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太假了。”李想收起毒刺，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謊言和僞裝，“還有，別把你的裙底故意暴露給我看，我不是那種人，你應該清楚的很。”
“哼，我當然知道。”塞西莉亞舔了舔嘴脣，趴在他的牀上，好奇地問道，“到底哪裡假了？我自認爲演得還不錯呢。”
“演技沒的說，但其他東西都太假了，語氣、神態、性格。或者說你刻意地追求真實，反而顯得很虛假。”李想雙手比劃着，在前世，他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在這方面，相信無人能出其右，“第一，你抱着一個熊布偶，大概在你的認知裡，另一個人格應該是很柔弱純真的可愛少女模樣吧，可惜我見過她，她在沒有說話時，和現在的你很相像，並沒有在外表和神態中體現出那種可愛風，沒交流前，我一度認爲她是一個非常理性和高冷的少女；第二，她絕對不會叫我李想哥哥，以她的身份和性子，我相信我的真實身份不會有人透露給她，而只有你，纔會去刻意調查。”
“原來如此，這些都是我的疏忽點，確實。”塞西莉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這不足以讓你那麼肯定吧？你有防備我的攻擊，顯然有非常肯定的點。”
“對，我在第一次正面見到塞西莉亞，和她交流的時候，我的眼睛，獨屬於你們威賽克斯家族的齒輪之瞳被牽引了出來！”李想點了下自己的雙瞳，長舒一口氣，“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是第一個能主動勾出我血脈波動的女孩，我記憶猶新，可這一次見到你，還有在門口，你都沒能做到。”
“竟然是這樣......”塞西莉亞恍然大悟，雙眼中忽然形成了一道道淡金色的漩渦，“這是我們家族的齒輪之瞳，但只有最完美的黃金瞳才能牽引出其他人的齒輪之瞳來，我一直以爲自己是繼父親大人之後最完美的後裔，和你也相差無幾，沒想到，真正完美的卻是那個傻妞......”
“好了，該說說你的來意了吧。”李想也坐到了牀上，塞西莉亞給他挪開了位置，兩人並肩靠着，極近的血緣感讓他在塞西莉亞身上得到了類似野瞳的感覺。
血脈至親，從某個角度說，塞西莉亞和野瞳很接近。
“李想哥哥，接下來我要說的一些事情，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塞西莉亞收起笑容，臉上流露出難見的疲倦。
從最初相見，李想始終覺得這個人格的塞西莉亞精明能幹，能控制機械教會，還能自導自演青雉2-7裡的一齣戲，加上這次逼退混沌巨龍，怎麼看都像是個女強人。
可現在的她，展現的柔弱與疲倦讓人心疼。
“嗯。”
“我的父親是西洛·威賽克斯，但生母始終沒人知曉，在我的記憶裡，從小到大，我就沒有見過一次我的母親。父親大人不知什麼原因，也一直將我藏匿在家族裡，雖然也有不少他的朋友知道我的存在，但是很多時候，我感覺自己更像是他放在藏品室裡的一件收藏品。”
塞西莉亞靠着他的肩膀，慢慢回憶。
“我學習着各種知識，接受着最良好的貴族小姐教育，卻從未和威賽克斯家族外的人接觸過。小時候，每次能見到父親大人，我都會開心很久，可他每次看到我，總是低聲呢喃，自言自語，現在我才明白，他是在我身上尋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李想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種不妙感。
“你是不是猜到了一些？你這麼聰明，一定猜得到的。”塞西莉亞淡淡一笑，抱着他的手臂繼續說着，“那時的我，還是你曾經看到過的，沉眠狀態的那個人格，也是我的真正人格。後來有一天，父親大人忽然抱着我進入了他的工作室......”
“他把你改造成了機械生物？？？”李想的語氣有些不善。
將一個活人改造成機械生物，無論是什麼目的，都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完全毀掉，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喜愛機械，但絕對不會接受這種理念。
李想願意爲那些殘缺的人類製作機械義肢，機械軀幹，讓他們可以更好的生活下去，但絕不去做那種改造試驗。
“是，等我醒來，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塞西莉亞臉上很失落，顯然，她自己是不喜歡這種身體的，“也是那時，無數恐怖與絕望纏繞在我身上，讓她，誕生出了我這個人格。她想逃避，爲了應對殘酷的世界和家庭，纔有了我，這樣一個真正的大小姐。”
“可惜，我也不是父親想要追尋的那個女人。後來我才知道，他一直在做人體機械試驗，我只是他的最佳完成品，在我之前，他一度失敗了上百次，太多的挫敗讓父親都有些懷疑自己。”
“這種試驗本身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不過你確實是完美作品，至少在我的眼中，你已經是完美無瑕的了。”李想不喜歡西洛公爵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這點，塞西莉亞完美結合了人類和機械的優點。
“是，父親大人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是至高無上的完美品，但他，追求的是創造一個全新的生命體，而模板，是你的母親白莉莉。”塞西莉亞不知道該苦笑還是開心。
“是我們的母親。”李想嘆氣。
“你猜到了。是的，我是白莉莉和他的女兒，你是白莉莉和蘭斯洛叔叔的兒子，野瞳是白莉莉和白王的女兒。”塞西莉亞點頭，“正因爲我是他們的女兒，所以父親覺得可以用我重塑出白莉莉來，他太愛那個女人了，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也要‘復活’心愛的女人。”
李想打了個寒顫，這特麼都是什麼事情啊？
白莉莉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能迷倒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三個男人，兩個對她念念不忘，一個甘願爲她而死。
塞西莉亞，他，野瞳，還有鳴緒，都是上一代人的犧牲品！
“如果事情那麼簡單，也沒什麼稀奇，白莉莉是迄今爲止最優秀的女人，能做到這些，我也不覺得奇怪。”塞西莉亞深吸一口氣，忽然壓低聲音，“在那之後，父親竭力完成了一個新的機械生物。”
“痛苦女王，白莉莉。”李想皺眉，“她不一樣，她覺醒了自我意識，她是按照白莉莉的模板塑造的？”
“對，某種意義上說，她纔是真正的完美作品，可是，讓人沒料到的是，原以爲是失敗品，一直沉寂在天空競技場的她，在遇到你後發生了重大變化，竟然產生了自我意識。不過這一點，現在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塞西莉亞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在知道母親身份，和父親大人的想法後，我失落了很久，主人格一直無憂無慮，但我卻不甘心。我要讓父親大人知道，我能比白莉莉更優秀，他的女兒......所以我創立了機械教會，在他的眼皮底下研究起了機械生物，讓他明白，他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做到。”
塞西莉亞眼中除了深深的不甘，還有對西洛公爵的愛意。
李想能理解，她一度將父親視爲一切，遭到這種“背叛”後，反而想要更努力的證明自己，這有些類似斯德哥爾摩綜合徵，副人格的變化也深受這些事情影響。
“西洛公爵一定是個非常驕傲的人，他不會在意你的研究。”李想淡淡說道，從來翡翠之森時的投影發言，他就能揣摩出西洛公爵的性格，“我奇怪的是，白莉莉不是有設定自己的復活嗎？那他爲什麼要這麼執着於在機械一途上覆活她。”
“這也是我的疑惑，在這點上，我動用了所有力量調查，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塞西莉亞頓了頓，終於說到了最驚人的秘密。
“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只有你是男的，我們是女的。”
“......”李想一時語塞，難道不是XY染色體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遺傳問題，否則塞西莉亞幹嘛來這裡大費周章的和他解釋。
“因爲，我和野瞳與你不一樣。白莉莉愛的一直是蘭斯洛叔叔，她和蘭斯洛叔叔，是通過......那個，生下你的。而白王與我父親，是借種！”
“她只是在借用人類最優秀的男人，嘗試與她的異變基因結合，看能不能復刻出另一個白莉莉，或者是繼承她的一部分力量或是意志。”
“她的目標是永生！”
“一個人無論多麼強大，總有老去死亡的一天，白王無法抵抗這個規律，我父親也不行，白莉莉也一樣！肉體消亡，精神意識便無法留存，而將精神意志寄宿在別的肉體中，那是災厄的獨有能力。”
李想點頭，立即想到了現在佔據菲尼斯身體的那個災厄。
“可精神寄宿，身體是他人的，絕對無法繼承原有力量。”
“沒錯，如果能繼承，我怕是早就死了。”李想說的塞西莉亞不懂，他的意思是，菲尼斯體內的災厄要是具備災厄原有能力，那別說他，整個菲尼斯家族都早就死翹翹了。
他一直蟄伏，說明就是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野瞳繼承了她一部分全知全能的力量，體現在對預言之書的運用上，這就佐證了她的想法，是可行的。”塞西莉亞直勾勾看着他，眼裡滿是不甘和氣憤，“那我呢？我必然也有一部分，歸根結底，她只是想要創造出足夠強大的後裔，能在必要時刻，成爲她的復活容器。”
“難怪她沒有借用那些容器復活！”李想悚然，這招太厲害了，即便後來成爲了她的死對頭，白王和西洛公爵也不會將視線放在自己的親生女兒身上。
你們毀壞再多容器，破壞再多，也無法阻止白莉莉的復活。
只要她願意，野瞳和塞西莉亞都能成爲犧牲品。
那個女人，從一開始，就將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內。
“從青雉2-7回來，我慢慢查出了你的身世，在那之前，我一直在收集星空亂流的信息，我需要壯大機械教會的力量，必須依靠這次的星空亂流培育出足夠多的死忠下屬。她看不起所有人，覺得沒有人能當她的對手，那我非要試一試，戰勝她！”
塞西莉亞臉上浮現出一絲好勝心，她對白莉莉可沒有親情可言。
“痛苦女王是一個變數，一個我們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變數，我覺得對付白莉莉，也許能從她入手。”塞西莉亞臉色黯淡，聲音越發輕柔，“李想哥哥，我的時間不多了。身體裡的主人格越來越畏懼，也許有一天，沉眠過後，我這個人格就會不再甦醒，現在來這裡，我還是服了藥，強制不睡覺休息才一直保持狀態的。”
她的本質還是人類。
“你希望我做什麼？”李想嘆氣，又是一個被白莉莉害了一輩子的可憐女孩兒。
上一代中，一直活在白莉莉陰影下的第一夫人已經癲狂入魔，間接害了冬零櫻和鳴緒，他不希望看到塞西莉亞也這樣。
“痛苦女王很可能藏身在三個主戰場之一，可惜我只能進入威賽克斯的這個區域，她看來已經不在這裡了，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她，無論對她，還是對我，這樣最好。”塞西莉亞環抱住他，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背後。
李想默然，塞西莉亞這個人格，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那麼簡單，她對自己這麼親暱，看似和他站在一條線上，誰知道未來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反而是那個主人格，展露出的純真讓他很安心。
一個能爲了復仇而創立邪惡機械教會的女人，心機重，扮可憐，他纔不會全信。
“這件事我盡力，但我能得到什麼？歸根結底，如果白莉莉不傷害野瞳，我爲什麼要去竭力阻止她復活？”
李想淡淡一笑。
“我、我還保有孕育的能力。”塞西莉亞臉頰微紅，嗚嗚說着，“我、我......”
李想愕然，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極其重視兩點，第一是自身，第二是後裔。
因而在大家族，白莉莉的行事不算癲狂，也不是不能理解。
近親聯姻更是數不勝數，尤其是冬零家，還造就了一個王座家族。
可惜，塞西莉亞永遠都不會知道，李想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他的觀念和這裡的人類大不相同。
她藏匿的這張最後底牌，在李想眼中反而沒有任何價值。
“我只能試一試，不保證，畢竟痛苦女王已經具備了初級意識，不一定會認同我。”
“你願意幫我就夠了，啊，好睏啊，我還是得睡一會兒，謝謝你，李想哥哥。”塞西莉亞說着便倒在他的牀上沉沉睡去了。
過了一會兒，發現她是真的睡着了，李想又愣了下，心裡剛豎起的心機婊形象又有些崩塌了。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