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宣,你陪一下師父和雪玉他們,我現在脫不開身”,高景明招呼道,臉上滿是歉意。
玉山先生擺擺手說:“明兒大喜之日,不是外人,你去忙你的吧”
“是啊景明,快去把客人招呼好,就別和我們客氣了”羅泰運笑着催促道。
兒時的玩伴,多年的恩師,本應坐下來把酒言歡,奈何實在沒空,高景明只得告罪一聲離去。
陳宣接手高景明的活兒,推着玉山先生朝中院而去。
一路有說有笑,陳宣得知他們前幾天就已經到京城了,住在客棧,只是今天才過來,提前半個月出發,不急着趕路,跋山涉水倒也不辛苦,平安到達。
關係是真的鐵,否則一般朋友豈會千里迢迢親自前來參加婚禮?人生有這麼幾個夥伴太難得了。
時隔多年,幾人變化還是很大的,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鄧凌峰身材魁梧面容剛毅,比陳宣還高一些,當年沒考上童生就放棄了學業,逐漸接手家裡的武館鏢局,眉宇間帶着沉穩,而今已是家裡的頂樑柱,臉頰不知何時有了一道寸許刀疤,或許身上更多。
羅泰運已經是個大胖子了,走路身上的肥肉都在顫,一身衣服撐得像個球,而今幫着家裡經營糧食生意,不是大富大貴,日子卻也過得舒坦。
他倆近年來陳宣見過幾次,畢竟家都在陽縣,只是羅泰運要經營生意,鄧凌峰走南闖北走鏢,沒有多少時間聚一起,話說鄧凌峰走南闖北也不恰當,他家武館鏢局很小,很多都是走短途,幾乎都在尚雲州範圍打轉,但也少有落家的時候。
周林一直都沒放棄學業,他爹調離陽縣後也跟着離去,而今溫文爾雅,已經是秀才功名了,還會繼續苦讀科舉。
田雪玉也差不多,而今也是秀才功名,他家也是陽縣的,但當年從玉山書院結業後就去了郡裡進學,少有回家,以他家的條件,去三大書院求學夠戧,只能退而求其次,但自己也爭氣,一二十歲的秀才真心不錯了,他的個子在幾人中是最小的,顯得有些文弱,眉宇間卻是少年意氣。
當初陳宣只是高景明的書童,卻也是當哥們處的,幾人關係最爲密切,單獨開了一桌。
幾人如今都還單身,但都已經定親了,會在一兩年內相繼成家。
“哥幾個難得相聚,整點?”落座後反倒是看上去最爲文弱的田雪玉率先提議。
玉山先生就在這裡,田雪玉身爲讀書人,這樣的言辭有些江湖氣,但高景明大喜之日,他也沒有拿出先生的做派說教,只是搖搖頭笑道:“你們還得去幫明兒接親呢,現在喝酒就不合適了,待接親完畢喝盡興不遲”
作爲最爲要好的兒時夥伴,他們不去接親誰去,有這個前提在只能暫時作罷,有充足的時間,不差這一會兒,又不是第二天就走了,難得來一次京城,會在這邊遊玩一段時間。
不能喝酒,那就只能吃飯聊天了,說的都是些兒時趣事。
無數次往返陽縣和學堂之間,發生過太多追憶的往昔記憶,兒時不懂事,偷家裡東西在客棧顯擺玩耍差點出事兒,後面一個個被教訓得老慘,在學堂抱團應對藍豐縣本地人的針對,蹴鞠揮灑小時候的精力和汗水,清涼山下踏青學習游泳……
太多太多了,小時候的時光總也說不完,每件事情說出來都能開懷大笑。
高景明大喜的日子,憶往昔當然不會傷感,開心即可。
時間太快太無情,當年的一幫幼童,轉眼間都已經是大人了,曾經小時候的歲月卻是再也回不去。
幼時不知時間短,回首卻覺歲月長。
人還是那些人,各有各的人生,但幼時的那份最純真的友誼,卻是不管過去多久都不會變淡半分的。
他們談天說地的過程中,關係擺在那裡,高家上下都紛紛前來寒暄打招呼,高老爺高夫人都坐下來陪聊了一會兒。
高景明作爲高家接班人,未來的頂樑柱,他成婚,弟弟妹妹是全都來了的,是以在這個過程中紛紛前來打招呼。
鄧凌峰看到了高景晴,簡單的對話,相視淡淡一笑。
曾經鄧凌峰年少,沒經歷太多,懵懵懂懂喜歡過高景晴,憧憬着未來能在一起,可高景晴卻悄悄喜歡周林。
可是命運啊,怎會跟着幼時美好的幻想那麼去走?
後來周林隨着他爹離開陽縣,漸漸的,高景晴的心思就淡了,年歲到後,緣分使然,她嫁去了外郡,而今已然是當孃的人了。
總之呢,高景晴沒能嫁給曾經喜歡過的周林,鄧凌峰也沒能娶到默默喜歡的高景晴,人生就是這麼可笑。
喜歡的,不喜歡的,求不得,抓不住。
再回首啊,那些美好的,天真的,快樂的,惆悵的,無憂無慮的,嬉笑打鬧的,帶着夏日午後明媚陽光下想打瞌睡的時光已經遠去,再也回不去了。回憶年少時光,其實每個人眼中都有些感慨唏噓,可今天是高景明大喜的日子,只能高興快樂。
有太多說不完的話,有太多道不盡的回憶,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溜走。
眼看都要到中午了,陳宣猛然反應過來,愕然道:“不對啊,這都快中午了,說好的接親呢,咋一點動靜都沒有?”
說着他還急了起來,大中午按理說不都應該拜堂了嗎?
此言一出,同桌的幾人都已經哭笑不得的看着陳宣,鄧凌峰打趣道:“阿宣你沒喝酒啊,怎麼就開始說醉話了?”
“我有說錯嗎?”陳宣尷尬道,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一時沒反應過來。
此時玉山先生拍了拍陳宣肩膀搖搖頭失笑道:“小宣你啊,當年上禮儀課的時候是不是打瞌睡了?時辰都能記錯?”
“好像當初的確是打瞌睡了”,陳宣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禮儀課都是些繁文縟節,他就是個隨意的性格,聽着就跟催眠曲似的。
哭笑不得的搖搖頭,玉山先生說:“成婚成婚,當然是黃昏拜堂了,然後直接送入洞房,現在去接親還早了點,再等一會兒吧,去把新娘子接過來,在那邊耽誤一陣,時間就差不多了”
“啊對對對”,陳宣頓時反應過來,給自己都整臉紅了。
來這個世界後,婚禮這種事情他幾乎都沒參加過,以至於先入爲主的以爲結婚拜堂都像‘老家’那邊在中午進行。
這個世界卻是不一樣的,拜堂通常在黃昏,然後送入洞房,這纔是正常流程。
陳宣唯一參加過的婚禮,還是當初高家丫鬟小娟嫁給牛樂,那次倒是中午,他還和高景明在洞房牀底下待了幾個時辰呢,小高那時都等睡着了。
然而牛樂是高家護衛,小娟是丫鬟,哪兒有那些講究啊,又沒多遠,自然是一切從簡了。
可高景明不同,他是狀元郎,婚禮所有的一切自然是要根據禮制來的,若有不妥會鬧出笑話。
“阿宣當年肯定是走神了,這都能忘記,過後你要多喝兩杯”,羅泰運哭笑不得道。
陳宣認罰說:“應該的應該的”
小公主全程作陪待在陳宣身邊,話不多,聽他們聊天津津有味,心說宣哥哥他們小時候還有那麼多好玩的過往啊,可惜沒能和他一同經歷,要是能從小在一起那該多好。
閒聊中高景明抽空來到了這裡,一臉喜氣的他笑道:“師父,你們在這裡啊,阿宣,你們準備一下,先去換衣服,等下就要發轎了,待會兒去給我接親”
“好的沒問題”,陳宣點點頭道,早就說好的事情,自然不會掉鏈子。
點點頭,高景明道:“這事兒就拜託阿宣你們了,一定得給我把新娘子接過來啊,何管家會和你們一起,都安排好了,喜錢喜糖之類的早有準備,一路上撒撒開心一下”
點點頭就要答應下來,陳宣猛然道:“不是,等會兒,聽口氣,少爺你不跟我們一起去接新娘子?”
不待其他人說什麼,高景明無語道:“哪兒有新郎官去接新娘子的,否則要你們幹啥?”
這對嗎?
眨了眨眼,陳宣估計自己怕是又鬧笑話了。
玉山先生無語道:“小宣當初你到底有沒有好好上禮儀課?拜堂是黃昏,接新娘子新郎官是不用去的,得在家裡陪客呢,否則新郎官都走了那像什麼話,總不能把客人晾一邊吧”
“當初這門課確實沒怎麼認真,要不先生你揍我一頓?”陳宣縮了縮脖子道。
這會兒他意識到哪兒不對了,傳統婚禮新郎官是不用去接新娘子的,拜堂也是在黃昏,就像上錯花轎嫁對郎一樣,新娘子都是千里迢迢送過去的,也沒見新郎官去接啊。
可爲什麼會變成陳宣熟知的那樣呢?
或許是各地的風俗不一樣吧,亦或者傳統被某些其心可誅的玩意影響了,以至於到最近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
難怪高景明一再強調讓陳宣去幫忙接親,感情他根本就不用去。
高景明哭笑不得的催促道:“快去準備準備吧,等下吉時已到就要出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