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夢魘，先問情報。】陸燃飛在鄧玉湘側後方，傳音提醒着。
【嗯。】鄧玉湘看着下方畢恭畢敬的仇人，寒聲道，“天驕，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
東方凝又是驚懼、又是憤怒，同樣壓抑着心頭怒火。
若非形勢比人強，她豈會任由一個黃毛丫頭，踩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
這小賤人！
“前輩息怒，在下句句屬實。劍山峰一派全體弟子皆在此處，前輩可以自行查看。”縱然東方凝心中窩火，態度依舊畢恭畢敬。
她深知這羣天境大能的手段！
幾個月前的慘劇，還歷歷在目。
原劍山峰宗主，面對從天界而來的劊子手，一時間沒能轉變過來身份。
有些人站在高處太久了，的確下不來了。
你自己低不下頭來，自然有人將你的腦袋按下去！
那一日，宗主大人與足足三名死忠長老，皆死在了天境·陰戾虎弟子的虎爪之下。
東方凝苦苦熬了這麼多年，卻是不想，最終榮登宗主之位，竟是在這樣的契機下。
“都在這裡？”鄧玉湘微微蹙眉，目光掃過衆人。
東方凝立即解釋道：“回前輩，先後有兩名天境前輩，前來峰上尋人，其間發生了些許不愉快。
有一名邪魔弟子·陰戾虎信徒，出手教訓了一下我等。自那以後，我派不少弟子背棄了宗門、私自離去了。”
“呵。”鄧玉湘冷冷地掃了東方凝一眼。
好一個教訓！
當你實力不濟時，東方凝路過你的修煉之處，都要踩上一腳、將你活活碾死。
而當你的拳頭足夠大，你的一切行爲甚至都無需辯解，對方會主動爲你包裝完好。
鄧玉湘很清楚，劍山峰必然是遭到了天境·劊子手的屠戮。
但在東方凝口中說來，卻是輕描淡寫的兩個字：
教訓。
“後來又有一名槍朽信徒登山，又細細搜查了一遍，確認我派沒有大夏天驕。”
東方凝不敢與鄧玉湘對視，低垂着眼簾：“那名前輩還帶走了我派些許人馬，追隨他執行任務了。”
“呼~”
鄧玉湘沒再理會東方凝，徑直向下方墜去。
劍一弟子們連大氣都不敢喘，皆是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
事實上，能留在峰上的弟子，算是被篩選過的。
那些離去的弟子們，纔算是有些膽識，深知繼續留在劍山峰，目標太大，許會繼續迎來天境大能的審查。
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是死局。
所以峰上只剩下了二百來人，死守着生活多年的門派，在山上繼續抱團。
歸根結底，還是聖靈山太危險了。
劍一一派的確很強，但弟子們也不敢託大，也需要團隊。
獨特的強者身份，會讓她們面臨兩個極端，要麼所遇之人會倉皇逃竄，要麼就是被當成心頭之患、遭受猛烈的攻擊
鄧玉湘在人羣中裝模作樣的搜尋着，倒是沒察覺到神兵、法器的存在。
她寒聲道：“你派連一件像樣的神兵都沒有？”
“對不起，前輩。”東方凝面露愧色，“門派內的神兵法器，都交予前兩位天境大能，輔助他們執行神明大人交代的任務了。”
鄧玉湘面色不善，步步返回，站在了第一排跪伏在地的弟子們中間。
腳邊，正是那個名爲冷瑾的女子。
冷瑾心臟劇烈地顫抖着，身旁之人的恐怖威壓，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當年，就是她發現我修煉晉級之處的？】鄧玉湘低頭看向冷瑾，腦中詢問道。
【是的，是她派人搜山，又等來了東方凝等人，一同毀你前程的。】青年低沉的嗓音，印入鄧玉湘的腦袋。
“呼~”
鄧玉湘隨手一握，血飲彎刀出鞘。
冷瑾豁然色變，只覺溫熱的刀尖抵着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擡了起來。
“大大人！”冷瑾顫聲道，“在下年近三十，只是長得長得有些年輕，並不是什麼大夏天驕！”
僅從外貌來看，冷瑾的確是人羣中最年輕的了。
估計那些更年輕的劍一弟子們，怕被誤會，紛紛逃離了劍山峰吧。
鄧玉湘面無表情，看着面如死灰的女子。
昔日裡，能輕易毀滅自己的人，如今正在自己的腳下顫抖着、哀求着。
鄧玉湘並未覺得有多痛快。
反而心頭更恨了！
她希望自己的敵人是頂天立地的，起碼是有血性、有骨氣的！
那樣才配當她的對手。
腳下跪拜的女子，表現得越是不堪，鄧玉湘就越覺得，當年的自己卑微到了泥土裡
“前輩！”東方凝見自己的心腹被選中，她忍了又忍，還是開口道，“神明在上，我發誓此人不是大夏天驕！
早在人間《天驕》開辦之前，就已經來到聖靈山了。”
“把奴隸都叫出來，我要帶走。”鄧玉湘看都不看對方一眼，隨口吩咐着。
“是！”東方凝片刻不敢耽擱，當即跺了跺腳。
她腳下的石磚被推開，一道瘦弱的身影眯着眼睛、爬了出來，似乎很久沒見光了，有些不適應外面的環境。
“讓斥候部隊來此處集合。”東方凝開口命令着。
“我說的是所有。”鄧玉湘寒聲道。
東方凝心中的怒火蹭蹭上躥！
縱然恨極了蓑衣女子，她也只能咬牙道：“召集所有人。”
“是！”冰蝶弟子展開一雙蝶翼，向遠處飛去。
同一時間，場地周圍又有幾名弱神弟子推開了石板，從地底爬了出來，戰戰兢兢的望着蓑衣女子。只見神秘女子依舊手執血晶彎刀，用刀尖挑着冷瑾堂主的下巴，俯視着那張驚恐的面容。
很快，近四十名弱神信徒齊聚祭壇處。
除了六七名冰蝶弟子之外，其餘大多數弱神弟子，都是吹拉彈唱一類的，沒有太多利用價值。
“這就是所有了？”鄧玉湘質問道。
“是的！槍朽信徒帶走了不少人！自從天境前輩拜訪我派之後，近幾個月來，又不斷有門內弟子逃離下山，她們也帶走了.”
鄧玉湘不耐煩的一揮手，順勢指向南側山崖：“都去那。”
奴隸們自然不敢忤逆，立即走了過去。
隨後，衆人紛紛色變！
這羣奴隸竟然迅速變小，而後身影消失無蹤。
更讓人覺得悲哀的是，近四十人，竟無一人反抗！
受盡壓迫與折磨的人們，早已被磨滅了心氣兒，即便是面對未知的、甚至可能是死亡的結局，人們也只是麻木的接受着。
“咔嚓！”
水流鎧甲破碎的聲響，無比刺耳。
衆人還在偷偷觀瞧崖邊的驚人一幕，突如其來的聲音，聽得衆人心臟驟停！
東方凝猛地轉頭望去，只見蓑衣女子手執血晶彎刀，毫無徵兆地動手，直接將冷瑾的頭顱斬了下來。
“你！”東方凝瞪大了眼睛，面露怒容。
鄧玉湘冷冷望去，問道：“我什麼？”
東方凝瞬間清醒了過來，想起了上一任宗主是如何自取滅亡的。
她趕忙低頭，歉意道：“前輩息怒，在下一時失態，萬望恕罪。”
鄧玉湘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還真是能屈能伸呢。
東方凝的心都在滴血！
冷瑾可是自己的心腹愛將，自己能在這多事之秋、登上山界第一宗的宗主寶座，少不了冷瑾的鼎力相助。
然而，自己手下的海境大將，就這麼被蓑衣女子一刀斬首了。
毫無徵兆，乾脆利落。
“嗡~”
神兵·血飲彎刀輕輕地震顫着，刀身汲取着敵人的血液。
“前輩！”東方凝繼續開口，懇求道，“如今斥候都已歸了您。可能是天驕的弟子，也已經被您斬殺，懇請前輩放過我劍山峰一派。”
鄧玉湘默不作聲，只是隨手將血飲彎刀向下甩去。
“呲！”
血飲彎刀深深刺入敵人的屍骨，汲取着仇敵的鮮血。
一兵一主心念相通，一股股酣暢淋漓的感覺，自血飲刀那邊傳來，充斥在鄧玉湘的心頭。
仇敵的鮮血，
遠比邪魔嘍囉的血，更讓它感到痛快！
“我派弟子天賦異於常人，未來某日，許能追隨前輩腳步，晉升天境！”東方凝還在說着，面色嚴肅。
“神塑在此！我東方凝以劍一大人的名義起誓，待日後飛昇天界，定會報答前輩今日恩情，若有半句假話，不得好死！”
鄧玉湘默不作聲，冷眼旁觀。
東方凝強忍着憤怒，朝向黃毛丫頭，恭恭敬敬地垂下頭顱：“懇請前輩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
驀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東方凝一身汗毛炸立！
自“高”字響起的一瞬間，她便下意識擡手，向一旁甩出數道劍影。
劍一神法·劍舞清影！
同樣是在這一瞬間，一隻手貼在了她的後腦，指尖探出了幾條細細的紅絲線。
“呼~”
劍影紛紛化作虛幻人影，可以施展大部分劍一神法，也可以供施法者在虛影中移形換位。
然而，施法者卻是動彈不得了！
陸燃一手按着她的腦袋，俯下身，嘴脣湊到東方凝耳後：“高擡貴手，這話好耳熟啊？”
東方凝甚至連做表情都不被允許。
她的睫毛輕輕顫抖着，突然意識到，青年的嗓音似乎有些熟悉？
高擡貴手？
高擡貴手
東方凝猛然記起，幾年之前，在臨近高山湖泊的雪山中，曾有一名惡犬青年，一次次的向她說：
“懇請前輩高擡貴手！”
東方凝面色慘白如紙！
爲了永絕後患，當年她還特意召集人馬，將高山湖泊重重包圍，伏擊這名惡犬青年。
然而對方逃得無影無蹤，再沒現身過。
如今他回來了！
草！這個小賤種！賤種！！
當年怎麼沒殺死他？就該殺死他的！
“呲！”
雲海刀直刺後心，釘進了她的心臟。
鑽心的疼痛，讓東方凝眼底深處的狠厲之色，徹底消弭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彌留之際的一抹絕望。
深深的絕望。
她清晰感受着生命一點點流逝，卻又無力掙扎，瞳孔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