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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納蘭昊暘心中煩躁,冷冷瞪視了他一眼,向着蘇瑾消失的方向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冷哼一聲,又倏然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暗魎詫異地望着自家主子那奇怪的舉動,身影一閃,大着膽子擋在了他的面前,低聲說道:“主子,您尚未聽屬下……”
“我堵住你的嘴了嗎?要說什麼趕緊說,不想說就趕緊滾蛋,免得我把你當沙包打!”納蘭昊暘陰沉着臉怒氣衝衝地說道。
剛和某個不識趣的女人吵了一架,他的心情很不爽,暗魎再在這唧唧歪歪的,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暗魎打了個冷顫,半低着頭急聲說道:“今日辰時,又有人潛入清遠居,想要刺殺殿下,被我們捉住了。經過嚴刑拷打,他已承認是納蘭明軒派來的,只要能帶回殿下您的人頭就能得到五百兩黃金,但納蘭明軒也再三交待他不能傷着王妃,而是迷*暈了將王妃帶到陶然花苑。屬下已經將他關押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不知主子打算如何發落?攴”
納蘭昊暘臉色微變,沉默不語。
他和沐羽曦既然在這裡,那在二皇子府清遠居里的自然就是他精心挑選的替身了,納蘭昊暘設下的這個局不過是想要甕中捉鱉罷了。果然,這四日可是一刻也不得安寧啊,不但尹右相的人出了手,鎮北王的人也不甘落後,現在就連納蘭明軒也按捺不住了嗎?這倒是個令人驚奇的事啊!
既要殺了他,又要帶走曦兒,看來納蘭明軒已經將他故意傳揚出去的關於曦兒是神女可逆天改命的消息信以爲真。納蘭明軒既然中了計,他的計劃便完成了一半。只是,爲何到現在皇后和沐卿若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迤?
兩人居然如此隱忍,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啊!自沐羽曦被無涯傷着後,沐卿若就不時地上*門要求見沐羽曦,一個他從不待見的庶女嫁了自己後反而就成了掌上明珠?!這着實有些不對勁。就連前些日子沐禪悅意圖謀害納蘭明軒一個懷孕侍妾未果被當場抓獲,皇后也只是杖責了她五十大板,勒令她閉門思過半個月而已,沐卿若更是吭都沒吭一聲,倒是那林嬿姬又哭又鬧的說沐禪悅是被栽贓陷害的,進宮求見了皇后幾次都沒見到人,鬱卒到病倒了,現在還在牀上起不來呢。
沐卿若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眉頭微斂,納蘭昊暘黝黑的眸,深不見底。沉吟了片刻才應道:“這人留着也沒用,你把他殺了,扔到陶然花苑去,屍體上藏張紙條,就寫‘回禮送上,請笑納’即可。”
暗魎一怔,隨即眉開眼笑地讚歎道:“主子您這招的確高!三皇子見到那人的屍體自會怒火中燒,說不準在明日點燈儀式上還會做手腳也不一定,到時我們便可以當場揭穿他的僞善面目!”
“點燈儀式?什麼點燈儀式?”納蘭昊暘眯了眯眼,有些狐疑。
“主子您忘了嗎?皇上登基那年起,每隔五年,在農曆八月十二那日,皇上都會帶着文武百官以及皇子與皇子妃們到皇覺寺舉行祭天大典,而剛納正妃的皇子更必須帶着新妃在當晚點亮皇陵兩側的燈啊。一個時辰前,任公公就送來了聖旨,皇上讓您和王妃後日準時去皇覺寺參加祭天大典,晚上的點燈儀式八成是推不掉了的。”暗魎詫異地說道,但隨即便明白了爲何。
主子雖然貴爲皇子,但是因爲蘭妃之事和身體的不適,已經很多年未能參加祭天大典了。自然,也就忘記了還有這種儀式。今年皇上既然要主子一定參加,可見是真正把主子當兒子看了,他暗地裡也爲主子高興着呢。
納蘭昊暘有些恍惚。猶記得四歲那年,作爲不足一歲就會說話、三歲便會賦詩、四歲已能百步穿楊的天才皇子,是怎麼樣被父皇拉着手一步一步走上那高高的祭臺的,而其他的皇子只能在臺下仰望着自己,可是,只過了半年,他的命運便隨着母妃弒子事件給改變了,天才變成了廢人,從此後,飽受欺凌冷落……
“主子?主子,您還好嗎?”暗魎關切的問候讓納蘭昊暘很快回過神來,淡然應道:“我沒事,說完了就趕緊去辦事。”
“那點燈儀式您會和王妃去嗎?”暗魎繼續追問道。
方纔他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主子和沐羽曦在激烈地吵架,然後沐羽曦氣沖沖地走開了,主子則把飯菜都掃在地上了,若不是主子還有一絲理智,只怕主子會把那石桌也一掌拍成粉末。兩人正在氣頭上,沐羽曦會願意和主子參加點燈儀式嗎?主子只怕也不願帶沐羽曦去參加吧?
唉,好端端的兩人爲何突然吵起來了呢?兩人都那麼激動,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不過能氣到主子如此境地的,自然是沐羽曦不對了。
“我爲何要帶她去?她的心根本就沒有我,點燈?她不配!”納蘭昊暘還在氣頭上,才這麼冷冰冰地應道,但其實心裡卻是對點燈儀式有些希冀的。
傳言說,能一起爲皇陵點燈,兩人便能得到祖先的庇佑,長長久久,白頭到老。而他慶幸,和他一起點燈的人是沐羽曦,而不是別人。
“其實你誤會王妃了,她其實很在乎您的,只是您不知道而已。”暗魎諂笑道,“俗話說差距昂頭打架牀尾和,夫妻嘛,吵吵也就算了,犯不着傷和氣……”
納蘭昊暘那冷箭般的眼神投射在他的身上,暗魎只覺渾身發冷,立即噤若寒蟬,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提起勇氣說道:“主子啊,其實,有一件事情屬下藏在心裡很久了,不知道該不該說……”
“快說!”看到暗魎如此凝重的神色,納蘭昊暘莫名的緊張起來,急聲問道:“可是與曦兒有關?”不會是暗魎發現,其實曦兒和寧俊辰也有私情吧?
暗魎張望了一下四周,確認楚華並未在附近,才靠近納蘭昊暘耳邊低聲說道:“王妃遇襲那日,屬下偷聽到裴將軍和楚公子的對話,楚公子說王妃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中了毒,她的血竟然能抑制主子的蠱毒,但也因爲這種毒,王妃的內力全失,傷勢纔會加重,他猶豫說不知是該先爲王妃解毒還是在邪醫前輩尚未回來之前用王妃的血暫時緩解蠱毒發作的次數。裴將軍自然是贊成後者了,他說反正王妃的心也不在您這,她欠您這麼多,用這樣的方式償還還算是便宜她了……屬下當時也很討厭王妃,想到主子您若是知道此事必然會堅持先爲王妃解毒,所以屬下就隱瞞了……事實上,這兩日您確實沒有再發病,足見王妃的血十分有用,只是,楚公子也說了,若是王妃的毒未能清除,時間拖得越久,王妃的經脈便會越發凝滯,身子會愈發虛弱,若是一個月都如此,只怕日後大病小病不斷……”
“暗魎,如此大事您竟然敢瞞我?你好……”納蘭昊暘氣得說不出話來。怪不得曦兒的臉一直那麼蒼白,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兩日吃的藥丸爲何都帶着一股若隱若現的血腥味,怪不得當他問楚華爲何曦兒的經脈受損狀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的時候,楚華目光遊移,不敢正視他,原來是在打算一直瞞着他,用曦兒的帶着微毒的血來吊他的命?!
好啊,真是好!什麼時候,個個都敢如此膽大妄爲,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呢!
“屬下也是擔心主子您的病啊。那日您不是險些失明瞭嗎?若是前輩在這裡,他也會同意這樣做的,還有什麼能比您的性命更重要呢?若是屬下的血能救您,屬下就是死也無憾了。何況沐羽曦她本就欠你……”
因爲發現納蘭昊暘的臉越來越陰沉,最後就像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寒霜似的,那雙利眸越發嗜血駭人,暗魎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不可聞。
聽着,納蘭昊暘突然有腫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胸口彷彿被看不見的大石壓住了般,揪扯壓抑。他和曦兒朝夕相處,竟然不知道曦兒會獻血給楚華煉製藥丸,她是覺得這樣就能償還他對她的情意了是嗎?待他痊癒了就可以完全和他劃清界限嗎?
又愧疚,又生氣,胸口的那股鬱氣如絕提的江水般瞬間襲來,直直衝到了嗓子眼裡!“咳咳……”許久沒有停歇的咳聲,他急忙掩嘴,臉頰憋得通紅。
“主子,您怎麼樣了?可是又要咯血了?你等着,我這就去叫……”暗魎大急,想要喚人去叫楚華,卻被納蘭昊暘倏地點了他的啞穴,頓時啞口無言,想要跑,一隻手卻被納蘭昊暘拽得死緊。
“咳咳……”咬牙,納蘭昊暘硬生生的將那股腥氣壓制了下去,喘息着,他擡頭對暗魎說道:“曦兒也知道我或許活不過一兩年的事了?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否則……”
無形的肅殺之氣震懾住了暗魎,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