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的盡頭，遠方大地一片狼藉，曾經定居着無數平民的編號城市轟然倒塌，從情景看幾乎是一瞬，連防禦措施都沒來得及啓動，這座城市便在大地震顫，星空亂流入侵的瞬間化爲了廢墟。
哭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倖存下來的人類從建築殘骸裡爬出，絕望而痛苦。
看着此情此景，李想的心緊緊揪住了。
正在這時，大地上突然騰起一團巨大的火球，那是一艘同樣飛翔在高空的浮空艇被氣旋入侵，墜地燃燒起的景象，幾個僥倖從廢墟里跑出的人看着火球靠近，什麼都沒做，就這樣一起化爲了灰燼！
不是每個人都有他們這種運氣，也不是每一艘浮空艇上都有他這種精密操縱者。
“看來也有不少勢力悄然來這邊探索，不過現在看，反而成了一場災難。”李想看着前方如同網格般密集的虛空裂隙，裡面漆黑一片，隱隱有着幽暗的光芒一閃而過，帶來一股令人心寒的顫動。
這些虛空裂隙還不穩定，在強大氣旋的干擾下，整片空間都處於躁動狀態，按照他的推測，這種狀態還會持續五到十個小時，這期間貿然闖入就要承擔機毀人亡的風險。
滾滾黑雲之中還有一股龐大無匹的意志在檢索，堪比天地威壓，在這道冰冷意志面前，所有的僞裝都將卸下，它會將你從內至外探測到底，如無形寒潮掠過所有空間，好似在檢查着什麼。
“這個難道是玩家禁制？”李想聽夜王說起過，玩家考覈時會有來自異度虛空的至高存在放出意志分身檢測考覈場地內是否有玩家層次的人，這個是被絕對禁制的。
一旦有玩家悄然進入被檢測到，等待他的便是無限虛空的放逐之旅。
亦或者是粉身碎骨的即時死亡。
無人能夠反抗。
強大如白莉莉，9級之上的存在，也對這道意志分身無可奈何，她曾有個很好的姐妹死在了玩家考覈中，白莉莉嘗試過入侵玩家考覈，卻無功而返。
她也是唯一一個做了這種事情卻沒有遭到懲罰的玩家，但也沒能成功突破玩家禁制，並且揚言要是真的闖進去了，她也無法規避虛空放逐。
換言之，此刻紛亂的大地對李想他們而言反而是比較安全的場所。
外面七大陸必定亂成一團，災厄女神忽然發佈玩家考覈任務，突如其來，沒有預兆的星空亂流吞噬了大片區域——比預想的範圍大太多。
勢必打亂了無數勢力的佈局與安排。
而在這空檔的五到十個小時，他有很多事情可做。
沒了玩家協助，外面的傢伙恐怕也不敢在這期間進入星空亂流。
李想操縱着浮空艇一路降低飛行高度，終於接近了地面，沿途又看到從天而降的爆裂火球，數十輛蒸汽機車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燃起洶涌大火，裡面的人也沒了氣息。
他將浮空艇迫降在一處無人的區域，停靠之後，立即飛身返回艙室。
白彌茶依偎在鳴緒懷裡，兩人躺在地上做着防禦手勢，衣衫凌亂，倒是讓李想一飽眼福了。
聽到降落成功的聲音後白彌茶舒了口氣，抱着自己的鳴緒自始至終都很穩定，難以想象她的鎮定力究竟是怎麼練就的。
鳴緒翻身起來，一把抓起一旁的長條琴盒，裡面是她最重要的武器重狙寂滅，藏青色的西裝制服腰間別着惡魔之翼，右側是一把暗金色的短刃，閃爍着刺眼的寒光。
檢查完畢，她正要往外走，卻被李想一把抓住小腦袋。
身後被摸了幾下，鳴緒的臉頰刷得緋紅，不解地回頭看他。
“你呀，裙子都翻在外面了，也不注意......”李想敲了敲她的腦袋，攤手笑道。
“敲頭要長不高呀......”鳴緒撅着小嘴，捂住腦袋。
“砰！”
緊閉的浮空艇艙室大門被一腳轟開。
變形的艙門就這麼直衝而出，嚇了李想一跳。
“我去四周看看，牙酸。”白彌茶的聲音傳來時她早已從艙室裡跳出，飛速跑開了。
“我們也分開探索下吧，一個小時後回這裡集合。”李想和鳴緒對視一眼，兩人立即動身，朝着兩個方向高速跑去。
李想決定先在附近的城鎮看看，這一次意外來到星空亂流內部，三人都沒帶夠食物和水，就算是玩家，也無法違揹人類生理機能特性，該吃該喝該睡，只是需求量較低。
但鬼知道這次玩家考覈會持續多久。
身上的通訊儀在進入這片區域的瞬間就沒了信號，現在就和一塊廢銅爛鐵沒差，即便擁有機械之心都無法修復。
是那股龐大的意志分身隔絕了信號，不是依靠技術就能修復的問題。
浮空艇迫降點兩側都有城鎮，他朝着遠離的方向而去，極速奔跑中他感受到大地深處有隱約的震動在彙集。
那股震動感起初十分微弱，隨後慢慢延伸開，和天空處的亂流相呼應。
一道又一道虛空裂隙猶如透明玻璃般插在大地和天空之間，不仔細看還真難發覺，要是走錯一步，就可能墜落某道裂隙內，沒法再回來。
“不能在外面晃太久，有什麼東西要來了。”李想迅速跑到最近的小鎮裡，到處都是屍體和建築殘骸，他臉色極差，在屍體中迅速穿梭，很快就搜刮了一大包食物和清水。
在這種環境下，幾乎沒有平民還能生還，幸運或者說不幸還保留一絲意志的幾個人身體都重創了，難以行動，李想補了一刀，讓他們早點解脫。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以往的玩家考覈，災厄女神都會提前發佈任務公告，給予當地勢力和民衆足夠的撤離時間。
但這次，她卻是冰冷而絕情的在降臨那一刻才發出公告。
李想懷疑並非考覈提前了，而是通告延遲了。
而且什麼時候啓動不好，偏偏在他們進入之後啓動，還在那一刻才發通告。
從樓蘭古都時就懷疑起災厄女神的李想不得不將一切聯繫在一起思考。
跑回浮空艇迫降點，鳴緒與白彌茶同樣拿着一大包物資等候着。
“怎麼樣？”李想將三人的收穫歸攏，平均分配後足夠他們度過數個月的饑荒期。
“到處都是虛空裂隙，幾乎無人生還。”白彌茶搖頭，“暫時沒看到我們這樣還僥倖活下來的魔術師。”
“我這也是。”鳴緒附和了一句。
玩家考覈的具體內容無法泄露，但每一次傷亡都極其慘烈，可見競爭性之強。
這可不是什麼試煉與學院杯，是真真切切的搏殺。
生者方有一線生機成爲玩家。
李想皺眉，心裡的悸動感越來越強，體內的災厄氣息在被牽動，自從和小女孩締結了靈契之後，他對災厄的感觸便越來越深。 щщщ ●т tκa n ●C○
天空中烏雲翻滾，忽然一剎，竟是分割成數個大小不一的雲塊，彼此交錯運動，虛空裂隙鑲嵌其中，在無數雲層下，一隻猩紅的眼瞳慢慢張開了。
它取代了日月的位置，俯瞰大地，注視着一切。
緊接着，在猩紅眼瞳的下方緩緩伸出一隻光影交錯的巨手，透明，泛着金色光澤，毫無阻礙的穿過了那些虛空裂隙，平展開。
手掌中握着一本巨大的古書，封皮上閃爍着無數李想都不看懂的古文字，古書體型極大，若是放下來，足夠容納一個小型編號城市。
巨手將古書翻開，金燦燦的光芒奪目閃耀，三人不禁眯起眼睛，光輝灑落，隨後它將古書對着大地翻轉過來。
每一頁金色紙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古字。
仔細看，又好像是一個個虛無縹緲的世界。
巨手貼近大地，龐大的威壓席捲起一股狂暴浪潮，將那些殘破的建築物如多米諾骨牌般推倒，在接近地面百米的地方，巨手停住了。
下一刻，巨手猛然抖動。
那古書跟着震顫，所有金色字符彷彿失去了依靠，從書頁裡掉落而出，紛紛砸在了大地之上。
最近的一個就在他們三人前方千米之處，驟然而起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一塊陸地被砸得升起，筆直朝上飛着，土塊石礫四濺，衝上高空數百米才停歇住。
然後原來的地方儼然成爲了一處大地與大地之間的斷崖。
也有金色符文砸落後濺起一團又一團虛無的燃燒火球，大片黑煙騰空而起，遮蔽了天空。
成千上萬的金色字符從古書裡掉落，這些都是魔術師們夢寐以求的玩家載體，在墜落大地後或是逃逸，或是靜止不動。
同一時刻，那些虛空裂隙內也有了動靜。
一雙雙幽暗的眼睛窺伺而出，有的直接探出了佈滿綠色鱗甲的爪子，光是手爪就有一輛蒸汽機車那麼大。
“虛空生物也會被玩家載體吸引？”李想意識到問題所在，和兩女對視了下。
她們懷有同樣的疑惑。
除卻這片世界外，整個大世界裡還存在着無數小世界，它們位於虛空之中，只有打開虛空通道或是虛空裂隙才能抵達。
有的世界，譬如血族與狼人世界、翡翠之森等已被人類征服，但大多世界還沒被探索到，這也是時計塔學者們的一個大課題。
在無數世界的外圍，是一片浩瀚的海洋，由羣星、火焰、雷霆、冰凍等特異物質構成的“災厄海洋”。
而這些世界裡，陰影世界、虛空世界是最危險的，虛空生物和災厄很像，但它們中的高階族羣擁有着堪比人類的智慧生物，本身還具備着強大無匹的力量，肆意打開虛空通道，進行虛空穿梭，掠奪其他世界。
它們唯一的弱點便是無法成長，血源和種族桎梏了它們的一切，從出生就註定了強弱，擁有極高的起點，卻沒有成長空間。
“麻煩，這些傢伙比異種還難對付。”白彌茶皺眉，拔出背後的源質闊劍，虛空生物裡的高階生命具備智慧，對付起來很困難。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所有進入這裡的生命都無法規避玩家禁制，只要實力達到玩家層次，就會被禁止入內。
那些從虛空裂隙裡掙扎着出來的虛空生物們顯然是有目的的朝着那些金色字符墜落點而去。
一隻龐大的虛空牤牛踏空而起，將無數建築殘骸踏地粉碎，朝着剛纔離他們最近的那個玩家載體墜落點跑去。
虛空牤牛身體上閃爍着各類的虛空符文，幽綠色的鱗甲上長出數條猙獰的觸手，隨着跑動在不斷揮舞。
“我走的是守護者路線。”白彌茶摩拳擦掌，“我們守護者只能通過自己的信仰源泉感召去感應那些玩家載體，沒法主動搜尋，你們怕是幫不上我的忙了。”
守護者偏重防禦，李想一直以爲白彌茶會走攻擊性魔法師之類的路子，她忽然說打算走守護者職業，讓他頗爲震驚。
這傢伙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嗎？
“你的信仰源泉是什麼？”李想問出口就後悔了，這東西怎麼能問呢？
白彌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真要知道？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免了，免了。”李想連忙擺手。
“好啦，逗你玩呢，我先走一步了，玩家考覈後再見。我剛纔已經感知到了我的信仰源泉，必須趕過去了。”白彌茶抄起地上的揹包，果斷離去，“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你儂我儂了。”
看着一個接着一個虛空裂隙裡爬出的生物，李想和鳴緒對視了一眼，他們眼中都沒有任何恐懼之意，有的只是熊熊燃起的戰火。
兩人從骨子裡都是好戰好勝的，從約定了一起變爲最強開始，就各自在道路上飛馳前行，而能跟上李想恐怖修行速度的人，放眼望去，似乎也就只有鳴緒。
“來了，狩獵開始。”李想取下背後的詮釋者，黝黑的劍刃下映照着無數光澤。
在星空亂流之下，他和鳴緒接近最強，無所畏懼。
兩人一左一右衝着那虛空牤牛跑去，疾馳的颶風驚動了周邊的虛空生物。
它們扭轉過龐大的身軀，有些詫異地看着兩個渺小如黑點的人類。
不是高階虛空生物便不具備思維意志，它們的身體裡只殘留着殺戮本能，在見到活着的生物時，第一反應就是滅殺。
只是這次，它們踢到了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