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虛笑道:“三小姐這是說的哪裡的話?小姐身邊的人,最是伶俐不過。夫人的意思,找些個顏色普通的,忠心耿耿的過去侍候幾天,也就罷了!”
此言一出,紫薇,臘月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高鳶尾忖度片刻,當即明白夫人爲何要到她院裡找人,笑道:“按媽媽這般說,我覺得林西那丫鬟倒頗爲合適。”
劉媽媽心道三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一點即通,忙笑道:“夫人怕短了三小姐的人手,特意令奴婢挑了兩個伶俐的丫鬟給小姐使喚,奴婢一會就給小姐送來。”
高鳶尾笑着搖搖頭。
“何必多此一舉?且不說那些個小的,光大的,我這院裡就有十幾個丫鬟,再擺兩個,連我瞧着都嫌多。勞媽媽給夫人帶句話,就說女兒院裡人手儘夠了,不必再送人過來。”
劉媽媽低頭吃了口茶,笑道:“既然這樣,奴婢就給夫人回話去了。”
“媽媽,且留步。”
紫薇莞兒一笑:“表少爺房裡,只一個林西怕是不頂用的,咱們府裡還有誰入了媽媽的青眼?”
劉媽媽笑着仍看向三小姐:“原本夫人是要再撥三五個丫鬟過去的,偏表少爺說他素來喜淨,不愛那些個打扮得花花綠綠的,夫人就把荷花姑娘給了表少爺使喚。又不放心,着奴婢多添了幾個小丫鬟和打粗的婆子。房裡侍候的,只荷花和林西兩人!”
荷花?
高鳶尾臉上笑意更盛。
劉媽媽見狀趁機告退。
屋裡沒了外人,高鳶尾懶懶地斜靠在貴妃榻上,一聲不吭。
當初崔家頭一天入府,夫人留崔家人住下,只崔家兩位姑姑住了下來。這會子夫人突然留崔表哥住下,這其中的深意……
高鳶尾想着這兩日姐妹間的暗流涌動,慢慢地垂下了眼瞼。
……
劉媽媽出了三小姐屋子,還未走幾步,見女兒正在廊下歪着頭瞧她,相互打了個眼色,母女倆人在外頭尋了處安靜的角落說話。
待橙子得知林西被夫人挑中去侍候表少爺時,皺着眉頭道:“娘,我也要去!”
“作死!”劉媽媽輕聲罵道。
“她去得,爲什麼我去不得?我比她聰明多了。”橙子忿忿道。
劉媽媽狠狠地瞪了女兒一眼,湊近了輕聲道:“夫人看中了表少爺,想把大小姐許配過去,這才把人請了進來。”
“真的?”
橙子擡眉問道:“可這跟林西有什麼關係?”
劉媽媽見女兒少一根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在女兒身上拍了一下,語重心長道:“表少爺是未來的姑爺,夫人哪裡捨得在他院裡擺些人妖三妖四的人。林西老實本份,長得也一般,夫人這才選中的她。夫人還把她身邊的荷花撥了過去,就是怕那些個狐媚子在表少爺身邊作祟。”
“荷花?”
夫人居然把荷花給表少爺使喚,橙子身子一顫,忙道:“娘,我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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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乖乖的在三小姐院裡呆着,沒事少往園子裡逛。我這會還有事,回頭再說。”
劉媽媽幽幽看了女兒一眼,迅速轉身離去。
橙子氣悶的嘟着嘴,嘆氣道:“要是讓我到大少爺房裡侍候,便是讓我長得醜點,我也願意啊。”
……
晨曦中的高府,映照在漫天的紅霞當中。
林西拎着包袱站在江楓院的門口,兩眼發直,心裡一片茫然。
爺爺的,誰說長得醜就一定是安全的?
誰說富貴公子都喜歡顏色好的丫鬟侍候?
誰說的……
林西恨不能仰天長嘆!
林西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漸漸隆起的胸部,手就勢摸上略帶溫度的麪皮,順便擦了一把眼角,心下對崔家三表少爺略帶奇葩的口味表示詫異和唏噓。
儘管她知道,三表少爺沒有選擇丫鬟的權利,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同她一樣,也是個受害者,因爲他們倆人需面對的,是高府的另一個奇葩,荷花姑娘。
想至此,林西的臉頓時塌了下來。心下默默道,夫人啊夫人,三表少爺好歹也是你的親侄兒,你……你這樣……何其殘忍!
……
夕雲院有兩絕。海棠姑娘美絕;荷花姑娘醜絕。
海棠的美,不消多說,能把自己美成萬花樓裡的頭牌,絕非善類。
荷花的醜,也不消多說,能讓高相爺看了一眼,便食不下味的,放眼高府,舍她其誰!
食不下味有兩種,一種是自願。一種是被迫。很不幸高相爺便是屬於後者。
據可靠消息稱,荷花姑娘原本長得並不醜,只是有些壯實而已,原是大小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
有一回高府女眷集體到寺裡上香,也不知哪個無聊的和尚,白日裡看多了世家名門的貴族小姐,夜半寂寞恨更長,便學着風流公子月下吟酸詩,吟着吟着,忘了房裡的火燭,於是就燒倒了一大片。
荷花姑娘年紀雖小,卻懂得救主,不顧自己的安危,把溼被褥往大小姐身上一裹,背起小姐逃出昇天,自己卻被迎面而來的大火灼傷了臉,成了現在這副鬼模樣。
說是鬼模樣,其實略帶了些誇張。只是高門大戶裡,小姐們比着花還嬌貴三分,眼睛裡自然看不得荷花臉上的猙獰夫人念其功勞,親自把人放在身邊使喚,待遇比着水仙還要好上三分。
對於相貌一說,雖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標緻”二字,世人都是心領神會的,且男子的領會尤其深刻。
荷花姑娘雖然救主有功,這功勞可以使她的地位,收入起了質的變化,卻不能讓她的婚姻達到質的飛躍。
年逾十八的高齡,連個提親的人都沒有,再加上頂着這樣一張令人望而生畏的臉,使得荷花姑娘純潔的心靈蒙受塵埃,於是性情大變。
這世上能讓女子性情大變的無非是兩樣東西。一樣是情傷,一樣是色衰。荷花的臉只能用色崩來形容,由此可見其性情……
林西不忍再深想,咬了咬牙,一腳跨入了江楓院。
江楓院裡,荷花姑娘已經板着臉指揮着小丫鬟,婆子們安置東西。
林西雖然奉命在上房走動,卻深知自己不過是個打下手的,遂老老實實地走到荷花身邊。
荷花瞄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幹活!”
簡單明瞭的兩個字,體現了作爲領導的風範,林西指了指自己的包袱,示意:雖然我是打下手的,也需要個住處啊。
“東廂房靠窗。”
林西大大方方迎上荷花陰鬱的眼睛,笑道:“謝謝荷花姐!”
……
崔瑾辰一身錦袍,被人簇擁着往江楓院走,剛到院門口,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劃過耳際。
崔瑾辰頓足細聽,擡眼見一青衣小丫鬟站在廊下,正拿着吃食逗鳥。
高子眗打量他神色,笑道:“表哥,大哥知道你喜歡鳥,特意從外頭給你買來的。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崔瑾辰含笑把人送走,大步流星走入正房,當看到左右兩位侍女時,不僅崔瑾辰臉色變了幾變,連其身後跟着的小廝臉色也變了幾變。
崔瑾辰冷哼一聲,朝身後的小廝擺擺手,甩袖進了屋子。
林西不敢妄動,只拿眼睛去看荷花,見荷花跟了進去,便也躬身跟上。
林西沏了熱茶,奉到表少爺跟前,隨即規規矩矩垂首立在旁邊靜候主子吩咐。
崔瑾辰斜着眼睛打量她倆,心下只覺得好笑。姑姑派了這兩個人來,委實是看得起他。若按着往日他的脾性,早就……
崔瑾辰想着父親的交待,面色一沉道:“叫什麼,往日跟在哪個主子跟前,一一道來。”
荷花照舊面無表情道:“回表少爺,奴婢荷花,在夫人房裡侍候。”
“奴婢林西,在三小姐書房侍候。”林西依葫蘆畫瓢。
聽得三小姐,崔瑾辰眼前一亮,目光在林西身上停留片刻,遂清咳一聲道:“以後我這院裡便交給你們倆個,好生替我看着。林西在書房裡侍候着,日後我讀書,你便跟着一道吧!”
“表少爺,夜間如何守夜?”
崔瑾辰看了眼荷花的臉,抖了個機靈,斬釘截鐵道:“不必!”
林西臉上的笑意還未浮現,荷花已跪倒在地,腰背挺得直直的,一字一句道:“表少爺不要奴婢們侍候,奴婢只有回了夫人,請夫人另派了人來。”
林西惱怒地瞪着荷花。
崔瑾辰臉色變了幾變,終是咬牙道:“一人一晚!”
林西翻了兩翻眼睛,幾欲氣絕身亡。
荷花欣欣然起身,朝崔瑾辰道了個福,自顧自進裡屋鋪牀疊被。
林西偷偷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三表少爺的臉色,這才發現,幾欲氣絕身亡的並非她一個。
……
豆蔻染得紅紅的指甲,在空中留下一道紅色的光暈後,輕輕撫上鏡裡嬌美的面龐。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嘴角擒着一抹淺笑。
“小姐,小姐,表少爺入府了!”
“真的?”
高茉莉激動的從梳妝檯前站起來。
“住哪個院?”
雙燕意味深長的笑道:“住江楓院,離大少爺的院子最近。說不定以後小姐去大少爺院裡,常能遇見!”
高茉莉臉色微紅,含羞笑道:“胡沁什麼,還不快來幫我梳頭。”
雙燕走到主子身後,笑道:“小姐,今兒咱們梳個新的樣式吧?聽說安頓好了,表少爺一會要去給夫人請安呢。”
高茉莉只顧盯着一隻鳳簪出神,全然沒有聽見雙燕講話。母親把表哥接到府裡住,十有**是想……表哥這般丰神俊秀的人,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