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道君凋亡

湖水從半空中嘩啦啦地落下,落在了湖中,也打在了九幽堂的其他地方,就像是下了一場大雨。

磚瓦都已經碎裂開來,九幽堂中的建築倒了很多,一片片斷壁殘垣。

圍牆都已經倒塌了,宛如廢墟一般的九幽堂,就這樣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九幽堂地下埋着的無數黃金,也都滾落出來不少,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廢墟之中,一道道慘呼聲此起彼伏。

魔門密宗剩下的弟子們,在這樣的爆炸之中,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因爲距離並不遠,所以被衝擊得七零八落。

有的人四肢都已經殘了,奄奄一息。

有的人腦漿都被濺飛的瓦礫給砸了出來……場中一片悽慘!李圖還站着。

他看着無數的湖水,落盡了湖中,浪花和波紋還在不住地盪漾着,其中夾雜的劍神劍意不時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李圖的目光之中,忽然浮現了一種沉重的悲慟。

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將他臉上易容的東西都已經沖刷而下,身上一陣陣的冰冷,他卻渾然不覺。

李圖一步步,走到了湖水邊。

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有些破碎,那衝擊畢竟太過強烈了。

如果不是在最後一瞬間,李圖以九陽神功護體,以乾坤大挪移卸掉了大部分的衝擊力,他現在也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是。

他之所以能夠得到些許生存的空間,是因爲……九幽道君。

如果不是最後關頭,九幽道君奮盡全力,拖着董沉躍入了水中,藉着湖水消解掉了很大部分的爆炸力道,那麼面臨兩步外的炸藥爆炸,李圖武功縱然再高,也會被炸得碎裂。

任你內力強絕,金鐘百練,又怎敵得過那瞬間爆炸的強大力量?

九幽道君救了他。

李圖一步步走到了湖水邊。

他的腳下有黃金,有別人的鮮血,耳邊有痛苦的呻吟,遠處隱隱然有密集的蹄聲……但是李圖卻都已經渾然不覺,他已經徹底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他立在湖水邊,整個人都已經失神,就這樣看着那湖水,直到湖水一點點平靜下去,就連波紋漣漪都已經不剩一分。

這就是水啊,無論經過多麼恐怖的爆炸,最後都還是歸於平靜。

人呢?

是不是無論這一生擁有多麼高超的智慧和力量,經歷過多麼恐怖的折磨和大難,最後也能像水一樣,平靜下去?

李圖看着水面上,一些殘留的衣物碎片漂浮了上來。

有董沉的。

也有九幽道君的。

九幽道君終究是死了嗎?

屍骨無存嗎?

李圖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寒冷,一陣寂寞,彷彿整個天地之間的空氣,都已經染上了寂寞的味道。

忽然,湖面之上,一塊已經被摧毀得扭曲的鐵片浮了上來,鐵片已經被染紅了,縱然在湖水之中,都沒有被周圍的水洗去上面的鮮紅。

李圖伸手,輕輕從湖水之中,抄起了這塊鐵片。

“聖火令。”

李圖喃喃了一聲。

這塊已經被摧得變形的鐵片,正是聖火令。

九幽道君擊殺了波斯三使,得到了兩塊聖火令,有一塊則是遺留在了西北,被李圖所得。

聖火令材質非凡,乃是天外隕石,就連大氣的燃燒都已經熬了過去,所以饒是在方纔爆炸的衝擊之中,都沒有徹底被毀,只是變形。

聖火令上一層鮮血渾濁,李圖感受着溫熱的鮮血,忽然一陣恍惚,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擡眼朝着那湖面之上看去,只見湖面之上,一道蒼老的殘影恍惚出現。

他一身灰衣,身材削瘦,中等個子,臉上帶着微笑,面容上也充滿了皺紋,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農一般。

他看着李圖,顯得輕鬆非常,輕鬆地揮了揮手。

就像是一生勞苦的老農,臨走之時終於解脫了,可以和周圍的人安心地道一個別。

是的,他這一生,的確是很辛苦。

很辛苦。

他力壓了武林中的無數豪傑。

蜀中唐門爲禍天下,他便親自出手將蜀中唐門的毒典奪走,令蜀中唐門再也沒有復興的機會。

魔門密宗稱霸幾十年,他便殺了魔門密宗的九長老,廢了魔門密宗的左右使者,力壓陰無極,令其銷聲匿跡。

武林從來不是什麼善地,但在他光輝照耀的時間裡,卻是異常的平靜。

很多人恨他,仇他,畏懼他。

他宛如一座山,一座所有人都無法翻閱的大山,壓得很多人都喘不過氣來。

他抗衡了無數外域高手的入侵。

波斯三使在西北盡數滅亡,東瀛人尊他爲“九幽帝君”,還將十字軍團的巫首滅殺在中華大地……這些功績,世人鮮有人知。

更不用說,他一生布局,與先帝一起,將早在幾十年前就該崩潰的帝國重新撐起,將權臣誅殺。

力挽天傾。

他絕對配得上這四個字。

是的,他也是李圖最大的敵人。

但卻也是相知最深的朋友。

李圖對着那道殘影,眼中泛起了一種深沉的寂寞,嘴角微微一笑,臉龐上一滴冰涼滑落,喃喃道:“可有遺願?”

殘影搖搖頭,笑容不減。

許久之後,湖面聲音響起。

“我一生無兒女。”

聲音很淡然。

李圖聽着這句話,卻瞬間怔住了。

他注視着殘影。

殘影也注視着他。

許久,許久之後。

李圖明白了,他點了點頭。

“是的,你一生無兒無女,九幽道君就是九幽道君,生也赤裸裸,死也赤裸裸,不需要後人爲你掉淚,不需要後人爲你心懷仇恨……”“因爲,你本就不屬於這世界。”

他看向殘影,道:“阿園和阿根永遠也不會知道,你是他們的父親。”

他的話語很平靜。

但是心中卻在隱隱抽痛。

他明白九幽道君的意思。

他不想讓阿園和阿根知道,自己是他們的父親,他只想讓阿園和阿根開開心心的成長,不需要他們的人生,去受到“九幽道君”四個字的任何影響。

不希望他們因此而被人另眼相看,不希望他們因此心懷仇恨,不希望他們因此而捲入了不必要的紛爭。

這是他對阿園和阿根最後最深沉的父愛。

殘影似乎已說完最後一句話。

一陣秋風刮過。

湖面寂寥,波紋全無,也更沒有一道殘影,沒有一句話語。

李圖恍惚之間,聖火令上的鮮血也已經乾涸。

九幽道君,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道君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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