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們幾個也收拾收拾，一塊兒過去。”老楊頭臨站起身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在小外孫女的臉上輕輕捏了捏。
上回孩子滿月，他也是過來了的，當時看到小外孫女，太小了，三斤來重，過了一個月都才堪堪長到四斤。
加之天氣寒冷，裹在襁褓裡面那麼一丁點兒，根本看不出什麼感覺來。
如今又過去一個多月了，孩子又長了點，雖然還是裹在襁褓裡，但好歹這露在外面的臉，大了點。
老楊頭看在眼中，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彷彿又看到了當年梅兒小時候……
“你這老頭幹啥呢？妮兒這麼嫩的臉，扛得住你那手指捏？起開起開！”
譚氏用力拍了下老楊頭的手，沒好氣的呵斥着。
老楊頭依依不捨，說：“我沒用力……”
“就算沒用力，你那手指頭多埋汰？自個沒點逼數？”
面對譚氏這一臉嫌棄的樣子，老楊頭有點訕訕，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頭，弱弱辯解：“也還好吧，來的時候洗了的……”
“洗了也髒，一股子旱菸味兒，指不定還摳了鼻屎！”
“你這老太婆咋說話的呢？埋汰人也要有個度兒啊！”
“哼，我那是埋汰你？你啥樣兒的，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摳鼻屎，扣腚溝溝，摳腳溝……”
“哎行了行了，甭再說了，再說下去誰都吃不下酒席了。”老楊頭擡起手打斷了譚氏的話，“你說我啥那就是啥吧，就你齊整，乾淨，世上就你一個乾淨人，行了吧！”
譚氏將懷裡的外孫女換了個姿勢抱着，好讓孩子的腦袋瓜對着老楊頭，不叫這老漢說話時噴出來的唾沫星子濺到孩子的面門上。
“我不敢誇大，但好歹比你個糟老頭子要乾淨，至少我身上不臭。”
“你你你，你個老太婆，我又沒到屎尿拉身上的地步，我咋就臭了呢？”
老楊頭環顧四下，發現這幫兒子孫子們一個個都默契的布上來打圓場，全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他們二老擡槓，甚至劉氏還把胳膊肘搭在楊華明的肩膀上，兩口子掏出瓜子來邊嗑邊看熱鬧。
老楊頭黑下臉，幽怨，譴責的眼神從他們身上掃過。
楊華明咧着嘴嘿嘿直樂，到底還是楊華忠憋不住，上前來打圓場。
“娘，我爹也是太稀罕這外孫女了，我相信他手底下有分寸的。”
有了楊華忠開這個頭，其他人也都紛紛跟上，各種打圓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傾力馳援老楊頭。
‘隔輩親’這三個字，是他們口中說出來的最多的一個詞兒。
而這個詞兒，顯然也是說到了老楊頭的心坎上。
老漢的臉沒有先前那麼黑了，他甚至還認同的點點頭，眼神和預期裡帶着一些追憶和留戀，說：“這個女娃娃，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梅兒剛出生那陣子，好像也是這麼個樣兒。”
“老太婆，你說我說的對不？那會子咱梅兒也裹着這樣一條紅花的小被褥，跟這女娃娃差不多的眉眼五官……”
這一回，譚氏也破天荒的沒有懟老楊頭，而是埋下頭，慈祥的端詳着懷裡的外孫女兒，輕輕點頭。
“可不就是麼，我老早就看出來了，這妮兒，就是咱梅兒的翻版。”
一旁的桂花打趣說：“聽嬸子這麼一說，我可算想明白了，怪不得三娃一塊兒鬧騰的時候，您老都是搶着先抱小妮兒。”
花姐也笑說：“搞了半天，原來是因爲這個緣由啊，還別說，照這麼講，梅兒小時候還真的很標緻呢……”
花姐這話原本是想要把楊華梅母女兩個一起捧一把的。
結果，可能是說話說太快了，沒說太周全，所以一下子就被譚氏捕捉到了話語裡的漏洞。
譚氏不等花姐把話說完，直接就變了臉，沒好氣的打斷她：“說啥呢？我家梅兒現在也標緻好不好！”
花姐愣住了，一臉尷尬。
譚氏又往地上啐了口，眼睛雖沒往花姐那邊看，是盯着自己的腳尖，但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很有針對性：“不會說話就甭說，啥玩意兒呢，我家閨女可是從小美到大……”
花姐的臉刷地紅了，就像剛端上竈火的螃蟹，先前纔跟左鄰右舍那邊找回了場子，那股子得意勁兒衝得她腦瓜裡嗡嗡的，以至於說話沒考慮周全，這下被老太太捏在手裡懟……
孫氏和鮑素雲對視了一樣，妯娌倆默契的挺身而出。
孫氏上前去站在譚氏身前，微笑着勸說：“娘，待會咱是直接去酒樓落座？還是去梅兒他們店鋪轉一下？”
鮑素雲則說：“新店開張，我們還是去轉一下更好，漲漲人氣。”
曹八妹和趙柳兒她們也否紛紛附和道：“是啊，方纔一路過來，我們懟姑姑的新店鋪都好生好奇呢！”
“去看看唄！”
“小孩子就甭去了，小孩子直接帶去酒樓得了，去了添亂……”
大家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話題轉移走了，花姐鬆了口氣，在桂花和楊若晴的安排下，花姐‘溜’回了自己那屋緩緩去了。
“花姐，我奶就那個性格，甭管她說啥，你學學我們大家，就當沒聽到，沒看到。”楊若晴臨走之前，少不得還是安撫了花姐幾句。
畢竟是跟徐元明關係不錯的親表姐，雖然是花了錢請過來幫忙帶孩子，但多少有份情分在。
楊若晴和楊華梅聊天的時候提到花姐，連楊華梅話語裡都是對花姐的感激。
今天譚氏當衆怒懟花姐這事兒，若是梅兒姑姑在，她也肯定會安撫花姐的。
既然姑姑不在，楊若晴就順便幫忙安撫兩句，若是啥都不說，倒叫人家受了委屈，當衆挨懟，實在沒有必要，畢竟花姐說的話，也沒什麼錯處。
據實而言，楊華梅的長相，在女人堆裡只能攤上一個‘不醜’，但也談不上如何的標緻，楊華忠兄妹好幾個，男孩子全部融合了老楊頭和譚氏的優點，在楊華梅這裡，其實優點並沒有那麼明顯。
這是實情。
如果真的很標緻，梅兒姑姑當初也就不會婚事艱難，嫁給王栓子姑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