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呼嘯的卡車在荒原上疾馳，這一次李想他們並沒有被蒙上眼睛，混淆感知。
他和鳴緒並坐在一起，集裝箱裡瀰漫着鮮血和藥水的味道，同行的還有幾名極夜訓練生，他們身上髒亂不堪，可見任務過程的艱辛，不少人愁眉不展，看來是任務失敗了。
大家都沉默着，氣氛靜謐，一股淡淡的悲傷感在集裝箱裡蔓延開。
任務是檢驗他們一個月訓練成果的唯一標準，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李想他們一樣強悍，不少鋌而走險的訓練生再也沒能回來，有的即便回來了也成了個殘廢。
沒人說話。
等卡車到了極夜訓練營的大門，下車後李想才發現自己是最後一批迴歸的人。訓練場上稀稀落落站着各班的訓練生，大部分人的精神萎靡不振，人數很少，只剩下了五十多人。
這就是安全迴歸的總人數麼？
淘汰率確實夠高的。
李想和鳴緒回到各自的班級中，班內他熟悉的人都在，但也有不少面孔再也看不見了，譬如紀雪。
排在最前列的狂鐵身姿挺立，一個月下來魁梧了不少，肌肉賁張塊塊分明，神情也更陰鬱，在李想走過時他猛地擡頭，如鷹隼般的雙眼直射他的臉頰，殺意毫不掩飾。
李想沒去理會他，和身旁笑咧咧的陳凡重重撞了一拳，一切盡在不言中。
六個班級的迴歸訓練生站穩軍姿，靜靜等待着教官們的指示，韓石和戈薇站在一起，面色凝重，一直盯着不遠處的訓練營大門，李想沒看到羅卡等課程老師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訓練營大門處響起了重皮卡車的轟鳴聲，卡車一路疾馳，進入訓練營後一個漂亮的猛龍擺尾停靠在了一羣訓練生和教官的中間。
教官們立即站好軍姿，靠腳立正，目不斜視地看着皮卡車。車門開啓，精神奕奕的總教官從車門裡走出，這一次李想看清了他的肩章，一頭炯炯有神的獵鷹，少將軍銜！
能攀升到軍部將一級軍銜的人至少都是玩家，還得在軍部有着非常多的關係和足夠厚實的資歷，可見總教官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守護者。
老者邁着正步，一掃之前第一次出現時的那種懶洋洋氣息，眼神如狼，對着他們訓練生一個個打量過去。
掃視到李想身上時，他明確感受到了一股未知的探測力在檢視着自己的身體，他身體一震，而總教官也是“咦”了一聲，隨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一番檢視，訓練生們感覺像是又激戰了一場，渾身的疲憊如潮水般不斷涌上，有幾個人差點站不穩了。
總教官回到教官隊列中，對着他們招了招手，一羣人便鑽進了一旁的大樓內。
空寂的訓練場上只剩下了訓練生和僱傭兵，氣氛有些焦灼，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去討論結果了，究竟能不能前往極夜的二期訓練就看這一次了！
一個月的苦訓即將見成果，許多人的心裡各種情緒百味交集，李想倒是清閒的很，他們這樣序列前四位的人估計問題都不大，他看着狂鐵的後背，這個傢伙纔是目前自己最大的敵人。
過了一會兒，韓石拿着一疊厚厚的文件從大樓裡走了出來。
“咳咳，現在我代表極夜訓練營宣佈入選二期訓練的名單，宣佈之前，我有幾點要說。”韓石清了清嗓子，底下的訓練生們壓抑不住的激動讓他恍如當年，“第一，結果不會因爲任何因素進行更改，不許有異議。第二，沒有入選的訓練生馬上從這裡滾蛋，很遺憾，你們沒有機會獲取玩家資質，當然你們也很幸運，比起那些死了的小崽子們，你們至少還活着嘛。第三，離開極夜之後，你們不許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再提起有關極夜的事情，你們也不是極夜的人，未來你們做什麼是你們的自由，我們不會干涉，但同時，如果有人妄圖再涉及有關極夜的任何事情，嘿嘿......第四，進入名單的訓練生立即出列到大樓裡等候！”
“聽明白了麼？”
“聽明白了！”
韓石滿意地一點頭，開始念起名單上的名字：“一班入選人：李想，狂鐵，陳凡，天草烈；二班入選人：姬晚晴，冬零鳴緒，八雲愛；三班入選人無；四班入選人......”
隨着一個個名字被念出，底下的五十多名訓練生捏緊的拳頭緩緩鬆開，有人歡喜有人憂，不過沒有一個人在臉上流露出絲毫的表情。
這一個月的極夜訓練，他們早已從一名懵懂的考生進化成了老辣的預備魔術學徒，即便那些沒能進入二期訓練的訓練生，不少也早就被一些勢力預定，未來他們依然可以進入一所優質的大學，成爲同齡人中走在最前列的一批。
而被選中的一共有十二人，他們帶着衆人豔羨的目光進入了大樓之中，剩下的人看着逐漸消失在陰影裡的他們，總覺得未來大家相遇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大樓就像是一個恐怖的惡魔，張嘴要將他們一個個吞噬殆盡。
可那是地獄亦是天堂！
來到極夜，他們的目標就從未改變過，順利畢業，獲得玩家資質，再進入玩家大學！
而現在，只有這十二人才有機會繼續前行。
李想和其他十一人一起走進幽暗的大樓內，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教官大樓，裡面的裝潢佈置和訓練生宿舍相差不多，引領他們走入大樓的韓石拿着一堆文件走在最前面，迴廊的盡頭有兩排長椅，左側那排已經坐滿了人，也是十二人，穿着白色的囚服，和他們正好相對。
好強的壓迫感。李想皺眉，那十二人明顯也是訓練生，但他從未見過，大多陰沉着臉低頭不語，根本沒有在意走來的李想他們。
“哈，韓老魔，好久不見吶。”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迴廊裡響起，左側長椅的末端站着一個高瘦的男人，長得和撲克牌裡的小丑似的。
韓石白了他一眼，沒有理他，伸手示意李想他們在右側長椅上坐下，正好也有十二個座位，和對面的訓練生們一一對應。
之前就有提到過他們是一號訓練營，看來對面是二號訓練營了。李想恍然，難怪每班序列前四位會相對超然，六個班級就是二十四人，而二期訓練一共二十四個名額，那麼每個訓練營的前二十四確實是最有實力的競爭者，如果只有他們兩個訓練營的話。
坐在李想對面的是一個性格看起來就很張揚的少女，她在一羣訓練生中鶴立雞羣，擡頭看到李想時恣意輕笑着，雙手張開搭在座椅後背上，隨後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李想。
韓石和那個小丑教官走進了一旁緊閉的會議室，門重重關上後那名少女忽然直起身衝着李想伸出了右手。
李想疑惑地看她，少女又把白皙的手朝他這裡推進了點，一副要握手的姿勢。
“嗯？”李想低頭，正好和她手背上那條猙獰的白色巨龍相對，這個印記他記憶深刻，當初白雨涵、白珊珊身上都有，貌似是獨屬於白家的印記。
野瞳的離開就因爲她的胸口也有這樣的印記。
李想本能地對這個印記感到厭惡和排斥，但還是禮貌性地伸手和她輕握了下。
“我叫白彌茶，是來殺你的。”少女嘻嘻笑着，手上陡然用勁，那一剎那的爆發力量完全不下於李想，在李想作出反擊之前她就立即把手伸了回來。
白彌茶？又是白家的人？
李想臉上漸漸顯露一絲陰霾，白彌茶似乎沒有在意他的神情，自顧自吹着口哨靠回到她的位置，她兩側的訓練生有意的避開她的身體，這個女人只是笑着就能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像這種大家族來的年輕一代，不是來自遠到不行的分家旁支就是繼承序列榜上有名的翹楚來體驗生活，因爲身世背景的原因，他們在極夜更容易凝聚人心，也同時更容易樹敵。
她說了“殺”字時，另一側的鳴緒把玩源質槍的手忽然頓了頓，她和白彌茶情況類似，兩名少女很快就對視上了，相似的氣息讓她們看對方都有些不適，一股針尖對麥芒的氣氛瀰漫開，片刻後兩人視線錯開，但在各自的心底都把對方悄然列上了某個名單中。
會議室裡偶爾能聽到激烈的爭吵聲。
教官會議室。
圓桌上的兩派人快鬧翻天了，坐在最中間的總教官笑而不語，看着他們不斷辯論爭吵。
“韓石你來的正好！你快勸勸總教官，二期訓練他居然打算用那個！”戈薇從圓桌的另一端站起，在煙霧繚繞的一羣男教官中格外顯眼，會議桌上散落着入選二期訓練的二十四名訓練生的資料，不少已經被翻得皺巴巴。
剛和小丑教官一起走進會議室的韓石有點懵，但聽到“那個”時立即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看向中央端坐的老者。
老者笑眯眯地看他，說道：“小石頭啊，你也來坐，大家討論下我這個提議合不合理。”
所謂的“那個”是總教官在極夜訓練營創立之初構想的一種訓練方式，因爲涉及到了魔術迴路具現化教學而始終遭到不少出資人的反對，這本該是大學纔會有的課程，此刻壓縮在一個月的訓練中去教導，對訓練生的要求太高了！
而且魔術迴路具現化的學習不同於之前的修煉，不僅要耗費大量資源，還有極高的危險性。
“這、這還是總教官來定奪吧。”一向脾氣暴躁的韓石意外的靦腆，面對總教官他纔會展現出這一面來。
戈薇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悄悄豎了箇中指。
“我對總教官的提議沒有意見，但前提是兩個訓練營不能混合訓練。”一名年輕教官拍了拍圓桌冷聲說道，他伸手抓起幾份資料，其中李想的也赫然在列，“要是這堆垃圾和我們的人抽籤在一組，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你什麼意思？！”韓石當即就不樂意了，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想的資料，說實話這個訓練生是他最看好的，即便狂鐵已經覺醒六條魔術迴路，而李想只是死亡覺醒，但他依舊更看好李想。
直接否定他最看好的人，韓石自然不幹了。
“沒什麼意思。看他任務的評價，婦人之仁。沒有任何高等血脈，未來的成就也註定有限，這是共識。看看我們訓練營的白彌茶，那纔是真正的天才。”年輕教官毫不畏懼，將白彌茶的資料抽出拋在最上面，很快引來了一羣教官的驚歎。
“行啊，不一起抽籤就不一起，到底誰的人是垃圾，我們走着瞧。”韓石冷聲笑了笑，忽然衝着總教官說道，“我贊同使用‘十二生肖’訓練計劃！”
“我也贊同！”年輕教官不遑多讓，同一時間舉手。
總教官微笑着點頭，伸手微壓，吵鬧的教官會議室瞬間冷清。
“少數服從多數，那就這麼定了。”