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青瓷碎花的精美茶杯,被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在青石板鋪砌的地上,冒着嫋嫋白霧,一杯清香撲鼻的濃茶,灑落一地。原本巨大而空曠的大廳之中,喧鬧頓時全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錦袍披掛兩鬢斑駁的富態老者,坐在首位堪比紫禁城金鑾殿之上皇帝金座的鸞座之上,面容沉寂如水,渾身的氣勢驟然間散發而出,將大廳之內百餘人盡皆壓迫的難以喘過氣來。此刻,誰也不敢擡頭去看這個面色嚴肅,陰冷無比的富態老者,
如果有人擡頭的話,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這個顴骨深陷,面色似乎是因憤怒而變得極度潮紅的老者,握在座椅之上的蒼老手掌,竟是在輕微地顫抖着。
這一刻,這個富態雍容的老者,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兩鬢斑駁,佈滿青霜,就連原本銳利如鷹眼般犀利的眼神,也變得極爲黯淡,但是,任誰也不敢小覷,因爲,這個人,就是東方守護者家族,魔血家族的當代家主——皇甫玲仁!
此刻,在他的身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美婦正掩面而泣,秀美雍容的姿態,看上去頗有幾分不一樣的韻味,身材勻稱。俏臉生暈,梨花帶雨,相比年輕時也絕對是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
這時,中年美婦的哭聲,也是漸漸消於無聲的哭泣。雖然還有些抽泣,但是,相比於剛纔的嚎啕大哭,卻是收斂了許多。這個人,也正是皇甫凌雲的母親。
“夫君,你一定要給雲兒報仇啊!”
中年美婦一臉悲慼之色,喃喃道。
皇甫凌雲是她跟皇甫玲仁最疼愛的小兒子,也是皇甫凌雲天賦最好的兒子。在他的三子皇甫孤雲,皇甫燕雲,皇甫凌雲之中,也是最討他喜歡的一個。本來,就是魔血家族的大統,都是打算傳給這個天賦極高的三兒子的;但是此時此刻,卻已經成爲了泡影。
皇甫凌雲的死,猶如一層濃密的陰雲籠罩在皇甫玲仁的心頭,老來得子,卻又痛失愛子,這種痛,根本就是常人無法體會得到的。
但是,若說皇甫家族之中唯一能夠開心的起來,恐怕就是老大皇甫孤雲,與老二皇甫燕雲了;原本還對魔血家族的家主之位不抱有任何希望的兩人,卻都是會心一笑,這一次,就是他們絕佳的機會。
大兒子皇甫孤雲已有四十餘歲,甚至不必皇甫凌雲的母親小。他的實力,比之皇甫凌雲,也是要稍稍高出一線,但是奈何自己跟弟弟的年齡差距是相差太過懸殊,傻子都看得出來,還是十七歲少年的皇甫凌雲在幾年之內勢必會超越自己的大哥皇甫孤雲。
而老二皇甫燕雲的實力卻是跟皇甫凌雲的實力相差無幾,年齡也是近近三十出頭。所以,皇甫凌雲之死,他跟自己的大哥爭奪家主之位,倒是必有一番龍爭虎鬥。這一點,誰都明白,所以,在這足有百餘人蔘加的家族會議之中,許許多多原本站錯了隊伍的老人,也都開始捉摸着未來的形式。所以,此刻大廳之內的氣憤,除了悲傷之外,倒也顯得頗爲詭異。
望着那些一個個把頭低的恨不得塞到褲襠下面的滿臉複雜的面孔,皇甫玲仁就算是閉着眼睛,也絕對能夠猜得出來。
所以,許久都未曾展示過自己實力的皇甫玲仁,憑藉着強橫的氣勢威壓,也讓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我皇甫玲仁還沒老呢!你們最好一個個都給我老實一點。
沉悶悲愴的氣息,讓原本就緊逼的大殿之中,更顯得尤爲的陰冷,這一刻,皇甫玲仁不說話,沒有人敢說,甚至就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痛失愛子,也讓皇甫玲仁感受到了一股二十多年來唯一的心痛之感,而且是痛徹心脾。哀莫大於心死,最難忍受的便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孤獨與悵然。皇甫玲仁靜靜的坐在鸞座之上,目光漸漸變得凌厲起來,眼神也重新煥發出生機。一掃之前的頹廢感,皇甫玲仁緩緩的站了起來,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股無形間存在的暴怒氣息,夾雜着難言的悲涼與落寞,此刻,應該是老家主最爲難過的時刻,誰又會去這個黴頭呢?
就連一旁的妻子,也不敢再去打擾夫君,皇甫玲仁在魔血家族之中的威信,是任何人也不敢於挑戰的。哪怕是至親,就算把他惹急了,也照罰不誤!
“倉無!”
一聲低沉的喝聲,蒼勁而有力,傳到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呼——”
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長袍之中,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如同一股風一樣,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魔血家族這些長老與嫡系的前面,單膝跪地雙手奉迎。所有人都一臉的震驚之色,因爲,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人的來歷,這個人的存在。難道是家主的秘密武器?想到這,衆人不禁再度捏了一把冷汗。
“倉無在!”
同樣沉悶的回答聲,在大殿之中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帶着新的二十四執法使,隨我前往瑪雅。”
“主公,可是那些人都還沒有達到標準……族規中有規定——”
黑衣斗笠人似乎有所爲難。
一瞬間,皇甫玲仁的身影出現在黑衣斗笠人的面前,一把將其抓起,透過薄薄的黑紗,目光冰冷的盯着他,冷聲道:
“你是家主還是我我是家主?規矩都是人定的。哼!”
黑衣人身體不禁有些顫抖,低首道:
“是!家主!”
“老大老二,隨我一同去。”
“是,父親!”
“是,父親!”
………
“家主,這個消息未必是真的,傳言少主在瑪雅確實遭到過遇刺,但是最終結果只是幾位長老遇險。至今爲止,少主也只是一個人在瑪雅周圍活躍而已。”
一個面容枯槁,足有七十餘歲的老者,對着大廳之中一臉憤怒的雄偉男子輕聲說道。此人,是從小看着帝凌天長大的,也是帝凌天家族地位最爲特殊之人,就連帝釋天再次人面前,也是畢恭畢敬。
男子約莫五十多歲,但是卻是身材矯健,強壯無匹,看上去,也只同一般的中年人而已。方正的臉上,充滿了悲傷,就算如此,依舊是嚴肅異常,一絲不苟,充斥着無盡的威嚴,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帝釋天當代家主帝凌天!有着掌控半個歐洲實力。世人皆知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帝釋天,卻不知道他的老子帝凌天,更是力挫神榜第四高手西方守護者家族家主奧林斯特,與神榜第五高手摩訶的超級強者!而他,則是不屑上榜。原因便是在於帝凌天形勢低調,不易張狂,這一點,世界上只有真正的超級強者,才知道。
帝凌天雙拳緊握,發出陣陣的噼啪之響,由此可見其憤怒程度。身邊的紫檀鐵木圓桌,更是被其一掌拍得粉碎,面目全非。
許久,帝凌天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絲頹然之色,充滿了哀傷與落寞。
“老鄭啊,有些事,你終究還是不明白啊……哎……”
忽然,外面走進了一個西裝革履的守衛,一臉的正色,朗聲道:
“家主,少主回來了。”
帝凌天面色一變,臉色極度陰沉。
“讓他進來。”
“家主,你看,少主這不是回來了嗎?呵呵。”
老鄭笑着說道。
不少片刻,‘帝釋天’從門外走了進來。
帝凌天的臉色愈加的陰沉,而老鄭的臉色,似乎也有些疑惑。
“噗通——”
‘帝釋天’當即便是雙膝跪地,目光澄澈的看着帝凌天。
“父親!”
“你還有臉回來?!”
帝凌天的聲音,更是陰沉到了極點,讓老鄭詫異不已,今天這是怎麼了,少主一進門便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而家主又出此言論。但是,他也看出了事情的非比尋常。下意識的問道:
“家主,需要老鄭我出去嘛?”
“算了,老鄭,你也是跟了我一輩子的人,有些事,你知道了也無妨。”
老鄭輕輕地點了點頭,不過身子卻是往後退了退,只是選擇了旁觀而已。站在一旁不再出聲。
“父親,無論如何,我還是您的兒子。”
“啪——”
一記隔空之掌,狠狠的甩在了‘帝釋天’的臉上,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臉上也在一瞬間出現了一個五指山大小的掌印。
帝凌天的氣息明顯有些不穩定,氣喘吁吁的盯着眼前的兒子,目光之中充滿了複雜之色。
“爲了權力,爲了慾望,你居然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能殺!有一天,你是不是連我也敢殺?!”
冰冷的話語,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傳入老鄭與‘帝釋天’的耳中。
“不敢!”
帝凌天冷笑一聲:
“還有你不敢的事情?”
老鄭的腦海之中,瞬間便是出現了一個身影,年近六歲便是毅然離家,孤身一人出去闖蕩的小孩——帝玄燁!剎那間,老鄭的雙眼,有些模糊了起來。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最喜歡在夕陽西下,坐在自己大腿之上,揪着自己的鬍子玩耍的小男孩。如今,也長大成人了嗎?
僅僅是片刻之間,老鄭的心中,便是有了定論。應該是帝玄燁設計陷害了自己的哥哥帝釋天吧,目的,就是爲了取而代之。他跟自己哥哥帝釋天的性格完全迥異,走到今天,或許,也是被逼的吧。可以想象,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一個人隻身在外,是怎麼生活的。那種疾苦,恐怕就算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民,都未必會如他。
老人不禁仰頭感嘆,這就是大家族的權力紛爭吧,親情,在他們的眼中,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帝玄燁的另一邊臉上。
“今天,我非宰了你這個逆子不可。”
帝凌天形若怒目金剛,怒髮衝冠,喪子之痛暫且不言,兒子的殺人兇手,最終的謀劃者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弒兄!這種事情,幾乎讓帝凌天忍無可忍,處在崩潰的邊緣。這就是冤孽嗎?
暴怒的帝凌天,虛空一掌便是向着帝玄燁的天靈打去。帝玄燁不躲不避,冷冷地注視着自己的父親。
“家主,手下留情!”
老鄭輕喝一聲,驀然間出手攔住已經在半途之中的帝凌天。
“家主,釋天已去,你若再一怒之下殺了玄燁,日後的家族,又該如何是好啊?”
“讓我殺了這個逆子,就連自己的親生兄弟也能夠下手,這個禽獸。”
帝凌天氣喘吁吁,目光之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還有着無盡的慚愧。
“當年,我爲什麼會孤身離去?如果我一直留在家族之中,就不會有今天的帝玄燁。因爲,我感覺到,如果我一直呆在這個如同監獄冷宮般的地方,遲早會被他人所食!!!”
帝玄燁跪在地上,雙眼通紅的看着父親,聲音如同驚雷,一句句的傳入帝凌天的耳中。
後者的眼中,也是出現了一絲迷茫。
“憑什麼?憑什麼什麼好處都是他帝釋天的?憑什麼我永遠只能站在他的身後?憑什麼我只能被他冷言相向?你告訴我啊,我敬愛的父親!你說啊!憑什麼?!”
“從小到大,我在別人的冷眼中漸漸長大,原因就是因爲在我的頭上,佔了一個哥哥,他的名字叫做帝釋天,他在一天,我永遠就只能是一個笑話,如果我留在家族之中,恐怕,在就被我那個親愛的哥哥扼殺在搖籃之中了,這些,你知道嗎?我的父親。”
“從我四歲那年起,就一直被他欺凌,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憑什麼?我不甘心,雖然那個時候我還小,什麼也不懂;索性,也正是因爲如此,在我六歲那年,選擇了離開,默默的退出。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黑榜之上的‘血手羅剎’,就不會有殺手榜第五的‘末日神罰’,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憤怒的帝玄燁,冷冷的注視着自己的父親,毫無親情可言,有的,只是淡漠了的模糊情感。
帝凌天怔怔的退後了幾乎,眼神之中,也失去了光彩,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這一切,不外於權力的鬥爭,或許,他沒有殺了哥哥帝釋天,死的,也便是他了。是啊,家族之間的鬥爭,就是如此的殘酷與現實,冰冷。自己的弟弟,不也是被自己關起來鬱鬱而終的嗎?雖然,不是他親手殺的,可是,又有什麼區別呢?帝凌天搖了搖頭,苦笑着,像是自己對自己的自嘲。
此刻,帝玄燁似乎蒼老了許多許多,眉宇間,也多了一絲煩躁與疲憊。
“罷了……你走吧,在我臨死之前,回來一趟,就好了……”
“葉河圖!!!我要讓你葉家滿門難安!!!”
wWW ◆тTk Λn ◆c○
一聲沖天的怒吼之聲,自意大利一座巨大的城堡莊園之中傳出,方圓數裡之內,都能夠聽見其怒吼之聲,其憤怒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