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一趟買賣，說白了是給賀家擦屁股去的。
消息一旦走漏，賀永昌這個魁首之位，怕是要搖搖欲墜了。
所以這天深夜，在林朔宅子裡面儀事的人沒多少。
除了林朔、楊拓以及曹餘生父子，再加上一個賀永昌。
其中獵門未來的謀主曹冕一聽這消息，直撓頭：
“哎呀，這平輩盟禮剛剛舉行了一天，章程還沒完全定下來呢，咱這就要在狩獵一事上暗箱操作了啊。”
“什麼話？”曹餘生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曹冕說得其實沒錯。”林朔淡淡接了一句，瞟了賀永昌一眼。
賀家家主這會兒那真是面如重棗，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兒，低着頭一言不發。
林朔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嘴裡說道：“賀永昌，你怎麼說？”
賀永昌苦笑道，“總魁首，說實話，這又少了一村子的人，我是真沒這個臉繼續替賀家要這個提名了。”
曹餘生想了一會兒，這時候說道：“神農架狩獵這樁買賣，既然是總魁首親自出馬，在獵門內部想要瞞，那是瞞不下來的。
而且按照規矩，我作爲獵門謀主，必須要將狩獵情報在平臺上與其他家主共享。
這是平輩盟禮開幕之後，咱獵門的第一樁買賣。
這樁買賣要是做得名不正言不順，那之後的事情就別幹了。”
“曹四舅說得沒錯。”林朔點頭道，“那有辦法嗎？”
“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不過是實事求是。”曹餘生說道，“從今天下午獵門其他家族家主的反應來看，對於賀家提名一事，他們並無異議。
既然又出事兒了，我看賀家這個提名，那是保不住了，但是參加門檻攻守，那還是沒問題的。
這其實也無妨，以賀永昌的能耐，門檻攻守環節無論是攻擂還是守擂，都是十拿九穩。”
林朔聽完，點了點頭，再次看向了賀永昌。
其實這番話，原本就是林朔想說而不便說，讓曹餘生替他說的。
同樣的話，什麼人說很重要。
這番話要是林朔說了，那就有點兒林賀兩家家族盟約剛剛締結，林朔這就要撤梯子的意思了，吃相未免難看。
曹餘生說這番話，那就問題不大。
原本給賀家九寸家族提名，不過是一種示好，可如今賀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嚴懲就已經是最大的示好了。
賀永昌是個明白人，到了這會兒早就認清了形勢，趕緊說道：“總魁首，謀主，我也是這個意思。”
林朔點了點頭：“那你今後幾天要在門檻攻守上好好表現，必須要藝壓羣雄，這才能接過魁首之位，否則這事兒懸一懸。”
賀永昌一抱拳：“永昌遵命。”
林朔語調又低了下去，輕聲說道：“當然了，在對上狄蘭的時候，別使那麼大勁兒。”
賀永昌笑了笑：“總魁首，您就放心吧，我你還信不過嘛。”
“不是很信得過。”林朔淡淡說道，“也不知道誰昨天晚上跟我說，但凡是今天有人挑釁於我，必然取他狗命。結果我今天等了一天了，也沒見有人給我出頭。”
賀永昌這次倒是沒臉紅，摸了摸後腦勺說道：“總魁首，您這事兒真不賴我。今天上場那幾位都是些什麼人啊？我要是出手，我的小命就沒了。”
“你倒是個明白人。”林朔白了賀永昌一眼，“說說吧，神農架那邊到底什麼情況。”
“那頭東西，當地民間傳說叫做馬王爺，神龍見首不見尾。”賀永昌壓低了聲線，緩緩說道，“我們賀家雖然有幾個九寸獵人，可是九境中人，只有我一個。
我前前後後進神農架百十來次了，一面都沒跟這東西碰上過。
我們賀家追蹤獵物的法子，您想必也知道，不遜於目前六大家，可是這東西的足跡，總是追着追着就沒了。
最近這一整年，眼看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我也着急，基本上都泡在山裡面。
在紅沙漠這筆買賣之前，我總算是尋到了些蛛絲馬跡，暗裡跟蹤了兩個月，結果眼看就要碰上面了，一頭驢頭獸擋在我眼前。
那一戰，我差點把命搭上，雖說僥倖獲勝，可線索也就此也斷了。
那個時候我終於意識到，這頭馬王爺，不是我賀永昌一個人可以獵殺的，才北上紅沙漠找總魁首您幫忙。”
“有點兒奇怪呀。”曹餘生說道，“據我所知，神農架裡面的猛獸異種，驢頭獸雖然算是厲害的，但並不是最強的那幾頭。
如果說這頭馬王爺真的可以統領羣獸，你賀永昌這麼追蹤它，它率領手下把你一圍，你賀永昌的小命那是說沒就沒。
結果你這一整年都泡在神農架，最後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這是爲什麼？”
“這事兒其實我也納悶。”賀永昌說道，“我原本是想不成功便成仁的，去年年初進山，我壓根就沒想過能活着出來。
結果這一整年，除了最後那頭驢頭獸，別說猛獸異種了，就連普通動物都沒撞見過幾頭，
我一個傳承獵人，差點活活餓死在山裡。
出山那幾趟，都是爲了填飽肚子。”
“苗成雲之前去神農架探查，也是沒遇見什麼動物。”林朔說道。
“這就更奇怪了，賀家獵場當年投放的猛獸異種，那數量是非常多的。”曹餘生喝了一口紫砂壺中的茶水，“這些東西，在生態鏈上都是頂級掠食者，要想養活它們，神農架林區裡面的動物必須要多，否則早就餓死了。
事實上賀家早些年，也一直在向神農架林區投放各種動物，就是爲了養活它們。
所以按照常理，如今神農架林區內的野生動物種羣，密度應該是非常高的。
苗成雲只是在外圍轉悠了幾個小時，碰不上什麼像樣的動物，或許有這可能。
賀永昌在神農架整整一年也是如此，這就見了鬼了。
東西去哪兒了？”
“被吃光了？”曹冕問道。
“如果是因爲食物稀缺，那這些猛獸異種早就衝出山林，禍害人間了。”曹餘生說道，“可到目前爲止，除了進山的人會失蹤，以及兩個村莊人失蹤之外，這些猛獸異種並沒有跟人類起直接衝突，這是不正常的。
就這兩個村莊的人，再加上之前失蹤了幾個人，山林裡猛獸異種這麼多，這些人連皮帶骨加起來能頂多少頓？
而且就算是把他們吃了，怎麼會一點兒殘骸都沒留下。
這猛獸異種，什麼時候這麼講究吃相了？
此事處處透着詭異。”
說道這裡，曹餘生看向了楊拓：“楊院士，總局關於神農架的這幾起失蹤案件，有什麼情報嗎？”
“先後派出過兩批偵查員，都石沉大海。”楊拓說道，“如今整個神農架地區，有我國的同步衛星盯着，只不過那裡植被茂密，也看不出什麼。
再往現場派人，我們是不敢了，只能委託給你們獵門。”
“那也就是說，沒有情報？”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楊拓扶了扶眼鏡，“至少失蹤人員的名單，以及他們的身份信息，我們已經掌握了。”
“這多少有點用吧，回頭你發一份給總魁首。”
“好的。”楊拓點了點頭。
說完這番話，曹餘生又對林朔說道：“總魁首，你這趟去，千萬要多加小心。我感覺這頭馬王爺的路數，跟我們之前遇到的猛獸異種，不是一回事兒。”
“到底是不是一回事兒，總要見識過才知道。”林朔說道。
……
送走了幾人之後，儘管Anne和狄蘭各種暗示，那意思是要儘快就寢，可林朔還不能睡下。
這一次狩獵的同行人員中，魏行山好辦，林朔一個電話也就通知到位了。
另一個徒弟周令時，林朔原本是不想帶的，可這會兒也要帶上了。
周令時要去神農架，稍微麻煩一點，因爲他是目前整個平輩盟禮的大廚，負責着一千多號人的伙食。
當然，整個廚師團隊他是領頭的，下邊人還不少，就是那些狩獵隊隊員，否則周令時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如今把周令時調走，少了這個大廚把關，毫無疑問整個平輩盟禮的伙食水平會下降不少。
但這會兒林朔也就顧不上這個了。
爲什麼帶這個二徒弟，林朔跟周令時說的理由很有說服力：
畢竟周令時拜入師門是作爲傳承獵人來學藝的，不是真來做飯的。
這次神農架之行，正好練練手。
而真正的原因，其實跟這沒關係。
主要是因爲這一趟，林朔聽了楊拓的建議，苗雪萍也跟着去。
如今苗雪萍是林朔的姨娘，家中唯一的長輩，哪怕跟着去狩獵，林朔也不想讓她受苦遭罪。
其他林朔保證不了，可伙食一定要跟上。
所以周令時這個廚子，必須要帶。
而這天晚上林朔半夜出門，就是要去一趟姨娘那裡，親自請這位上一輩傳承獵人中的佼佼者出山。
實際上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林朔這幾筆買賣做下來，其他所有的傳承獵人都是後腿，能真正幫上林朔忙的獵人，也就是在紅沙漠上的苗雪萍。
而且神農架猛獸異種數量衆多，一旦局勢真的失控，她的苗家借物九境大圓滿修爲，也確實能派得上用場。
走到苗雪萍的住所附近，林朔先是在院子外看了看，發現裡面燈沒關，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
還好，沒吵到姨娘睡覺。
正要敲門，大門自然就開了。
林朔知道這是自己姨娘的手段，二話不說就邁了進去。
苗雪萍就在客廳裡坐着，一看到林朔進來，一時之間神采飛揚：
“林朔，你是不是要跟我商量跟你爹成親的事兒？”
這句話說得林朔怔了怔，有點兒不好意思。
雖說林朔已經在自己心中認爲，苗雪萍就是自家姨娘，可要辦這一樁婚事，那確實還有點兒顧忌。
因爲自家老爺子已經不在了，這是冥婚。
就算苗雪萍堅持，那也只能暗地裡辦，不方便大操大辦。
結果苗雪萍不樂意，說是保媒提親、八擡大轎、紅蓋頭這些一樣都不能少，她苗雪萍要嫁得風風光光。
這事兒其實也不是不行，排場多大都可以，反正蘇家祖宅地處偏僻，周圍也沒什麼人家，人丟不到哪兒去。
可最近幾天實在不方便，畢竟平輩盟禮這麼多人在。
所以這件事情就被林朔壓下來了，打算等到平輩盟禮過後，再挑個好日子遂了姨娘的心願。
如今見姨娘這麼急不可耐，林朔心裡又是好笑，又有點難過，還挺複雜的。
“姨娘，這事兒我們再緩幾天。”林朔實話實說道，“在此之前，要不您先陪我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好啊，去哪兒？”苗雪萍問道。
“神農架。”
“神農架？”苗雪萍微微笑道，“那就不是散心了，是賀家獵場的事兒，終於蓋不住了吧？”
“您都知道了？”
“當年樂山跟我在一塊兒的時候，就說過賀家獵場早晚會出事。”苗雪萍面露緬懷之色，低頭說道，“那時候我們還約定，如果賀家獵場出了事，我們就再合作狩獵一次，把這事兒給平了。
只是沒想到，事情出了，樂山人卻不在了。
不過沒關係，跟他兒子一起平這件事情，也是一樣的。
林朔，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
“好，那姨娘就陪你走一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