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萱坐在沙發上，手腕上沁血的紗布已經被重新換過。
雖然她手裡握着遙控器，在選電影片子，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隨着男人的身影移動。
至於遙控器將頻道按去了哪裡，她壓根沒注意。
嚴漠九放好醫藥箱，將擦過手的酒精溼巾丟進垃圾桶，深邃黑眸淡淡朝孟明萱的方向瞥了一眼。
明萱一直在看他。
他走到哪兒，她的視線就跟着移到哪兒。
她好像……很沒有安全感。
這讓嚴漠九想起當年，6歲的孟明萱初到嚴家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神色不安。
半夜做噩夢躲在被窩裡哭泣，蜷縮成一團，喊爸爸媽媽姐姐……
令人心疼不已。
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令她信任了自己，成了自己的小尾巴。
後面他又花了十幾年時間，讓她真正融入到嚴家。
她變得自信明媚，還被他寵得嬌氣無比。
臨城的圈子裡，大家都戲稱她一聲‘臨城小公主’。
想不到，一個殷霆只用了兩年時間，就輕而易舉擊潰了他這麼多年的努力。
嚴漠九榨了一瓶橙汁，倒進玻璃杯裡，轉身回到孟明萱身邊。
“打算看動畫片？”
他將橙汁輕輕放在她面前，修眉微挑，瞥了一眼電視屏幕。
孟明萱視線移到屏幕上，這才發現她心不在焉地按鍵時，進入了動畫片頻道——還是益智類的學齡前動畫頻道。
她臉紅耳赤地趕緊操控遙控器，重新挑片子。
不過……
看什麼好呢……
忽然，孟明萱想起以前看恐怖片的時候，嚴漠九說她又菜又愛玩，頓時心中一動，選了一部新上線的懸疑恐怖片。
這樣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挨着九哥啦！
“明萱確定要看這個？”嚴漠九看到新片的劇名，眉心微蹙。
這部新劇反響很好，是聶子煬投資拍的。
聶子煬賺得盆滿鉢滿。
劇情很燒腦，但也很恐怖。
不太適合明萱——她從小就怕這些。
因爲……她幼時親眼目睹了父母車禍慘死。
“嗯！”孟明萱用力點頭，她就要看這個。
不然，她哪兒有機會黏着哥哥。
“不害怕？”
“不害怕！”
反正，有他在。
她要是實在害怕，就往他懷裡鑽。
孟明萱偷偷在心裡打着小九九。
看着女孩坦然的明媚大眼，嚴漠九面色忽然沉冷。
是殷霆改變了她。
估計，殷霆沒少帶着她看這些。
嚴漠九不再言語，坐在了沙發扶手邊。
距離孟明萱還有一個人的位置距離。
一直以來，主動拉近距離的，都是孟明萱。
如果孟明萱不主動，嚴漠九會離她很遠。
他怕自己不堪的一面，會被孟明萱發現。
嚴漠九的剋制，孟明萱根本不懂。
她看了看一身冷氣的男人，心想她又是怎麼惹他不高興了？
不管了。
先哄爲敬。
就是……在她前世的記憶裡，她已經和嚴漠九分離好幾年了，撒嬌應該會很生硬。
正當孟明萱想着該怎麼哄男人高興時，恐怖片開始播放，開局就是大招——一張血淋淋的臉，驟然出現在大屏幕上。
“啊！”孟明萱一聲尖叫，想也不想地直接朝嚴漠九的方向撲過去。
嚴漠九聽到她那一聲尖叫時，就第一時間伸出了手臂。
她撲過去，剛好入他懷。
嚴漠九低頭看着懷裡毛茸茸的腦袋，薄脣輕輕勾了一下。
原來，她還是怕的。
“過了沒？過了沒？”孟明萱心臟噗通噗通狂跳，嗓音都帶着控制不住的顫抖。
嚴漠九瞥了一眼開始走劇情的片子，薄脣輕啓：“沒有。”
孟明萱一聽，更加往男人懷裡鑽去。
“過、過了說一聲啊。”
“嗯。”
嚴漠九淡漠地應聲，手臂將懷裡的姑娘圈得更緊了些。
清洌的沐浴露淺香，從孟明萱微敞的衣領裡，散發出來。
沁人心脾。
令人沉醉。
可嚴漠九那雙漆黑如墨的冷眸中，到底是多了幾分自我厭棄。
明明知道她另有所愛，鑽他的懷也只是因爲他是她相依爲命的家人……
他卻卑劣地，想佔有她。
不止是身。
還有……心。
若她知道他自她少女時期開始，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她一定會覺得噁心吧。
嚴漠九自嘲地勾了勾脣。
不能騙太久。
他怕被懷裡的姑娘發現。
於是，他將下巴輕輕抵在孟明萱的頭頂，微微摩挲了兩下，低沉出聲：“過了。”
然而，孟明萱並沒有起身。
她低低地咕噥了兩句什麼，繼續窩在嚴漠九懷裡。
嚴漠九黑眸中閃過一抹詫異。
她這狀態是……
睡着了？
在他懷裡？
嚴漠九稍稍鬆開孟明萱，調整了一下她在他懷裡的姿勢，然後低頭看去。
窩在他懷裡的姑娘，卷長而濃密的睫毛安靜地蓋住眼瞼。
平時那雙靈動的明媚眼睛，乖巧地閉着。
那淺淺均勻的呼吸聲，顯示她真的進入了夢鄉。
只餘那隻沒受傷的小手，睡夢中還緊緊地攥着他的襯衫衣角。
像是害怕他離開一樣。
這種被她信賴、被她需要的感覺，令嚴漠九冷硬的心臟一片柔軟。
他拿過掉落在沙發上的遙控器，關掉了電視聲音。
然後，靜靜地看着懷中的家養小玫瑰，從淺睡進入熟睡。
良久，他微微低頭，在她白皙的額上，落下極輕極輕的一個吻。
孟明萱並未醒來。
一整天的身體疲累，重生後的心理衝擊，還有嚴漠九身上那久違的、令她安心的熟悉氣息，讓她無比放鬆。
前世的她，已經失眠很久很久了。
孟明萱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她是在睡夢中想翻身，結果沒成功，所以才睜開惺忪睡眼的。
可她一睜眼，就看到嚴漠九那張好看到過分的冷峻臉龐。
如置身夢裡的感覺，令她眼睛一片酸澀。
“九哥……”
她委委屈屈地擡起手指，去碰男人的臉。
“我已經知道錯了，爲什麼你還是不理我？”
她發了好多好多認錯信息給他的。
可他一條都不回。
他不要她了。
嚴漠九眸色微微複雜地看着眼睛迅速浮上紅色的孟明萱，她眼底的委屈和不安那麼明顯，讓他想忽視都不可能。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或者說……她經歷了什麼？
“九哥沒有不理明萱。”嚴漠九擡手，輕輕釦住她柔軟的手指，低啞說道：“九哥永遠都不會不理明萱的。”
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