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路便是如此，縱然知道沒有機會，但依舊還是有很多人飛蛾撲火！”
純陽宗宗主語氣沉穩，平靜的說道。
李顧嫺對此並沒有異議，反而極其贊同：
“道艱且阻，行則必達。”
“如果‘道艱且阻’，又不願意行動，那就一輩子不可能到達終點。”
她深吸口氣，隔着法陣對純陽宗宗主說道：
“飛蛾撲火也罷，道艱且阻也罷，純陽宗今日的敗局是註定了。”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只有純陽宗宗主與她二人的聲音說道：
“沈伯伯，純陽宗若是願意投降，我保證純陽宗依舊可以獲得目前的待遇。”
“沈伯伯依舊是純陽宗的宗主！”
“純陽宗其他的長老以及高階武者，不會受到任何的責罰和牽連。”
“魔宮也保證不會大肆屠殺，保證純陽宗的延續！”
對於李顧嫺提出來的條件，純陽宗宗主仔細聽了，但輕嘆一聲卻是說道：
“李侄女，老夫還是那句話，到了這一步了，現在說投降爲之尚早。”
他回頭兼顧了一眼第六道防線內聖水城內的純陽宗精銳武者，對李顧嫺說道：
“好侄女啊，老夫不怕實話告訴你，我們就是打算在第六道防線與你們決戰。”
“當然了，以侄女兒的閱歷和眼界，必然也是能夠輕而易舉看出來。”
“目前純陽宗內尚且還有接近五百多位精銳弟子，如果九幽魔宮與我們正式開戰，魔宮或許會贏，但你們必然也會損失慘重。”
李顧嫺臉上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頗感無語的對純陽宗宗主說道：
“沈伯伯，說到底純陽宗和九幽魔宮還算是一家人，有必要鬥得如此兩敗俱傷嗎？”
“這不是白白讓翻天宗和拜天宗撿便宜嗎？”
李顧嫺輕嘆一聲，繼續壓低聲音說道：
“純陽宗的訴求究竟是什麼？”
“今日沈伯伯就跟我說清楚唄。”
“不管純陽宗的訴求是什麼，魔宮都盡力滿足！”
“這還不行嗎？”
“我們沒必要打得兩敗俱傷，讓翻天宗和拜天宗撿了大便宜。”
“你覺得呢，沈伯伯。”
純陽宗宗主表情微微一凝，擡起頭來看了看天上，略感無奈的說道：
“李顧嫺神女，你是九幽魔宮第九神殿的神女，目前又是魔宮前線最高指揮官。”
“毫不誇張的說，魔宮基本上將所有的軍隊都交到了你的手中。”
“而我是純陽宗宗主，坐鎮一方已經超過快萬年時間了。”
“那你就應該很清楚……走到我們目前這個位置上，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不是嗎？”
李顧嫺聞言頓時無言以對，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林白，哀嘆了兩聲。
純陽宗宗主說的沒錯，不管是他，還是李顧嫺，還是林白，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上，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了。
就算你不想做，背後也有無數人推着你去做。
就比如說今日九幽魔宮與純陽宗的這一戰，就算此刻李顧嫺願意罷手言和，撤兵離開。
但九幽魔宮內“九幽軍”和“御天軍”的武者，定然不會願意。
原因也很簡單，他們已經出征了，並且軍隊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卻一寸土地都沒有收到。
這對於御天軍和九幽軍已經陣亡的武者而言，極其不公平。
對於九幽魔宮的發展而言，也是極其不公平。
所以此刻就算是林白和李顧嫺做出決定結束這場戰爭，九幽軍和御天軍的統領們也不會同意。
走到今日，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了。
就算你不願意做，也有無數人推着你去做。
純陽宗宗主深吸口氣，低聲說道：
“實話說吧。”
“起初，我們純陽宗只是想要增加手中的籌碼，獲取到足夠多與九幽魔宮談價錢的權力。”
“我們不想一輩子做九幽魔宮的看門狗，我們願意支持魔宮重建山門，但我們不願意一輩子臣服在魔宮的麾下。”
“按照我們原本的想法……我們可以協助魔宮東山再起，但魔宮必須要承諾，在你們事成之後，讓我們徹底獨立出去！”
“從此以後，純陽宗不再隸屬於九幽魔宮的分舵和屬下，我們是名正言順的獨立宗門。”
“但是……”
純陽宗宗主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略微有些無奈的說道：
“可是事情剛剛開始之後，就變得有點不太對勁。”
“純陽宗內外的弟子不知道何處來的自信，覺得純陽宗有希望成爲鼎盛勢力。”
“當我們想要與九幽魔宮談判的時候，卻遭到了門下所有長老和弟子們的反對。”
“他們認爲……純陽宗理應借用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擊敗九幽魔宮，奪得七夜神宗疆域的主導權，成爲鼎盛勢力。”
“於是乎，宗門內部開始出現了分裂。”
“有一部分長老和武者，以及他們代表的家族，願意歸回到九幽魔宮麾下。”
“這批長老和武者便是以‘馬家’爲代表。”
“有一部分武者和長老認爲純陽宗可以藉此機會成爲鼎盛勢力。”
“這批長老和武者便是以我們‘沈家’爲代表。”
“隨着純陽宗與魔宮的恩怨越發加深，又誕生出了第三個派系，他們認爲純陽宗不應該多方樹敵，與魔宮交惡。”
“希望純陽宗能與魔宮講和，這個派系的武者雖然沒有代表性的家族和武者，但在宗門之內以中下層武者爲多。”
李顧嫺聽到這裡笑着說道：
“那這不是好事嗎？”
“沈伯伯就應該聽從建議，與魔宮講和啊！”
純陽宗宗主聞言笑了起來，半響後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無奈的道：
“但是……宗門內部主戰的人，更多！”
“已經不完全是沈家主戰了，有太多的武者，以及他們背後的家族勢力，都希望通過這一戰揚名立萬，通過這一戰成就一番事業！”
他仰天無奈的長嘆了一聲，深吸口氣繼續說道：
“自從十萬年前九幽魔宮在魔界創造出了一套‘統治體系’之後，目前魔界東域所有勢力都是仿照這套統治體系來的。”
“魔宮這套統治體系，簡單來說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而蝦米只能被吃！”
“這就導致魔界東域所有珍貴的資源，都掌握在鼎盛勢力手中。”
“如果將魔界東域的資源分爲‘十成’，那麼鼎盛宗門就佔據了‘八成’，餘下頂尖勢力分配‘一成’，餘下一成由中小型家族以及其他不入流的宗門和家族共同瓜分！”
“在這種統治體系之下，只會讓越強的宗門越強，而越弱的宗門越弱！”
“導致極度的分配不均！”
李顧嫺聞言點點頭說道：
“但這就是武道世界的準則，肉弱強食、強者爲尊，不是應該的嗎？”
“強者拿走一切，弱者一無所有！”
純陽宗宗主點點頭，並沒有認爲李顧嫺說錯了，只是自顧自闡述他的觀點：
“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這種極度壓迫的世界中，中下層的武者永遠看不到出頭之日。”
“向上晉升的途徑太少，導致他們許多人都憋着一口氣！”
“純陽宗便是如此，許多早已經受夠壓迫的武者和宗門，早就打算豁出命去搏一條生路了！”
李顧嫺聞言閉上了嘴巴，沒有再過多的述說了。
純陽宗宗主繼續說道：“我之前一直在想，爲什麼每次魔界大亂，都是魔界東域惹出來的禍端呢？”
“難道僅僅是因爲魔界東域佔據着魔界天下最富饒的土地嗎？”
“這或許是原因之一！”
“但這絕對不是主要的原因！”
“我認爲主要的原因或許更加應該是……魔界東域中下層的武者晉升無望，他們看不見希望，所以逼得他們不得不反抗！”
林白從始至終站在一旁，沒有過多的插嘴，仔細聽着李顧嫺和純陽宗宗主的紛爭。
隨着純陽宗宗主走到此地，林白逐漸明白了這位純陽宗宗主的無奈。
似乎他也是被無數人推到了幕前，不得不這麼做。
李顧嫺輕嘆道：“這是無奈之舉，不管是魔界也好，靈界也罷，資源極度匱乏的情況之下，必須要將有限的資源用在該用的地方。”
“就算純陽宗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那你們又該如何來做呢？”
“還能想得出來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純陽宗宗主聞言沉默了少許時間，李顧嫺則是時不時扭頭看向天邊，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純陽宗宗主忽然注意到李顧嫺的神情舉動，皺起眉頭問道：
“好侄女，你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李顧嫺搖了搖頭，臉上依舊露出笑容道：
“沒有呀。”
純陽宗宗主順着李顧嫺的目光看去，一直看到天邊的盡頭上，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他忽然警覺起來：“好侄女打算什麼時候進攻，你已經在這裡與老夫周旋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
李顧嫺臉上急忙露出笑容，將話題岔開道：
“沈伯伯，我們還是繼續聊聊剛纔你所說的‘統治體系’的問題吧。”
“每次聽沈伯伯高談闊論，侄女都感覺受益良多。”
“我們繼續聊會吧。”
純陽宗宗主目光忽然一凝，感覺到李顧嫺似乎別有所圖，立刻機警道：
“好侄女，你是在拖延時間吧？”
他突然明白了過來，頓時收起了與李顧嫺“胡扯閒聊”的心思。
他這才明白，剛纔李顧嫺所以願意陪着他閒聊那麼久，完全是在拖延時間。
“哼。”
“李顧嫺神女，今日九幽魔宮與純陽宗的這一戰，既然已成定局，那就誰都不可能更改。”
“接下來只有一個局面。”
“要麼純陽宗將魔宮打敗，要麼就是純陽宗與魔宮兩敗俱傷。”
李顧嫺搖頭說道：
“不一定吧。”
“爲什麼不能是魔宮將純陽宗打敗呢？”
純陽宗宗主得意的笑了兩聲，平和說道：
“在第五道防線之上，純陽宗動員超過五千萬武者阻擊九幽魔宮，我們從來沒有奢望過他們能將九幽魔宮打敗，只想讓他們消耗一些九幽魔宮的實力。”
“如今看來，他們完成得很不錯。”
“不管怎麼說，九幽魔宮的軍隊‘九幽軍’和‘御天軍’已然重創。”
“而接下來在第六道防線上，九幽魔宮就會面對純陽宗的精銳弟子，九幽魔宮不見得有勝算。”
說到這裡的時候，純陽宗宗主明顯頓了一下，繼續補充了一句：
“當然了，九幽魔宮依舊可以按兵不動，向魔宮總部求援。”
“但是可惜的是……你們沒有那麼足夠多的時間了，七夜神宗疆域風雲變幻，你們多耽擱一日時間，翻天宗和拜天宗就越發虎視眈眈。”
“所以，九幽魔宮等待援軍是不太現實了，那麼就只能與純陽宗正面一戰了！”
“而正面一戰，大概率就是兩敗俱傷，要麼就是純陽宗將魔宮打敗！”
聽見純陽宗宗主的分析，李顧嫺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臉上依舊保持着明媚的笑容。
純陽宗宗主疑惑道：“李顧嫺神女到現在爲止還能保持如此淡定的心態，真是令人少見啊。”
李顧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說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和純陽宗打的人，又不是我。”
“也不是魔宮的武者。”
純陽宗武者完全愣住了，不理解李顧嫺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顧嫺神女，此話何意？”
“與純陽宗打得人，不是你，不是魔宮，又會是誰？”
此言一處，忽然便聽見周圍的虛空中傳來一個陰柔冷笑的聲音：
“是我！”
“是我們！”
純陽宗宗主聽見聲音後先是呆愣了少許，而後臉上露出憤怒之色。
接着，李顧嫺身邊的空間迅速破空而開，一道道人影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林白和純陽宗宗主瞧見這羣從虛空內走出來的武者，都爲之大吃一驚。
“鳳凰谷！”
純陽宗宗主面色微變。
從虛空內走出來的武者，赫然便是鳳凰谷的宗主，以及鳳凰谷的衆多長老們。
鳳凰谷宗主微微一笑，明明是男子，卻露出一絲比女人更加陰柔的笑意：
“好久不見了，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