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坐在後座上的周少華和王素容十分的尷尬，好在時間不長就到了趙美麗家的樓下。
死亡對於人們來說是沒有辦法避免的，茫茫宇宙，大千世界，人們在這裡誕生、成長，直到最後的死亡。幾千年來已經形成了比較固定的喪葬禮儀，這種禮儀，既要讓死去的人滿意，也要讓活着的人安寧。在整個喪葬的過程中，是生者與死者的對話，兩者之間存在着一個堅韌的結——念祖懷親。
北方市也一樣，在這方面也有規矩，人去逝後，不能馬上出殯，要搭靈棚，也要走一定的儀式。
北方市的喪葬文化非常講究壽終正寢的。在病人生命垂危時，親屬要給她脫穿戴好內外新衣；否則，就是“光着身子走了”，親屬會感到十分地遺憾和內疚。病人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親屬們要把她移到靈牀上，守護她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刻，這叫做“挺喪”。
在彌留時刻，死者須穿上壽衣。在北方漢族的習俗裡，貼身穿白色的襯衣襯褲，再穿黑色的棉衣棉褲，最外面套上一件黑色的長袍。整套服裝不能夠有釦子，而且要全部用帶子繫緊，這樣做是表示“帶子”，就是後繼有人的意思。在死者的頭上要戴上一頂挽邊的黑色帽，帽頂上縫一個用紅布做成的疙瘩，用來驅除煞氣，人們認爲這樣做對子孫是吉祥的。如果死者是男性的話，腳上要穿黑色的布鞋，而如果是女性的話要穿藍色的布鞋。壽衣一定要是傳統的式樣，哪怕改朝換代、時過境遷，平時再也不穿民族的傳統服飾了，等到臨死的那一天，也還得要恢復原來的裝束。因爲按照傳統的觀念，人死之後就要去見遠古的老祖宗，如果老祖宗認不出自己的子孫，不讓他認祖歸宗。
在病人臨終之前，家屬必須要給她沐浴更衣。這實際上是給死者進行的第一次化妝整容。但是這樣的的沐浴更衣，已經遠遠超出了服裝本身的物質形式。
親屬給死者沐浴，一方面寄託了生者對死去的人的深深的孝敬之情，一方面也有和“壽衣”一樣的象徵意義。清洗屍體所用的水一般都是買來的，俗稱爲“買水”。它本身是一個可以單獨存在的儀式，就是把“陽水”變成“”的一個轉換儀式。買水用的錢主要是陰錢：燒香、化紙、即紙錢。這種錢只有在陰間纔有價值，只能由靈魂享用，而在人間的話只是廢紙一疊。“買水”爲死人沐浴的目的除了在於“用水洗去死者生前的罪惡，消除死者在生前所犯下的罪孽”外，主要是要讓死者的靈魂知道，這不是在給活人沐浴，而是要讓死者乾乾淨淨地到達陰間，被祖先所收容。
在對死者進行沐浴更衣之後，親屬要馬上把屍體移到靈牀上。同時還要採取一些儀式，把死者的靈魂也引到靈牀上去。北方市的習俗，是用一塊白布從樑上搭過來，再用一隻白公雞在病牀上拖幾下，順着白布從樑上遞到外間屋，在死者身邊走上一圈，然後把公雞殺死，這叫做“引魂”。
死者的屍體安排就緒之後，就要舉行招魂儀式。這個儀式有源於客死在它鄉的魂魄，找不到歸途。這個魂魄就會像她的屍體一樣停留在異鄉，受着無窮無盡的悽苦。她也不能享受香菸的奉祀、食物的供養和經文的超度。這個孤魂就會成爲一個最悲慘的餓鬼，永遠輪迴於異地，長久地漂泊，沒有投胎轉生的希望。除非她的家人替他“招魂”，使她聽到那企望着她的聲音，她才能夠循着聲音歸來。直到現在，已經演變成一種固定的儀式。
招魂儀式的舉行，必須選擇一個相當的日子。到了那天，喪家就在門前樹起招魂幡，或者掛上魂帛。有的地方親屬還要登上屋頂呼喊招魂，讓死者的靈魂回家來。
按照古代的喪俗，靈柩最少要停三天以上。據說是希望死者還能復生。三天還不能復活，希望就徹底破滅了。實際上停柩的時間長，是由於喪禮繁縟複雜，需要耗費一定的人力和時間。
今天是趙美麗母親去逝的第二天，明天一早就要出殯。
原本來弔唁的人並沒有這麼多，只是周少華在龍副市長陪同下一過來，事情就有點收不住口了。
北方廠原本只是由工會出面，送了兩個花圈。只是市裡一下子送過來二、三十個花籃，閆旺帶着廠裡的班子成員又到場，辦公室主任一看這勢頭不對，雖然董事長沒說什麼，但臉色已經表現出來：不相關的市裡相關部門都送了這麼多花籃，而作爲北方廠的老員工，廠裡才送了兩個花圈，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所以，辦公室主任一回到廠裡，就讓手下給各部門打電話，所以，周少華離開之後，只是半天的時間，趙美麗家樓下近五十米遠的過道兩邊，全都擺滿了花籃，北方廠的人哪見過這樣的陣式呀。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白天周少華的到來，在場的這些人一傳：趙美麗的前夫周少華，如今已經是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人見人欺的小人物了，一定是在京城當了大官了。回來市長都要陪着，那陣式，比現在閆董事長都有牛。還有他的新夫人，那架式彷彿公主一般，連市裡的領導都得聽她的安排。一定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對北方廠的這些人來說，周少華並不是一個陌生人，更是因爲與趙美麗的那一出，早已經是名滿全廠了，大家絕對不會想到，這麼短的時間裡，這傢伙會這麼快的來一個絕地反擊、一步登天的。
一時間，不管是相熟悉的，還是不熟的，關係好的，還是關係一般的，都想過來看一看，探個究竟。
而現在的這個時間，除了廠內倒班的外，大多數員工已經下班了，而廠內送花籃的各部門領導，雖然厂部沒有發話，但誰都不傻，知道閆旺對這件事十分的重視，所以，也都過來露個面，坐一坐看一看，慰問一下。當然，最讓他們感興趣的，還是想看一眼那個一步登天的周少華，看看他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看看他當着前妻和老婆的面是什麼樣的表情。
第四六0章?鷸蚌相爭（十二）
周少華沒到之前，李季早就在樓下的道邊等着他了。跟李季站在一起的還有幾個人：一個就是趙明理，北方廠銷售公司的總經理，一個是北方廠辦公室主任，還有一位是總工辦的老主任，周少華的老上級。在這幾位身旁，打下手的銷售總公司工作人員也來了不少。李季的愛人小芳也陪着趙美麗等在這裡。
周少華一下車，這些人忙走上前去。趙美麗並沒有急着往前趕，落在衆人的後面。
雖然人是落在了後面，但目光並不比任何人慢，周少華的身子剛從車裡探出來，趙美麗不由得眼圈一紅，眼淚無法控制的流了下來。站在她身邊的小芳看得最真切，雖然小芳無法知道美麗此時全部的感受，但一看到她梨花帶雨的樣子，也是心頭一酸，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趙美麗的心裡頭究竟承受了多少的煎熬和難受，有多少的後悔和不甘，恐怕誰也不會知道的。
說心裡話，母親去逝後，給周少華打電話的那一刻，只是下意識的一個衝動，因爲在她的心裡，沒有比他更親近的人了。但她沒有想到他會來，沒有想到姚敏會跟着一起過來，而最讓她想不到的是，他的到來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會讓母親的喪禮這麼隆重，連市長都親自過來弔唁，還送了花籃，這在北方廠，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件事，在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悲痛。此時此刻看到周少華，已經遠遠不止感激那麼簡單了。
大家寒暄完畢，十分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把站在後面的主角趙美麗讓了出來。一看趙美麗和小芳站在後面，周少華很自然的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趙美麗原本並沒有哭出聲來，只是任眼淚肆無忌憚地流着，一雙小手捂着小嘴。此時一看周少華走過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一下子掙脫了小芳的扶持，猛的奔着周少華就撲了過去。
姚敏下車稍微比少華晚一步，下車後，少華一下子被熟人圍在了中間，她十分乖巧的站地後面，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大家爭着搶着問候着，心裡十分受用，高興之中透露着幾分自豪。
寒暄這一圈，大家把路一讓開，周少華看到趙美麗梨花帶雨的可憐兮兮站在那裡的模樣，心裡並不好受。雖然她有負於自己，做出那麼讓自己顏面掃地的事情來，但畢竟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再說了，現在兩個人已經沒有太多的關聯了，只是作爲朋友，看到她這樣，一股說不太清楚是憐憫、嘆惜，還是感慨、無奈的情緒，一齊涌上心頭。
雖然心裡不好受，但少華並沒有太多的激動，他依然十分的冷靜，在看到趙美麗的一瞬間，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身體一側，讓走在後面的姚敏跟了上來。
姚敏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馬上緊跟了一步。她剛走到與少華平行的位置，正好看到趙美麗不顧一切的大哭着撲了過來。
如果不是這件事，姚敏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會這麼快的。她一看趙美麗奔着少華的懷裡撲過來，想也沒想一個墊步，搶在了周少華的向前，然後雙手一張迎了上去。
其實，這只是電光石火一瞬間的事，大多數人並沒有注意到姚敏的這個反應，以爲趙美麗就是奔着姚敏撲過來的，只有站在周少華與姚敏身後的王素容看得十分真切。她當然明白姚敏爲什麼反應會這麼快，明白她在這一刻不管不顧的擋着周少華的面前，她是不想讓別的女人碰自己的丈夫，就算丈夫的前妻也不行。王素容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裡一暗，又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與姚敏接觸的時間雖然不是很長，滿打滿算才一天來的時間，但這一天的時間裡，以一個女人特有的敏感，王素容還是感覺到，姚敏不但是一位十分稱職的妻子，最重要的是對周少華的那種愛，超過了她自己的生命。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白天兩個人呆在一起，姚敏主動的與王素容聊起了周少華。當時，姚敏跟王素容是這樣表述的：我很確信的說,我愛我老公比老公愛我要多的多的多......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愛他,反正只要看到他，就開心的不得了,少華還管對我說什麼，我都感覺特好聽,他幹什麼都感覺很對.?自從和他在一起後,這麼說吧，我就拿他當皇上伺候着,從來不讓他在家幹任何家務,做飯,刷碗,洗衣,打掃家裡,我都包了。甚至吃飯時他水沒了,起來自己要去接點水,我都會說,老公你給我坐下,老婆給你接水去。剛開始時,他還很不適應,說我對他太好,現在他說有老婆真好,這輩子終於開始享福了。
王素容確信，就算是自己，真的與周少華一起生活，能不能做到她這地步，心裡還真沒有底兒。
姚敏還告訴王素容，自己與周少華認識、確定戀愛關係後,無論是電影票,公園票,火車票等等的票,她都好好收藏,給它們起了個名子叫“s”,剛開始周少華還問她留這些費票幹什麼,姚敏告訴他的理由是：等我們老了,風燭殘年的時候,拿出來慢慢回憶我們這輩子一起經歷的每一個美好的細節。還有就是,每當我們看到這些票時,都會無形中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對方。
王素容也愛周少華，否則，不會把堅守了這麼多年的清清白白的身子送給他，但聽完姚敏這些話後，雖然沒說出口，王素容在心裡早就自嘆不如了。因爲跟他在一起，更多的是對他的欣賞和感官上的滿足。下意識裡認爲，把自己給了他，他就應該對自己好，他爲自己所做的一切，雖然並沒有主動要求過，嘴上也曾經拒絕過，但最終還是欣然地接受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還真沒有想過除了兩情之外，還能給他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