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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見過皇上。”羅皇后含笑迎上前去。
“免了!”皇帝就勢扶住她的手,兩人相攜進了殿裡。
彼時晚膳已經上桌,三十六道菜分別盛放在銀盤玉碟當中,菜色精緻,滿室飄香。
皇帝瞥了眼,目光定在其中一道竹筍雞上滯了滯,似是有片刻失神。
羅皇姐面上端莊溫和的笑意不便,親自將他引到桌旁坐下,一邊道:“皇上今兒個的政務都處理完了嗎?倒是比平日早了小半個時辰得閒,臣妾這邊險些就準備不及呢。”
“都是些瑣事罷了。”皇帝道,隨意的擺擺手,明顯不想多言。
說話間,樑嬤嬤已經命人將碗碟佈置好。
飯桌很大,帝后兩人雖然是毗鄰而坐,中間也隔了一臂遠的距離。
羅皇后身邊佈菜的是彩雲,而皇帝身邊站着的在是自己的心腹,太監總管李瑞祥。
西越建國只有十四年,李瑞祥是從十二歲入宮之始就已經跟在御前服侍,很合皇帝的心意,若不是太監這個行當歷來爲人所不齒,他這也算是一飛沖天平步青雲了。
這李瑞祥時年也不過二十六歲,身材高瘦,膚色白淨,雖然相貌不算怎樣出衆,卻是細眉細眼十分溫順安靜的一個人,並不見其他得勢太監那樣跋扈的作風。
因爲皇帝進門就盯上了拿到竹筍雞,李瑞祥的眼光何等銳利,自是 第 065 章 的東西需要琢磨推敲,這會兒幾位內閣學士都還在御書房商量對策呢,朕一會兒還得回去。”
有關朝政的事羅皇后向來都不摻言,只就囑咐道,“那些事情臣妾不懂,也不能替皇上分憂,不過皇上也要多注意身體纔是,切不可馬虎了。”
“朕心裡有數。”皇帝道,擡手請拍了下她的手背,目光不經意的掠見她鬢邊一縷銀絲,就又是目光一滯道,“後宮裡的事你操持個大概也就是了,那些瑣碎的就吩咐給下頭的人去做,也別太累着了。”
雖然皇帝並沒有讓她分權出去的打算,可是聽了這話,羅皇后也還是下意識的心頭一跳。
“都是臣妾的本分。”不動聲色的定了定神,羅皇后道,然後便像是不經意的沉吟一聲道,“說起這後宮,臣妾倒是想起件事來,今兒個臣妾叫了戲班子進宮樂呵,見了漠北的那位六公主倒是覺得十分的投緣,本來忍不住打趣了一番想要攛掇着老二那媳婦將她聘過去給琪炎做妃子呢,最後卻說是她還要跟着回漠北?”
“嗯!”皇帝對此事似乎不太上心,只道,“說是她的生母纏綿病榻,捨不得女兒遠嫁,朕也不好強求。”
“那倒是可惜了——”羅皇后喃喃道。
“她是異族女子,琪炎也未必喜歡。”皇帝道,頓了一下又再沉吟,“至於琪炎的婚事——”
皇帝說着,就自茶盞上方擡頭,深深的看了羅皇后一眼。
羅皇后的心口猛地一縮,卻還是竭力維持面上神色不變。
不過好在皇帝也沒深究,只當她是替着褚易民在操心,便道,“那孩子今年是十七了吧?也時候該議親了,回頭朕會交代下去,讓禮部的人整理一份單子送過來。”
褚琪楓和褚琪炎都是他孫子一輩當中的佼佼者,論及資質,兩人可謂不相上下,對於褚琪炎,皇帝實則也是很上心的。
羅皇后點頭:“這樣也好,等那單子出來了,臣妾便把老二媳婦叫過來一起過過眼,說到底也是他們家裡娶媳婦,也總要是她親自挑的,我們來越俎代庖也不好。”
“嗯!”皇帝點頭。
羅皇后見到外面的天色已晚,也就不再迂迴,垂眸抿了一小口茶道,“這樣一來,漠北八公主要與我朝聯姻一事就該是定下來了吧?”
皇帝聞言,突然就再度擡眸朝她看過去。
羅皇后維持着面上得體的笑容不變,道,“她的身份特殊,不管將來給指了哪一家,這婚事都肯定是要以朝廷的名義由臣妾出面操持的,皇上那裡若是定了人選,千萬記得給臣妾提前通個氣兒,別是到時候倉促之間損了我朝威儀。”
皇帝手中端着茶盞久久未動。
羅皇后仔細的觀察,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神色變動,可是瞧了半天卻都不見任何跡象。
半晌,皇帝才又抿了口茶,開口道,“這件事,暫時不急。”
漠北的使團進京已經一月有餘,聯姻一事又是以前就彼此通過氣兒,按理說之前在人選上就應該有了眉目的。
羅皇后心中越發覺的怪異,下意識的就想再開口追問,但是不經意的觸及皇帝那副氣定神閒的神色,恍然之間就明白了什麼——
關於這件事,皇帝的心裡,似乎是早有決斷了。
只是——
一直秘而不發罷了!
有了這重認識,羅皇后的手心裡頓時就泌出一層細汗,也好在是她沒有直接提及想要送拓跋榕瑤去東宮的事,否則一旦自己的意見和皇帝相左,指不定要引起什麼樣的猜疑呢。
“好了,時候不早了,朕就先走了。”喝完一盞茶,皇帝就抖了抖袍子起身。
“臣妾恭送皇上!”羅皇后連忙起身,帶領宮人親自將他送到壽康宮的大門口,一直目送他的輦車消失在遠處宮燈的掩映之下,自己卻是神色凝重,半天沒動。
樑嬤嬤知道她是心裡有事,就揮退了其他人,湊上前去道:“娘娘,您怎麼了?您今兒個不是特意請了皇上過來,怎麼最後——”
羅皇后從遠處收回視線,回頭看了她一眼,神情冷肅:“如果本宮沒猜錯的話,關於雙方和親的人選,皇上那裡應該是已經定下來了,只是對外秘而不發罷了。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他已經決定了事,又豈有擅自更改的道理?本宮又何故去惹這個眼嫌?”
樑嬤嬤張了張嘴,卻是有些難以置信:“不能吧,如果真的定下來了,皇上也沒有必要瞞着滿朝的文武吧?”
“本宮的感覺八成不會錯。”羅皇后道,想着眉頭就越發蹙的緊了,篤定道,“這裡頭一定有事兒!”
樑嬤嬤也警覺起來,憂慮道,“可是皇上那裡的消息,輕易是透不出來的。”
羅皇后心裡的打算落空,又被這事兒所擾,不覺就有些煩躁道:“那李瑞祥那兒——”
樑嬤嬤苦笑搖頭:“那個人幾乎是油鹽不進,而且爲了不讓皇上起疑,奴婢也不敢做的太明顯了。”
“嗯,實在不行便算了吧,若是叫皇上察覺了本宮的小動作,反而得不償失。”羅皇后道,轉身進了壽康宮。
皇帝如今的年紀大了,性情就越發的喜怒無常難以捉摸,若在以往羅皇后也未必會費這樣的心思去籠絡他身邊的人,可是現在,她是真的需要一個內應幫襯着,以便於能夠隨時摸準皇帝的脈搏。
東宮。
錦畫堂。
褚潯陽用完晚膳正在院子裡散步消食,青蘿就帶了消息從外面進來。
“郡主,宮裡出來的消息,下午皇后娘娘留南河王妃母女在壽康宮呆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後來就特意叫人去請了皇上用膳。”不等褚潯陽詢問,青蘿已經自主說道。
褚潯陽負手站在廊下未動,只就稍稍側目看了她一眼。
青蘿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能窺測到宮裡那幾個人的大動靜很容易,但至於皇帝和羅皇后的近身再要安插人就很是需要費些力氣了,而且平白無故的往帝后身邊安排內應?若不是爲了某種勢在必行的特殊目的,也沒有人會隨便去冒險。
所以很顯然,對羅皇后請皇帝過去的真實目的,青蘿這邊也是不清楚。
不過有了鄭氏母女的小插曲在前,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就對了。
褚潯陽沉默了下來,心中斟酌着久久未語。
青蘿陪侍在側,也不妄加揣測,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又聽見一怔輕快的腳步聲——
青藤神采奕奕的快步從迴廊那頭繞過來。
褚潯陽見到她的神色就忍不住笑了出來:“瞧你這高興勁兒,是撿到金子了?”
“金子是那麼好撿的麼?我要等着發橫財,還不如多做點事,讓郡主您賞我呢!”青藤撇撇嘴,眯着眼睛笑的狡黠,左右看了眼,確定四下無人才道,“奴婢剛剛得到的消息,南河王最爲寵愛的那位翠姨娘小產了。”
褚潯陽有些莫名其妙,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青藤所言之人和自己還頗有幾分淵源。
青蘿卻是十分詫異,道:“消息可靠嗎?之前也沒聽說她懷孕的消息啊!”
“之前的確是沒消息傳出來,今兒個剛診出來的,也是因爲小產才知道的。”青藤道。
青蘿還是有些意外,扭頭去看褚潯陽,想要等着褚潯陽再追問青藤細節。
不想褚潯陽卻像是對這個話題全無興致,反而話鋒一轉,重新整肅了神情道,“你馬上拿我的拜帖去驛館,替我約見拓跋淮安,就說明日正午,在城東福來樓裡我設宴請他。”
兩個丫頭俱是一愣。
青藤已經不可思議的脫口道:“郡主怎麼突然想起要見他了?眼下非常時期,若是要有心人士瞧了去,恐怕會有後患。”
褚潯陽但笑不語,只對青蘿重複了一遍:“事不宜遲,你快去快回!”
“是,郡主!”青蘿頷首,哪怕是心裡再有疑問,她也一般都不會反駁褚潯陽的決定。
目送了青蘿離開,青藤的眉心就擰成了疙瘩,上前一步道,“郡主——”
“再跟我說說南河王府裡的事吧。”褚潯陽卻是沒等她說完就已經斷然岔開了話題,“那點翠小產的事,怕是沒少起風波吧。”
“郡主您慧眼挑中的人,哪能給您丟臉?”青藤知道多說無益,只能依言回道,然後把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同褚潯陽說了。
相對於宮裡,褚潯陽想要知道南河王府的事,那就簡單的多了。
青藤將整個事件原原本本的說了,最後也忍不住的感慨:“事情肯定沒有那麼巧的,事情八成都是在那翠姨娘的算計之內的,只是她竟能拿自己的孩子來做局,這個女人的狠辣程度還當真是不可小覷!”
褚潯陽對此不予評論,只就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角道:“如此看來,連南河王妃都不是她的對手了?”
“若不是安樂郡主出面周旋,南河王妃恐怕還真是不容易逃過這一劫的。”青藤想着也有些唏噓,“以前就只聞南河王妃整治後宅的手段了得,沒想到安樂郡主更勝一籌,那崔姨娘遇到她,豈不是就是棋逢對手了?”
“這算得哪門子的對手?”褚潯陽不以爲然的搖頭,眼底笑容不由深刻幾分,“他南河王府的後院可是容不住褚靈韻這尊大佛的,她還能在那裡呆多久?”
青藤恍悟,眼睛閃了閃,隨即又有幾分沮喪:“有皇后娘娘的縱容,說不準她還真就能夠長長久久的在南河王府住下去呢?”
“那可不好!”褚潯陽搖了搖手指,脣角綻放一抹笑,“本宮原是不想管閒事的,念在她們母女替我東宮操心不少的份上,就算是禮尚往來吧,本宮倒是不妨幫她一把,讓她早早的嫁了,也可以幫着皇祖母分憂,省的她成日操心惦記!”
雖然下午時候壽康宮裡發生的事她不知詳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母女兩個肯定是在羅皇后面前慫恿了什麼。
她一直沒有主動出過手,卻並不代表着她就不會或者不敢對南河王府公然出手,這一次,也是時候該給褚靈韻一點實質性的教訓了。
青藤見她笑的狡黠,心中更是血液沸騰蠢蠢欲動,靈機一動道,“那麼郡主您讓青蘿去約見漠北五皇子是——”
“噓!”褚潯陽莞爾,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青藤對她的打算只是大致能猜到一個輪廓,左思右想之下,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次日中午,褚潯陽準時出門,也沒有遮掩,直接就用的東宮的馬車帶着自己的侍衛丫鬟直奔城東的望江樓。
西越的京城是在大榮帝京的舊址上翻新擴建的,其中一條素有西越 第 065 章 ,但是以拓跋淮安的爲人來推斷,他卻是不可能沒有算計的,不管拓跋榕瑤進了哪家王府,都不抵直接入宮來的乾脆。
拓跋淮安已然是無話可說,只是臉色陰沉的厲害。
褚潯陽側目看他一眼,就又重新移開視線:“我想你應該也不想我將這件事再擺出來,去和皇祖父更加深入的探討一番吧?”
拓跋淮安的面色一凝,銳利如刀的光影從眼中疾射而出。
送拓跋榕瑤入宮奪寵,助他回漠北奪位只是第一步,至於後面——
前些天延陵君跟他明示暗示的時候他就隱隱有了一種不安的預感,不曾想還真是應驗了!
不得已,這一次便是拓跋淮安先開口:“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明日早朝,你去金殿之中求娶褚靈韻!”褚潯陽道,語氣強硬不容拒絕。
拓跋淮安冷笑:“我若真是對她有意也不會等到今天,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說法,皇帝陛下只怕第一個就不會相信!”
“安樂郡主號稱京城第一美人,這不就是現成的理由嗎?”褚潯陽道,“五殿下你難道就真的半點不曾動心?”
美人是好,可是如果和權位天下比起來,也就微不足道了。
拓跋淮安死咬着牙關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再度開口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明明白白的解釋的話,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這個人,也是機關算盡,不是個會輕易冒險的。
褚潯陽自是明白他的極限在那裡,見着已經談的差不多了,便道:“放心吧,我這一次的目標不是針對你,而且暫時也沒有理由針對你!”
緊跟着又是話鋒一轉,意味深長道,“當然了,我也希望永遠不會有這個理由!”
拓跋淮安的心頭一凜,心中便更爲警惕起來。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褚潯陽坐在自家的馬車裡悠然品茗,一邊看着沿路渥灕江上的風景。
拓跋淮安只是個外人,暫時還不足爲懼,但是蘇家的事卻是刻不容緩要趕緊解決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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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越來越沒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