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承也不知道這麼做值不值得。
好不容易潛伏入空城,卻爲了一個所謂的時間機器暴露,最後只勉勉強強送去一個實驗室中的學習機,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
懷着複雜的心情,一邊躲避空城的追捕,一邊不停的連接那個世界。終於連通了,第一次看到了衛書洵。
這位爺爺一直孺慕崇敬,卻造成他悲劇和死亡源頭的曾祖,此時還只是一名少年。按照爺爺的日記,在那個時間把學習機投向他,是否能阻止他混黑道呢?想到死得悽慘的爺爺和爸爸,果然,還是殺了他更好吧!
失敗了,沒想到那個學習機居然有保護宿主的功能,不過知道了未來的事,衛書洵會改嗎?
如果衛書洵不收養爺爺,爺爺會怎樣,爸爸會怎樣?自己呢,還會出生嗎?
不會更糟吧,爺爺和爸爸都是那麼優秀的人,沒有衛書洵拖累,他們一定能過得更好。頂多爸爸不會遇到媽媽,自己不能出生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自從家人都去世後,衛承就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麼意義。他仇恨空城的統治者林家,不是他們從中作梗,爺爺和爸爸就不會被留在地上,遭遇幅射。他仇恨衛書洵,不是他留下犯罪的案底,就不會給林家殘害爺爺的藉口。儘管明白這只是遷怒,但如果不去仇恨什麼,他沒有活下來的動力。
不管怎樣,雖然沒能殺掉衛書洵,但也把他嚇壞了,肯定不敢再收養爺爺了吧!
沒想到再次見到衛書洵,是在自己受傷的時候。他似乎完全不計較差點被殺的事,明明只是個17歲的小鬼,在知道自己是他曾孫後,非常坦然的把自己代入到長輩的身份,還試圖幫助他。
在衛家曾經的老宅居然真的找到衛書洵留下的東西,時間過了那麼久,哪怕衛書洵用真空壓縮帶包着,也已經壞得差不多。但是,卻再一次證實了他們屬於同一個世界的事實。
所以,未來是不能改變的嗎?
即使衛書洵不坐牢,到最後,爺爺和爸爸還是會死?
慢慢的,和衛書洵經常能聯繫上。
每一次見他,他都會稍有不同。身上浮躁的氣息消失了,打扮也充滿學生氣,整個人透着沉穩平和的氣質,只有偶爾挑眉笑起來時,還能看到不良混混的痞氣。
爺爺仰慕的人,果然還是有優點的。似乎只要努力,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就算討厭讀書,當他認真想當個好學生時,居然也做得很出色。
他現在才17歲,等到他45歲時,一定已經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了吧!
所以漸漸的,也不再反對衛書洵收養爺爺的事。
林家越追越緊,空城和地上的戰爭讓林家有藉口派出大量軍隊圍捕他。衛承只能在最後留下遺言,帶着追捕的軍隊同歸於盡。
自爆的巨痛襲捲而來,在感覺到痛楚時,意識已經陷入黑暗。最後一瞬唯一的意識是:
可惜,不能看顧衛書洵到最後。
……
……
……
明明應該已經死了,爲什麼還有感覺?
黑暗中,聽到小聲的說話聲,有男有女。但是,手腳完全動不了!該死的,被抓住了嗎?
衛承用力掙扎,卻感覺自己被一雙大手抱起:“寶寶醒了。”
這聲音是……
衛承睜開眼,視線一片朦朧,看不清人影。但他不會認錯,那圍繞在他身邊熟悉的身影,是他早已去世的父母和爺爺?
“他在看我呢!”他聽到爸爸笑着說。
“剛出生的孩子,眼睛還看不清楚,他只是跟着動的東西而已。”爺爺說。
“爸,我不是東西……不對……算了……”他聽到爸爸輕快的聲音,在記憶中,爸爸還沒有這麼高興的時候。
“給我抱抱,真是的,你的手勁太大啦!”衛承被轉到一個柔軟的懷中,聽到溫柔的女聲哄着他:“寶寶,我是媽媽哦!”
“……!”衛承出生的時候,正遭到變異獸的攻擊,媽媽受了驚嚇,加上沒有醫藥,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所以衛承從來沒有見過媽媽。
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不該有這麼激動的情緒,他仍舊控制不住瞪大眼想看清媽媽,奈何初生嬰兒的視力沒發育好,他只能看到朦朧的影像。
“寶寶?寶寶怎麼哭了?乖乖,媽媽弄疼你了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流了下來,爸爸媽媽和爺爺圍繞在他身邊着急的哄着,衛承又忍不住笑起來。
他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但從記事起,他們一直過得很艱難,沒有異能的爺爺和爸爸傾盡全力保護他,但一直沒能躲過變異動植物的襲擊,沒有這樣輕鬆的時候。
所以,未來已經改變了嗎?
出生一段時間後,衛承的視力漸漸清晰,終於可以看清父母的模樣。爺爺和爸爸還是原本的模樣,只是更精神,身體健康,衣着得體,混身透着高居人上的氣質。爺爺仍舊是一名科學家,原本是商人的爸爸,衛承偶爾聽到前來看望他的人叫他……總統先生……?!
至於媽媽,如爸爸過去的描述,只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也不是很漂亮,頂多只能算清秀,只有一雙丹鳳眼增添些姿色,總是微微彎起,未語先笑。
衛承想要改變未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自己不能出生的準備。因爲爸爸上空城的話,就沒機會遇到地上的媽媽了,沒想到,爸爸居然還會見到媽媽,並和普通人的她相愛。
因爲還是個小嬰兒,衛承並不知道外界是什麼情況。不過,情況看起來似乎並不糟糕,他們住在安靜寬敞的別墅中,每天有充足的食物和多得過份的玩具,看起來不像發生過災難的樣子。莫非這個世界沒有出現隕石嗎?
衛承一百天的時候,父母舉辦了一個小型宴會,邀請親朋們前來慶祝。說是親朋,但來賓怎麼看都是軍政兩方的大人物,實在不知道衛家是怎麼和這些人搭上“親朋”關係的。
“喲,這寶寶真可愛,有名字了嗎?”一名看着有幾分眼熟的軍官捏捏衛承的臉,問衛瀟陽。
衛瀟陽點點頭,笑着答:“已經起好了,叫衛承,這是周泉爺爺定下的名字,他說我們的孩子出生的話,一定要叫衛承。”
衛承愣住了,周泉?
那名軍官發出感慨:“是伯公起的名啊,他還真疼愛這孩子呢!”
衛承突然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覺得這名軍官眼熟了,周泉!這名軍官長得有幾分像周泉,一看就知道有血緣關係,他是周家的後代!
所以,這個世界,是他認識的那個衛書洵和周泉的世界?!
他們真的改變了未來!
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突然湊過來,說:“我要看衛承。”
他的聲音是平板的電子聲,聽起來像一個機器人,臉上面無表情,五官非常漂亮,像是被完美製造出來的一般。
衛瀟陽和那名周家軍官顯然很疼愛少年,一看到他,俱都露出極爲溫和的神情,把衛承抱到他眼前,說:“西林,這就是衛承,你要抱抱嗎?”
“衛承?”西林伸出手指,戮了戮衛承的臉:“太小了。”
衛瀟陽輕笑:“因爲剛出生一百天嘛,很快就會長大的,到時候西林和他一起玩。”
西林搖頭:“書洵讓我教導衛承。”
“是嗎?即然爺爺這麼說了,那以後就麻煩你了。”
西林雖然是機器人,但在衛家眼中,他也是家人。衛南小時候甚至還被西林教導過,衛瀟陽小時候一直將他視爲兄長,對他要教導衛承的事自然不反對。雖然很疑惑爺爺居然還下過這種命令,他們就那麼喜歡他的第一個孩子嗎,在他還沒出生前就安排好了,甚至連名字都提前定好,也不考慮一下萬一出生的是女孩怎麼辦?
西林一直都是西林航空中心的吉祥物,經過這麼多年西林航空科學家們的精心護理,在智能和靈活度方面已經與人類無異,他的皮膚採用特殊材料,觸摸起來和真人皮膚一模一樣。要不是西林拒絕換掉自己的聲控系統,根本沒人看得出他是機器人。
在衛承兩歲時,西林便上門開始家教。
因爲書洵說衛承性格偏激容易走彎路,所以這些年西林研究了很多教育心理學,覺得應該從娃娃抓起,要對衛承進行早教。
衛承從這個平板的電子聲中,早就懷疑西林是學習機,難得有獨處的機會,他直接問:“你是學習機嗎?”
“是的。”
“那個被我扔給衛書洵的學習機?”
西林放下故事書,盯着衛承:“你是誰?”
衛承笑起來:“我是衛承,另一個世界的衛承。”
儘管不明白死後的他爲什麼會帶着記憶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但衛承一直很感激衛書洵和周泉。因爲他們的努力,他最重要的家人都平平安安活着。衛書洵甚至製造出10座空城,雖然不能讓所有人類都在上面居住,但孕婦和孩子都受到空城保護,不會再有輻射的危險,過去的戰友們再也不需要爲了孩子而搶奪空城。
衛承有很多話想告訴衛書洵和周泉,但這兩人已經去世,他感激的心情無處傳達。
於是當碰到熟知他來歷的學習機時,他終於忍不住滔滔不絕地訴說着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