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賬本這種東西，安董事應該在意識到會曝光以後，就銷燬掉，然而他和穆海升都各有忌諱，爲了避免對方倒打一耙，分別把賬本分成了上下兩冊。穆海升留的是上冊，自然安董事就拿的是下冊。
在自己那安放了這麼多年，如今要把賬本拿出來，安董事心裡不止一次糾結猶豫過。
對於他的糾結，夏暖晴也能理解。
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會輕而易舉地放過安董事。
在穆海升那沒拿到的證據，現在算是湊齊了，夏暖晴覺得自己是時候去看看穆海升了。
穆海升被拘禁這麼多天，早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來，偏偏自家的除了律師，就沒有家人再來探望過自己。
如今得知夏暖晴來探視，他心裡第一個念頭，不是覺得欣慰，反而是警覺。
面對面坐下，穆海升的表情裡充滿了警惕和防備，他繃着一張臉，渾然不像是之前那般，盡顯慈父的祥和溫暖。
夏暖晴靜靜地看着他，問道：“爸，你還記得你的結婚紀念日麼？”
這個開頭，讓穆海升有幾分意外，他擰眉答道：“自然記得，是八月十三號。”
這個紀念日，是他跟季雪苒的。
夏暖晴笑了一下，似有幾分自嘲：“我問的，不是這個。”
目光陡然一沉，穆海升說道：“我還會不記得自己的結婚紀念日麼？”
“爸，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夏暖晴說道，“七月十七，不是麼？”
穆海升沉默一陣，他早就從狼那裡得知夏暖晴很有可能知道了一切真相，但是此時被女兒這般揭開自己的過去，他卻是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晴晴，這是你的報復麼？”穆海升擡起臉來，面上似有悔過，“這些年，爸爸一直都很想接你回家，你是我跟思寧的女兒，我對你比對琪琪還要看中，但是，你跟你母親太像了，我……我實在沒辦法坦然地看着你，看到你，我會想起你的母親……”
“想起我母親什麼？”夏暖晴面上的表情淺淺淡淡，好似在說一件最普通的事情，“她的信任，她的愚鈍，還是她的死？”
穆海升見自己的感情流露並沒有打動夏暖晴，不禁眉頭一皺：“晴晴，我知道你因爲你母親的緣故，對爸爸多有誤會，但是爸已經盡最大的能力去彌補你了不是麼？你現在不也嫁入豪門，前途無量？”
“是，如果不是因爲有謠言聲稱楚皓的身體不好，你又怎麼會記起我這個便宜女兒呢？”夏暖晴冷靜地問。
穆海升的手握成了拳：“身體不好？怎麼會，我可是什麼都沒聽說，當初接你回家，也是想着讓你有個依靠，所以纔會把這麼好的親事給你啊。”
“爸，你不必再多說了，姐姐已經什麼都告訴我了。”夏暖晴坦白道。
心裡罵了一聲不懂事的穆雪琪，穆海升說道：“你姐姐也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也知道，她平日裡瘋瘋癲癲的不學好，之前跟你又是不和睦，多半就是因爲這個，纔會說了謊來哄你。”
“爸。”夏暖晴聲音很輕，“你累麼？”
從她露面到現在，穆海升每一句話都是藉口和謊言，夏暖晴都替他感到累。
“這幾天是有些累，晴晴，你找機會，跟楚皓說說，楚家關係廣，有他出面，爸一定能出來的。”穆海升說道，“爸已經寫好遺囑了，等爸百年之後，公司都是你的。”
“你想出來麼？”夏暖晴問。
“你這孩子說的，爸又沒做錯事，被這樣莫名其妙抓起來，當然是想出來了。”穆海升答道。
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很快，夏暖晴又趨於平靜：“可是，安伯父不是這麼說的。”
聽夏暖晴提起這個人，穆海升的神情露出驚慌，他努力想讓自己平靜，然而急促的呼吸，依舊出賣了他。
“你安伯父，說了什麼？”穆海升緊繃繃地問道。
夏暖晴輕聲答道：“他依舊遞交了辭職信。”
穆海升捏緊拳頭的手，鬆開來，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手心的汗，他說道：“安董事確是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
“跟辭職信一起交的，還有一本賬本。”夏暖晴說道，“準確說，是兩本。”
“騰”的一下，穆海升站起身來，身後的椅子，因爲他的動作倒在地上。
夏暖晴也不緊不慢起了身：“我回去了，你保重。”
“你給我站住！”穆海升胸廓劇烈起伏着，“我穆海升英明一世，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女兒，你以爲楚皓還真就能護着你一輩子，如果沒有我，穆海升！你要踏進楚家的門的資格都沒有！你自己想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夏暖晴淡定地起身離開，門被關上，卻擋不住穆海升的掙扎叫囂。
此時看來，穆雪琪還真是像極了穆海升。
夏暖晴摸了摸臉，有幾分慶幸自己像的是母親。
纔出來，楚皓就接她上了車。
一路沒有多話，夏暖晴回家洗了澡，抱着吉吉玩了一會兒，纔跟楚皓坦白：“我都跟他說了。”
“嗯，我知道。”楚皓摸着吉吉毛茸茸的小腦袋，說道，“你想什麼時候？”
夏暖晴搖搖頭。
這畢竟是她的父親，要讓她真的大義滅親，她還是忍不住猶豫。
不過，要讓穆海升高枕無憂，她卻也不甘心，索性就拿安董事的舉動，來讓他添堵。
夏暖晴回家沒多久，就有律師打來電話說穆海升要求見她。
掛了電話，夏暖晴讓李嬸把吉吉抱了回去，自己則靠在了楚皓懷裡歇息：“楚皓，公司以後會怎麼辦？”
雖然不在意穆家的財產，可公司裡上上下下幾千號員工，如果真的就這麼垮了，只怕會有大批人會面對失業的煩惱。
看她露出不忍的表情，楚皓說道：“如果不想看到那一幕，就把這份禮物收下吧，這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眯上眼，夏暖晴好似睡着了一番，好半晌，她才把臉埋到楚皓胸膛，淺淺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