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閬家二房因過繼了閬採鋮爲嗣子,是以他的孩子就也成了二房長孫,論行輩,也是閬家的下一代嫡長孫了。而閬家這一輩字爲承,他出生時陽光大盛,閬九川給他取了暉字爲名,有承載光明與希望的寓意在,另又起了小名元哥兒叫着。
閬家上下,有人歡喜有人嫉,嫉妒閬採鋮成了二房嗣子,連帶着他的孩子也矜貴起來,但沒有人敢說什麼,因爲元哥兒。
閬九川對這個孩子極爲看重,就連老夫人也對他十分喜愛,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孩子的眼睛,和她們都極爲相似,也似已故的閬正泛。
有的人更看得明白,閬採鋮兩口子,憑子而貴了。
崔氏體弱有病在身,她沒敢靠近新生兒,就怕過了病氣,就洗三時遠遠看了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回去後,讓程嬤嬤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閬採鋮兩口子抱着掛了一身金銀玉佩的孩子,面面相覷。
“韻娘,我咋有種孩子比我還矜貴的感覺呢。”閬採鋮悻悻地說了一句。
潘氏說道:“不是感覺,是事實。”
她抱着孩子,滿眼憐惜地看着他的眉眼,嘆道:“元哥比你我都有福氣。”
其實崔氏若只想過繼這個孩子,想必父親都會答應的,但那樣一來,就是母子分離的悲涼了,但崔氏沒有那麼做,過繼閬採鋮,孩子生了,一家子都在,他們還佔了大便宜。
潘氏抿了抿脣,道:“過繼一事,算是我們撿到了大餡餅,以後你我定要好好孝順母親纔是,還有九妹妹,也得爲她撐腰呢,若沒有她,這孩子也生得沒那麼順利。”
“說不定她還不稀罕呢,說實在的,我怕九妹妹,她就那麼一個眼神過來,我就慌得很。”閬採鋮嘀咕道。
“誰說不是呢,我也怕她。但既然已經過繼了,該是咱的責任就得擔着。”潘氏嘆道:“做人要感恩。”
“那是必須的。”閬採鋮咧嘴一笑:“我當爹了,以後我在國子監一定好好唸書,爭取考個功名,給你也掙個誥命。”
潘氏點了點頭,一臉的心滿意足。
“四少奶奶,九姑娘來了。”潘氏的大丫鬟海棠在屏風處回稟。
“快請。”
閬採鋮立即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就見閬九川走了進來,他雙手交叉握着,喊了一聲九妹妹。
閬九川點了點頭,來到潘氏牀邊,眼巴巴地看着孩子,眼神柔和。
潘氏很有眼識,笑着道:“這孩子也挺手沉,我這抱一會也累了,九妹妹你幫我抱一抱他?”
“也好。”閬九川伸出手,將襁褓抱在懷裡,坐在旁邊的杌凳上,看着逐漸退紅變得白嫩的小肉糰子,眼神軟成一灘水。
她身上帶着骨鈴,氣息比誰都純粹靈動,本是睡着的小傢伙一下子就睜開眼,雖然看不清,但不妨礙他向讓人舒心安寧的靈氣靠近。
將掣不知從哪鑽了出來,跳上閬九川的肩膀,嚇得潘氏驚叫出聲,臉色都白了,身子還探向襁褓,作出一副保護的姿勢。
閬九川連忙安撫:“是我的靈寵,不要怕。”
“這是貓嗎?”潘氏聽了解釋,雖然放鬆下來,但仍是緊張,就怕它發狂來上那麼一爪子。
“就當它是吧。”閬九川也有意讓將掣收斂着點,別露了真身,以免招來麻煩。將掣輕哼,不和後宅婦人一般見識,只用靈識和閬九川溝通,道:“這小子倒是會吃好的,哪裡靈氣足,就往哪鑽。”
“新生的孩子,感官最是通透純淨,自然會感覺到一些不同的氣息。”閬九川仔細打量着孩子的臉,心念一動,指尖掐着印,道韻在指尖流轉,在孩子的靈臺上畫了一道符訣,喃喃地誦唸:“吾爲你點靈,願你無病無災,聰慧順遂。”
一符落,尋常人看不到的金光沒入他的靈臺。
將掣酸溜溜的。
得她親自點靈,真是集萬千福運,投了她的緣了。
這一點靈,孩子竟是衝她咧了一下嘴,含笑睡了過去。
閬九川這便把孩子放到牀榻上,又拿出這兩日鐫刻的一枚比銅錢大不了多少的玉符,用一條紅繩栓着,給他戴上,對潘氏道:“這枚護身符,消災解厄,邪祟不侵,別弄丟了。”
潘氏剛纔已聽到閬九川的話,連忙道:“我替元哥兒多謝姑姑疼愛。”
姑姑……
閬九川笑了下,輕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靈臺,道:“他雖然早了些日子出生,但也不算全然早產,身體也康健,不用太過擔憂,尋常餵養就好,也不必養得太精細,待得滿月,多抱出去見見太陽,吸收天地五行之氣也是好的。”
“哎。”
閬九川又讓她伸出手,給她扶了個脈,道:“你年紀還小,如今生了元哥兒,不必太着急再生,再過兩三年也可以,太頻繁生孩子,對母體並不好。我給你開一張調理養身的方子,一會交給你的婢女,平日就這麼吃着吧。”
潘氏感激不已,道:“那就多謝妹妹費心了。”
閬九川這才起了身,又看一眼孩子才離開。
潘氏吁了一口長氣,看着熟睡的兒子,喜意染上雙眸,伸出手指點了點兒子的臉:“我的兒,你真是個有大福運的。”
閬九川來了崔氏的院落,見她靠在牀榻上發呆,便上前道:“這幾日我有點事兒,不在府中,您好生養病,閬採鋮兩口子也算是純良赤誠的人,會孝順您的。元哥兒乖巧可愛,好好養育,含飴弄孫,也不失爲一樂事。”
崔氏呼吸一緊:“你要離開?”
這是解了和閬正泛的因果,就要離開閬家了?
“有點事離開些日子。”
“還回來嗎?”
閬九川擡頭,和她四目對視,崔氏有些狼狽地挪開視線,低下頭,苦澀地道:“罷了,隨你吧。”
“好生養着。”閬九川衝她行了一個禮就離開。
崔氏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眼前模糊,下意識地摸向胸口貼着的玉符,像是要抓住什麼才能安心似的。
閬九川也和閬正平說了些話,就離了府,將掣興奮地問:“這是去埋伏那榮少主麼?”
“不,先去那鬼宅任府看看。”閬九川穿過一個個衚衕,很快就來到任府的偏門,可她卻意外地碰見了一個人。
崔老太爺在這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