那是我表姐的閨名,娘娘怎麼會這麼問?”
岑苾只得照實說道:“當初在秦州,王爺受傷昏迷,妾身偶然聽到王爺在夢中呼喊着這個名字,只以爲是太后的別名,不知道竟然是王妃的令姐。”
柳惜蘭聽到這裡,似乎有些欣慰,說道:“算他有點良心,還記得姐姐。”說了之後,見岑苾一臉茫然,於是挽起岑苾的手,道:“咱們一邊進內院一邊說吧!”
兩人於是往內院走去。柳惜蘭說道:“妾身有個表姐,姓甘名文英,從小生的美貌非常,國色天香,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才貌雙全的人,自然是鄴都城內遠近馳名的一朵花。當時多少王孫貴族前來求婚,都被舅父拒絕了。後來王爺建功立業回朝,先皇大喜過望,親自下旨賜婚,舅父一家都以爲是無比的榮耀,表姐懷着對將來無比的希望,風風光光嫁給王爺,可是哪裡知道,進府之後,王爺對錶姐不理不睬,愛搭不理,一心只想着太后,表姐這才心中明白,但是一腔苦水卻沒有地方訴說,後來生下兒子,王爺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表姐心灰意冷,不久就含恨過世。”
岑苾聽了這段往事,心中十分驚訝,不知道對太后無比癡情的攝政王竟然如此對待家中的嬌妻,最後竟導致她抑鬱而終。岑苾問道:“可是,王妃你……”
柳惜蘭自嘲的笑了一笑,說道:“娘娘一定是想問妾身後來怎麼會也嫁給王爺吧!妾身倒並非效仿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妾身是在表姐死後兩年,才嫁給王爺的,這時候王爺已經是權傾燕國的人,我爹雖然知道表姐的事情,但是也沒有辦法,只得將我嫁給王爺。進府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表姐死後,王爺回想起表姐的好,又內疚起來,聽說我與表姐長的像,才自己派人前去我家提親,要娶我爲繼妃。”
“可是,王爺和太后……”岑苾問道。
“大約是舊情難忘吧,王爺雖然後悔當年那麼對錶姐,又娶了我過門,但是心中卻始終難以忘懷太后……”柳惜蘭恨恨的說道。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內院,一個女子搖着團扇走來,見到柳惜蘭,躬身行了一禮,岑苾只覺得這個女子的眉眼和柳惜蘭頗爲相似。
柳惜蘭介紹道:“這位是王爺的側妃。”
岑苾問道:“她難道也是王妃的姊妹?”
柳惜蘭一笑道:“娘娘也看出來了她長的像我!其實,她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也不是像我,而是像表姐。娘娘如果多見幾個王爺的側妃就會知道,個個都有一些地方長的想我。”
岑苾心中十分驚訝,暗想,這個攝政王怎麼和自己的前夫搏凌侯那麼相似啊,只不過搏凌侯是找跟自己初戀情人一模一樣的人做老婆,而這位攝政王,初戀情人沒死,卻找來些跟自己鬱悶而終的老婆一樣的女子當妻妾。
兩人說着話,一羣丫頭婆子擁着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走來,男孩一下子投入柳惜蘭懷中,叫着“母妃”,一邊耍着驕。
柳惜蘭對岑苾說道:“這是妾身的兒子,王爺的三世子。”說着話,又對小孩說道:“今天的書讀完了沒?怎麼這麼早就出來玩了?”
小男孩自豪說道:“我已經讀完了,師傅還誇我聰明呢!”
柳惜蘭望一眼那些丫頭婆子,她們點頭承認,柳惜蘭這才放心,拿出帕子擦擦孩子頭上的細密的汗珠,說道:“去玩吧,別脫了衣服,小心着涼。”一副慈母的模樣。岑苾看到這裡,心中黯然,心想自己離開虢國已經六年了,自己女兒現在也五六歲了,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如此淘氣,如果她能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啊!想着,又撫摸起自己纔剛剛隆起的肚子,對腹中孩兒的降臨滿懷希望。
柳惜蘭目送兒子遠去,這才陪岑苾繼續走去,口中卻說道:“你看昱祾,長的多像王爺,再看那修德長公主,哪一點地方像王爺了!”
岑苾聽到這話,心中一驚,問道:“王妃是說修德長公主是王爺和太后所生?”
柳惜蘭滿不在乎的說道:“是啊,太后這麼告訴王爺的,王爺也相信,因此這些年對修德甚好,對自己的孩子都沒有這麼好。”柳惜蘭說到這裡口氣又是憤憤的。
岑苾道:“可是修德長公主出生的時候先皇還沒有去世啊?他們……”
柳惜蘭道:“先皇那時候已經病榻纏綿了,就算先皇那時候身子康健,又能如何呢!不過先皇到底不知此事,否則只怕要活活氣死。”
岑苾啞然,拼命回想修德和江成武的面容,可惜修德比較像太后,確實沒有什麼地方像江成武的。
柳惜蘭將岑苾送到一間寬闊的上房之中,還陪着岑苾聊了半天往事,岑苾心中猜想,大約這位萬人之上的王妃平日積鬱太深,無人可說,今日一遇到一個太后的仇敵,於是當成心腹,竟將多年不滿如數吐出。
經過一上午的交談,岑苾終於弄明白江成武的家事。當年江成武的原配甘文英生下江成武的大兒子,她死後,江成武娶了柳惜蘭,但是柳惜蘭多年未生育,直到近幾年才生下三兒子,在她之前,江成武的側妃生下了他的二兒子,還有五個女兒,其中一個就是嫁給穆晟釗的貴妃江若錦。江成武長子十七歲那年跟隨父親上戰場,但是突遇伏擊,戰死沙場。江成武的二兒子二十歲的時候,因爲縱慾過度,死在青樓。現在,江成武只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三兒子昱祾身上,對他格外看重,但是到底也不及宮中那位長公主。
岑苾知道了江成武對孟淑平的癡情,以及他們還有一個親生女兒的事情之後,不禁感覺心都涼了半截。江成武如果對孟淑平感情深到這個地步,連江成武的繼妃都嫉恨如此,那麼自己要想離間二人撼動太后,根本是不可能的。在王府內院住了五天,一連五天岑苾都愁腸百結,真恨不得進宮後直接拿把刀子捅死那老妖婦,只是肚中孩子無辜,如果自己沒有懷上這個孩子,也許會這樣做,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第五日晚上,岑苾又皺眉想了半夜,直到子時已過,才朦朧睡着。
迷濛中,她看到一個英俊年輕的男子正坐在馬上,四周似乎是戰場,男子正揮刀殺敵,突然一支冷箭射來,射中男子的胸膛,岑苾突然感覺到自己正是那個男子,一支出其不意的箭從自己人方向射來,插入自己的胸膛,自己從馬上摔下,倒在地上泥水中,被無數馬匹踐踏。岑苾想喊,卻喊不出來,朦朧中,自己的靈魂飄了起來,升上天空,飛入一個城鎮,來到一個深夜還燈火輝煌的酒樓中。奇怪,這地方怎麼不像酒樓,怎麼這麼像浣花苑!岑苾只覺得自己身子已經在一間佈置精緻的房間裡,房間佈置像極了瑄兒在浣花樓的那間房間。這時房門打開,一個妖嬈的女人走了進來。岑苾看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像青月,這女人走到牀邊,伸手向岑苾身上摸來,岑苾想躲開,身子卻動彈不得。突然這個女人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一杯酒來,請岑苾喝,岑苾不敢喝,那女人卻變色,硬是將酒灌入自己口中,酒一入腹,岑苾只覺得腹中如火燒一般,疼的厲害……
岑苾一下子坐了起來,睜眼一看,原來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天有些亮了,只聽到屋外陣陣鳥鳴。
岑苾伸手抹去額上的汗珠,回想夢中之事,突然想到,自己在夢中兩次被人害死,怎麼這麼像江成武兩個兒子死亡的情況啊!她突然想起,如果江成武的兒子真是被人害死,而且那個下手害人的人是太后,江成武知道了會如何呢!
岑苾正胡思亂想,突然屋外響起了柳惜蘭的聲音:“娘娘,昨日皇上已經回宮,知道了娘娘的情況,今天一早遣人來接娘娘了。”
岑苾趕緊披衣下牀,打開房門,柳惜蘭笑吟吟的走了進來,說道:“聽說王爺昨日已經以爲娘娘之事跟太后發了話。唉,妾身真想跟娘娘一起回宮看看,太后見到娘娘平安無事大搖大擺回去的模樣,一定十分有趣。”
岑苾再次感謝了柳惜蘭這幾日的招待,然後匆匆梳理一番,帶上簡單行囊,上了鸞車回宮。
車到宮門,岑苾下車步行回到秀鸞宮,剛進宮門,只見皇上正在院中等候。岑苾驚訝說道:“皇上現在爲何沒有在上朝?”
穆晟釗見到岑苾,大喜過望,說道:“朕擔心賢妃和咱們的孩子的安危,也無心上朝,反正朕剛祭母回來,再多休息一日也沒有關係。”
岑苾裝作感動就勢撲入穆晟釗懷抱,說道:“皇上,臣妾真以爲今生再也見不到皇上了。”
穆晟釗將岑苾攬在懷中,輕拍她的脊背,說道:“沒事了,朕回來了,以後朕出去,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在身邊。放心吧,攝政王已經跟太后說過了,太后不會再拿秦州那事說事了。”
岑苾也不做聲,只嗚嗚哭泣着。穆晟釗心疼道:“愛妃別哭,朕知道這幾日你吃了不少苦,現在回來了,一切都好了,別傷心了,再哭要傷着咱們的孩子就不好了。”
岑苾這才止住哭泣,和穆晟釗攜手走入屋內。岑苾將離別之後的事情給穆晟釗說了一遍,穆晟釗本來氣憤太后,又聽說修德竟然是江成武的女兒,更是生氣。
岑苾最後加了一句:“太后這幾年是無法生子,如果太后真的與攝政王生下兒子,那恐怕皇上……”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看到穆晟釗臉色青一塊白一塊,難看之極,也就不再說話。
過了半晌,穆晟釗平靜下來,黯然神傷的說道:“愛妃,你還不知道,淑妃已經不在了。”
岑苾驚訝道:“什麼?爲什麼?”
穆晟釗又摟緊岑苾,說道:“朕昨日回宮知道這個消息,多怕也失去你啊,所以今日一早就派人趕緊去接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