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把這些想明白了以後,許老太太心裡安定不少,笑着說:“他昨晚跟老四一起守着來着,這會兒應該在廂房睡覺呢,你若是願意動彈就過去看看,懶得動彈就把衣裳放這兒,等他起來我想着給他就是了。”
“那我過去看看,娘你先歇着。”李氏心裡早就存了疑惑,她本以爲許老二昨晚沒回家,只不過是藉着老太太生病的由頭去賭錢了,但是白天起來後都到下晌了,還是連人影都沒瞧見,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找出兩件衣裳,扯了塊包袱皮兒胡亂裹上,就過來探探情況。
許老二被許老頭勒令待在家裡不許出去,閒得五脊六獸,在許老太太面前晃盪又會被嘮叨個沒完,他乾脆也懶得出屋,在東廂裡矇頭大睡。
李氏“砰”地推開房門,見屋裡只有許老二在炕上,正睡得直打呼嚕,便回身把門關好,走到炕邊,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扭,厲聲道:“好你個許老二,長能耐了是吧?你以爲你揹着我做的那些好事兒,我都跟傻子似的不知道是不是?”
許老二睡得正香,被揪醒了還有些迷糊,被李氏這幾句話驚得魂兒都沒了,也顧不得多想,一骨碌從炕上翻下地,雙膝落地,抱住李氏的大腿討饒道:“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這回,真的不能全怪我,都是那個賤人勾引我的,我、我這就是一時糊塗……爹已經打過我了,娘也被我氣病了,你就別再跟我鬧了,我是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李氏本來是在詐許老二,誰知道這麼一詐還真詐出事兒來了,等聽清他嘴裡說的話,腦袋裡跟炸開了似的,眼前一黑幾乎栽倒在地。
許老二扶住李氏,讓她坐到炕上去,嘴裡還道:“你放心吧,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去找她了,我、我以後繞着她家走,你還懷着孩子呢,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李氏氣得嘴脣哆嗦,擡手指着許老二,半晌才咬牙道:“你、你還知道我懷着孩子呢?我累死累活地給你們老許家傳宗接代,你、你在外面找女人胡搞,我……”話沒說完就差點兒背過氣去,擡手按着胸口,幾乎要嘔出血來。
徐老二趕緊幫她揉胸口,好不容易把憋着的那口氣揉開揉順了。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李氏嗷地一嗓子,拍着大腿哭嚎起來,“我十幾歲嫁給你,沒享過福沒過過好日子,伺候老的拉扯小的,還要伺候着你,我也不求別的,安安穩穩過日子都不行啊!學了賭還不算,現在長本事了,學會玩兒女人了是不是?”
“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小點聲,別讓娘聽到了,娘本來就因爲這件事氣病了,大夫說千萬不能再生氣了……”許老二小聲求饒道,“你有氣回家再衝我發行不行?”
“你還知道你娘氣病了?我都要被氣死了你知道麼?”李氏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自己命苦,起身往外走道,“你也用不着跟我求饒道歉的,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也指望不上你什麼,我這就收拾東西回孃家去,以後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
許老二伸手攔着李氏,又顧忌她的身子不敢隨便拉扯,最後只好跟在她後面低聲下氣地哀求:“你想打我罵我都行,我絕沒有二話,就別給你爹孃添麻煩了,爹讓我在家待着不許出門,不然就打斷我的腿……”
“打斷腿?”李氏拔高着聲音道,“打斷了好啊!依我看應該把你中間那腿也打斷了,免得那麼不老實,吃着碗裡的還惦記着鍋裡的,打斷了看你以後還怎麼出去亂搞!”
玲子和許老四那邊聽到外面吵鬧,正好過來查看情況,剛要開口勸架,被李氏這幾句沒遮沒攔的話臊得滿臉通紅,推了許老四一把讓他去勸架,自己扭身回房去了。
李氏又哭又鬧,兩個大男人一時間也拿她沒法子,只能連勸帶擋地攔着。
許老四沒法兒近前,只能在一旁尷尬地勸解,許老三倒是想把人攔腰抱住給拉回來,可想到李氏不管不顧的性子,又怕當真讓她動了胎氣,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許老太太在屋裡聽到聲音,見許玲子進來趕緊問:“咋了?老二和他媳婦吵起來了?”
“嗯,嫂子似乎知道我二哥的事兒了。”許玲子臉上的臊還沒退下去,怕徐老太太又讓自己出去,趕緊又說,“四哥在外頭幫着勸呢,吵架沒好話,我就趕緊躲回來了。
許老太太聽了女兒這話,心下了然,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李氏的嘴本來就不好,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會好聽,許玲子小姑娘家家的,肯定聽不得那些。
她扭頭看看陳氏,但想到她剛有了身子,胎還沒坐穩,不敢隨便勞動,只好自己努力翻身起來,準備出去看看情況。
“娘,你身子好沒好呢,別隨便下地。”許玲子趕緊攔着,“您快別出去管他們那些事兒了,二哥都那麼大的人了,讓他自己看着辦就是了,還能管他一輩子不成?”
許老太太被女兒按回去躺着,卻還掙扎着想要起來,着急地說:“你二哥不打緊,可你二嫂還有着身子呢,那可是咱們老許家的長孫啊,我能不着急麼!”
陳氏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歪靠在被垛上,聽着外面的吵鬧權當解悶兒,聽到許老太太最後這話,瞳孔猛地一收,隨即又放鬆下來,右手輕搭在小腹上,微微地垂下眼簾,掩出眸中複雜的神情。
李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推開許老二的攔阻,氣哼哼地揚長而去。
許老二扒着門框,抻着脖子朝外看了半天,扯着嗓子叫喚了幾聲,想起許老頭丟下的話,到底還是沒敢邁出門檻兒去。
“二哥,嫂子就這麼走了,你還不趕緊跟上去看看,若是氣出什麼好歹了可怎麼辦?”許老四不知道他的心思,還好心地開口提醒。
“爹說過不讓我出門,不然打斷我的腿!”許老二耷拉着腦袋,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其實我也擔心你嫂子啊,老四,你替我跟過去看看吧,你嫂子現在是雙身子呢!”
許老四聽了這話,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一臉震驚地看着許老二說:“二哥,你昨天讓爹給打傻了麼?”
“老四,你怎麼說話呢!”許老二聽了這話,幾乎跳起來,“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用不着這麼擠兌人,我知道你念書多,一直都看不起我……”
“二哥,你少說那些有的沒的,爹不讓你出門,是怕你再出去鬼混,你若是去追二嫂,爹怎麼可能會打你?”許老四簡直氣結,“你跟人偷情的事兒整個村子都快傳遍了,咱家人今天都沒臉出門,你還讓我去追二嫂,被人看見指不定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了,你到底有沒有點兒腦子啊?”
許老二的確沒想到這回事,被弟弟這麼一說,才覺得小叔子追着嫂子出去的確是很不妥,可嘴上又不肯承認,想要再找補幾句。
可許老四根本已經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麼,轉身就回屋去了。
“老四……”許老二站在大門口,看看外面又看看裡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纔好,乾脆蹲在門口發起呆來。
許老頭一腦門子官司地從外面回來,剛進門差點兒被絆了個跟頭,低頭一看是許老二,擡腳就給踹到旁邊去了,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不好生在家照顧你娘,蹲在門口作什麼死呢?老子爲了你那點兒狗屁倒賬的事兒,在外頭給人說好話賠笑臉兒的,你他媽的還不讓我省省心,當初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還不如生下來就掐死了省心……”
許老二自然知道老頭子心情不好,所以被媽了個狗血臨頭,也連個屁都不敢放,窩窩囊囊地縮在一邊,由着老頭子罵個痛快,心想,幸好剛纔我沒出去,不然老頭子回來看不見我,說不定又要再挨一頓好打。
許老頭今天是去了里正家,跟何家商議這件事怎麼解決。
郭里正心裡覺得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是何家媳婦,男人在外面掙錢養家,她在家裡居然還不老實,就算許老三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但何家媳婦若是個好的,也不會被他這個蒼蠅盯上不是。
因爲心裡這樣想,所以郭里正就想要儘量息事寧人,畢竟這種事情鬧出去,兩家臉上都不好看,他開口就說:“今天叫你們兩家過來,就是說說昨晚那個事情的,按照早些年間的規矩呢,這種事是要關豬籠沉江處死的,但是如今城裡的差爺們經常來說,不許村子裡再胡亂用這種私刑,有什麼事兒可以去衙門裡解決,但我想着,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若是我做箇中間人,你們兩家能調停調停,也免得出去賣頭賣腳地丟人現眼,所以打算先聽聽兩家的意見,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