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若是一直跟他們在一起,恐怕就已經在西境落入風塵了。一個漂亮的女子本來就是懷璧其罪的,不管走到哪裡,都能夠遭遇到覬覦的目光。
若是沒有一個強大實力的保護,她就是別人觸手可及的肉。
身在相思樓久了,畫心這一點還是明白的。自然不會做夢,幻想跟他們在一起,自己就不用重複這樣的宿命。以自己爹孃的性情,可能遭遇的慘事更多。
她跪了下來,說道,“就當女兒對不起你們了。”
她不願解釋。現在好不容易全家團聚,她不忍心這麼美好的局面因爲自己而破壞。但是他的父親卻覺得十分蒙羞。
他仰望青天,看着滿天飛舞的白雲,只覺得自己心裡痛苦。
他說道,“你難道忘記了,你今時依靠的人,正是昔日陷害我們的兇手?”
朱令雄心裡怔了一下。原來畫心都是知道的,只是她又爲什麼身在這裡?難道,她的心裡只是想利用自己?
他的腦子裡飛過無數想法,但是看到畫心的臉,他又覺得十分不忍心,他想聽她解釋。
她說道,“女兒從來不敢忘記昔日的苦,只是你們也應該記住他今時的恩情啊。”
畫心父親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看着自己的女兒,“今日你落入風塵,與賊爲伍,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父親。”
畫心看了他一眼,他的態度十分強硬。完全不是昔日自己心裡認識的人。
她看了一眼母親,後者扭過了頭去。
她明白,母親向來唯夫命是從。自己在她心裡根本就算不上什麼。他們兩個皆出自清貴之家,所以鄙視自己現在的作爲也是理所應當的。
畫心笑了笑,是否在你們的心裡,我比不上名聲?
她從荷包裡拿出一張銀票,說道,“這是一萬兩白銀,你們收好,希望你們以後能過上好日子。”
她的母親哭了,說道,“我們即使再苦,怎麼會要你的賣身錢。這些你自己收着,也不要輕易交給別人。你日子以後若是不好過,有錢也是極好的。你記住,你已經失去很多東西了,千萬要抓緊銀子,不要那麼傻。”
畫心只覺得心裡十分感動。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了,自己的母親心裡還是想着自己的。
她看着父親,眼神裡面充滿了期許。
但是那人根本就沒有看她一眼。畫心覺得心裡十分失望。或許,她是真的失去了他的心吧。因爲在他的心裡其實是嫌自己丟臉的。
她呵呵地笑了,說道,“我早就知道了,所以纔會這個樣子的。”
她的神色十分寂寥。
那人吼着她們,“你們怎麼還不進去,在這裡幹嘛?”
畫心看着自己的母親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只覺得十分諷刺。自己的母親是愛着自己的。但是她在父親的面前,壓根兒就沒有什麼發言權。所以,纔會任由父親這麼做。
母親同樣是女子,心裡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苦楚的。朱令雄看到她們走了之後,心裡有一絲憐憫。只有畫心這樣重感情的人才會陷入如此境地。若是自己的話,完全都不會面臨這樣的情景。
他情不自禁地說道,“畫心,有時候太過重感情不是一件好事!”
畫心雖然知道他此刻確實是爲了自己好,但是真正要做起來是十分麻煩的。她笑了笑,然而神情裡有些苦,靜靜的,就直接走開了。
朱令雄沒有跟上去,他知道,畫心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冷靜一番。
他招了招手,有兩個人此刻走了過來。
朱令雄看着眼前的情景,說道,“你們兩個去跟着她,不要讓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那兩個人一直都點頭稱是。
朱令雄嘆了一口氣,這是自己此時唯一能夠爲眼前這個女子做的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只覺得自己耄耋將至。年輕女子的心思雖然十分容易揣摩,但是她們並不容易討好。
有時候,朱令雄覺得自己身在極端之中。
司嗔嗔直接站了起來,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她笑了笑,說道,“畫心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但是她都沒有考慮到家裡的實際情況。”
蕊心愣住了,“畫心有親人在這個世上,把他們接回來住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嗎?爲什麼你會這麼說,剛剛我的心裡還十分羨慕啊!”
司嗔嗔神情裡有幾分好笑,這個世界上,別人的事情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羨慕的。大量你不知道的東西潛伏在冰山一角,讓很多人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她笑了笑,說道,“我們快點出門去見見畫心吧,恐怕她此刻十分傷心。因爲她的父親品性高潔,肯定不喜歡這個墮入風塵的女兒。畫心的性子雖然沒有那麼急,但是心裡也一定不好受。”
蕊心聽到這裡,點了點頭。
這些倒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若是此刻不趕緊過去的話,畫心的心裡一定會難受。有時候真的不一定要做什麼很偉大的侍寢,只要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就可以了。
蕊心十分感激地看着司嗔嗔,說道,“阿嗔嗔,你運籌帷幄,有時候我們真的十分感激你。”
司嗔嗔笑了笑,她的心裡並不指望她們的感激。這一世來到這個地方,她的心裡其實是十分在乎她們的。若是她們能夠一直這麼無憂無慮地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希望了。
她淺淺的笑着,就像是難得的清泉溪流,沖走了這個濁世裡的一切。
蕊心看着她,神情裡有些不解。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樂土,才能夠養出司嗔嗔這樣的人?
當他們走到一旁的時候,看到畫心失魂落魄地走了過來。雖然注意到,畫心身後有兩個人默默地跟着,但不得不說,畫心此刻太過形單影隻了。
蕊心十分熱切地走了上去,說道,“畫心,你看看你,這是遭遇了什麼事情?”
畫心心裡只覺得十分悽苦,完全都沒有注意到,她們爲什麼會在這個路口。她撲到蕊心的身上,嚶嚶地哭了起來。
蕊心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沒有想到,這件事情被司嗔嗔說中了。
她不是一個十分清高的人,完全就不知道那個人的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許,他的心裡正覺得十分糾結,因爲自己的女兒墮入了風塵。雖然回到了這個琳琅滿目的京城,但是其實並沒有什麼效果。
她笑了笑,說道,“走吧,我們回相思樓去。”
司嗔嗔在一旁看着,蕊心的動作是那麼地貼切,行雲流水一般。
她微微一笑,只覺得動人。在這個人世裡會面臨很多光怪陸離的東西,只有親人般的愛護,才能夠繼續堅持走下去。
凡塵幾許,相思樓也是一個家吧。
餘銎來到了那柴門之外,心裡有些感慨。沒有想到自己的老友,雖然年少成名,但還是住在這樣的環境之下。
他掙扎了很久,還是決定敲響那道門。
一個身穿青衣的童子走了過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十分禮貌地說道,“師父雲遊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先生要是切磋學問的話,可以在此等待。”
餘銎也是學界中人,知道這僅僅只是一種託詞。看起來十分禮貌,但是本質上就是不想見你。何況在剛開始的時候,他都已經打聽清楚了。
這個人,一直都在這裡。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道,“那就麻煩你了。我要在這裡住上一些日子,直到那個人回來。”
童子的臉色有些不愉,先生的地位極高,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符合常理的人。
但是眼下,他也不能夠說什麼,只能由着這個人一直在這裡。
餘銎本來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他看不慣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騙自己。這個童子有些驚奇,從來都只要自己說出了那一句話之後,那些人就會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