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1章 絕路
長坪村背靠眠牛山。
眠牛山綿延幾百裡，巍峨無垠，山中峰巒疊嶂，諸多山峰直如雲霄，如同登天之梯。
一般情況下，山下的村民們進山打柴狩獵，都是在山腳，或者外圍之處的山林裡穿梭。
即便當年楊若晴帶領運輸隊翻山越嶺去往南邊的秀水鎮，也是儘量避開那些險要之地，寧可多繞一些路程，多翻越一些地勢相對低矮的山峰，也儘量不去觸碰山中的險峻。
深山裡的險峻之處，人跡罕至，野獸橫行。
但此番發現張祥子的地方，就在其中一處險峻之地的入口處。
這個地方有個名字，叫鷓鴣嶺。
造型如同一隻鷓鴣鳥，兩側的懸崖峭壁如同鳥兒展翅，中間一條狹窄的山嶺入口。
張祥子就躺在入口的一堆灌木叢中，身下的血染紅了地上的枯草敗葉。
楊華忠帶着一撥人拿着鋤頭，柴刀，牽着村子裡七八十來條土狗呼呼喝喝趕到事發地的時候，看到張祥子那副被野獸啃噬的殘破身軀，十幾個漢子，包括楊華忠在內都忍不住嘔了。
村民道：“我這兩天都在這附近狩獵，聽說這一帶最近有黑熊出沒，我就挖了一個大陷阱，蹲守了好兩天，之前過來看陷阱，黑熊沒看到倒看到地上趴着個人。”
先前她一直以爲祥子是受傷了才被人發現，摔了一跤摔斷了腿腳啊啥的。
他陰鬱着臉，硬着頭皮往灌木叢那邊靠近。
“祥子……”
直到……直到人羣那邊響起大祥的哀嚎和大祥媳婦尖銳的哭聲時，黃氏才撿回自個的魂魄和聲音。
原本喧鬧的圍觀人羣頓時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擔架過去的時候，黃氏先是嗅到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兒，接着看到一張牀單將擔架上的人從頭蓋到腳。
楊華忠皺眉，村民確實是村裡的獵戶，靠着狩獵爲生。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黃氏整個人都不好了。
話音未落，擡擔架的一人便被黃氏給撞飛，擔架從那人的肩上滑下來，祥子的屍體也滾到了地上……
其中一個鄰居被推得跌坐在地，慌忙朝擡擔架的那邊大喊：“祥子娘過去了，你們當心……”
結果遇到了野獸，把自己送上了絕路。
有人再次捂嘴乾嘔……隨即嘔聲此起彼伏。
這會子聽到兩個鄰居這麼一說，她愣了下，跳起來去看後面的擔架。
他們幾個轉身去弄擔架，楊華忠給張祥子蓋好牀單起身之際，眼角餘光瞥到一旁的草地上掉落着一個東西。
楊華忠帶着村民進山去找張祥子這事兒，在他們動身的時候便已傳遍全村，包括老張家。
黃氏使勁喊着，可是兩個鄰居缺把她強行拽到了路邊，好讓擔架過去。
駱鐵匠搖搖頭，一臉惋惜：“好生生的一個大小夥子，爹媽好不容易拉扯到這麼大，竟被野獸啃成這樣，太可惜了……”
黃氏遠遠喊了一聲，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
其他人縮成一團，遠遠看着，看到張祥子就剩下一條腿，沒有手臂了，看到那腸子拖了一截在擔架上，又被大牛用樹枝絞了幾圈重新塞回了張祥子的肚子裡。
這安靜，被黃氏‘桀桀’如同夜梟的笑聲給打破了。
“祥子，我的兒啊……”
靜得落針可聞。
漢子把從家裡帶來的一件大牀單整個罩在張祥子的半邊身軀上。
只見黃氏披頭散髮，圍着張祥子殘破的屍身，手裡拍着巴掌，腳下還跟神婆跳大戲似的跳着，笑着。
楊華忠好不容易讓自己站穩身子，問身旁那個報信的村民：“這地方這麼偏僻，你是咋發現他的？”
所以此刻當楊華忠一行人擡着擔架從山裡出來，剛過山腳下河上的橋時，對面村子裡便涌出來一大波看熱鬧的村民。
爲首的是黃氏，黃氏身後跟着大兒子大祥，還有大祥媳婦。
很快，駱鐵匠他們就擡了擔架過來，其他人都不敢動張祥子，只敢遠遠看着。
“祥子娘，你別過去，別看了。”
身後，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但也有少數幾個膽子大的，如駱鐵匠大牛他們，跟在楊華忠身後一起進了灌木叢，圍着張祥子打量。
黃氏的身子突然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僵在原地，直勾勾望着那擔架過去，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駱鐵匠對大牛長根道：“我們去把擔架弄過來吧，先弄下山再說！”
她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氣，把旁邊兩個鄰居狠狠推開，發了瘋似的追上去。
“祥子娘這是咋啦？咋還笑得出來？”
長根道：“再受不住也得帶回去，總不能讓他暴屍荒野吧，這祥子也是作死，即便要逃，好歹也往清水鎮方向逃啊，咋往這深山老林裡竄？”
是駱鐵匠，楊華忠，長根大牛四個人合力把張祥子擡到擔架上。
擔架下面，還在滴滴答答的掉血。
走在最前面的兩個村民是張癩子家的鄰居，看到黃氏過來，兩人趕緊把黃氏攔住。
“這又不是真笑，這是受不住打擊瘋癲了……”
那東西沾着血，楊華忠瞳孔微微一縮，不動聲色把那東西撿起塞到了自己口兜裡。
楊華忠臉色陰沉得嚇人，聲音也有點嘶啞：“八成是想翻山越嶺去南面吧，當年張癩子跟着運輸隊翻山去過南面，張祥子也想逃去那邊，結果不認得路跑到這裡來了。”
大家夥兒都隱約聽到張祥子在逃跑的時候好像出事了，具體是啥事兒，大家夥兒都不清楚，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反正衆說紛紜。
大牛也是嘆氣：“這死的也太糟蹋人了，這副樣子，要是擡回村去，他家裡人看了怕是受不住。”
“爲啥我不能看？那是祥子，是我兒子！你們撒手，讓我過去！”
人羣終於炸鍋了。
張大祥衝到黃氏跟前扶住黃氏，漢子痛哭流涕：“娘，弟弟去了，你節哀順變，別這樣啊……”
黃氏眼珠兒直直望着面前的張大祥，看到大兒子哭得泣不成聲，她的眼珠終於會轉了。
一把推開張大祥，黃氏撲到了地上的張祥子身上，抱起他被咬掉了耳朵和鼻子的血肉模糊的腦袋在懷裡，渾身顫抖，眼淚從緊閉的雙眼裡滲出：“我的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